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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對!”高繼聰咬牙切齒:“我輩分大,不該跟小輩嗆聲。”

這個時候,鄉村中普遍還是講求所謂的仁禮孝,“你是大的要讓小的”,“他年紀小,別人他計較”這些都是常見話。

高繼聰雖說中專學歷,算是這個時候的高學歷了,但仍是不能免俗。

見二哥都說起了勸和話,他也很是配合的,懶得跟侄子一般見識。

高繼聰繞到二哥身旁,臉上挂着讨好的笑意,熱情挽起二哥胳膊:“哥!上次我跟你說的生意,你答應吧!”

高繼東則是扭頭去看兒子。

他不懂生意上的彎彎繞繞,但兒子随娘,跟他故去的母親一樣聰明,既然兒子都說這樁生意不靠譜,高繼東雖然不明白,但還是更想聽兒子的意見。

林初平張口:“不行!”

高繼東也跟着點頭:“嗯,你說的生意先放放吧。”

高繼聰傻眼:“為什麽?二哥,你別聽初平胡說,他就是個學生,他懂個毛的生意,你農場不才跟鴻宇廠合作斷了嗎?地裏的菜可不管你們有沒有合作,它就在地裏一天天的長,再找不到買家,菜不老了嗎?我說的這樁就正好接上,這可是跟永輝酒樓長期合作的好生意啊,多少農場想都想不來……”

“小叔,你不也是個正臨畢業的學生嗎?我懂個毛,那你懂個什麽?”林初平再次開口。

不也懂個毛嗎?來一起接林初平的農場員工老張咧開嘴,無聲的笑起來。

高繼聰狠狠地朝林初平瞪了一眼,正要說話,卻被林初平搶了白。

林初平:“不勞小叔費心了,我們農場有別的打算。”

說完,林初平就伸個懶腰,沖高繼東催促:“坐一天的火車,渾身都難受,爸,咱們回去吧。”

高繼東順手就把林初平拎的最後一個背包拿來背他自己身上,道:“走,爸給你炖了大鵝,回去吃完了你直接睡一覺,準保解乏。”

林初平回頭沖高繼聰皮笑肉不笑地說:“小叔,你去別家農場轉轉吧,我跟爸就不留你吃飯了,免得耽擱你談生意。”

高繼聰深吸一口氣。

可惜林初平鳥都不鳥他一眼,而高繼東現在滿眼都是兒子,再加上林初平說讓高繼聰去別家談,高繼東也忘記留高繼聰吃飯這回事了。

跟父親張叔兩人潇灑離場,林初平回頭還見高繼聰氣得直瞪眼呢。

林初平也不理他,把父親手裏的包奪回來還背自己身上,同時說道:“爸,這又不是你送我上小學的時候,怎麽還給我背包?”

高繼東憨實的笑笑。

父親走在前面,林初平走在後面。父親和記憶裏差不多應該是差不多的,可自打父親去世,他的面孔就在林初平心中一天比一天更模糊,現在陡然見了,才發現年輕時候的父親跟照片裏的更加鮮活。

林初平望着前面父親堅實的背脊,可能是受市裏工廠一個個倒閉的影響,這個時候他的背梁已經微微有些前傾變駝了……林初平握緊拳頭。

中午的鐵鍋炖大鵝噴香噴香的,高繼東還準備了兩瓶冰鎮啤酒,一番吃喝下來爽快極了!

吃罷飯,高繼東正準備收拾盤子,但張叔卻扯了下他衣裳下擺,沖他說:“先不着急。”

高繼東坐下,奇怪地看着張叔。

張叔是農場裏的老員工了,在農場工作時間比林母年紀都還要再大一些,他性子忠厚,為人誠懇,自打林初平去盛海讀大學,他子女也成家陸陸續續去了縣城,林崗就只留下他一人,高繼東便叫他一起吃飯。

這四年來,雖不是親人,但勝似親人。

張叔問向林初平:“初平,你跟你小叔說的,咱們地裏的菜你有什麽打算?”

高繼東張口:“讓初平先睡個覺歇歇,他一路上回來辛苦了,生意嘛,不着急。”

見張叔為難,林初平沖老爸安撫地笑笑,道:“其實回來一路上我都在想這回事,其實還真有些新思路。”

見小東家肚子裏确實有成算,張叔多少放心了些。小東家不是個喜歡張口胡來的人,他要是說得這麽肯定,肯定是有十足的把握。

見小東家要說話,張叔打起精神,連腰板都努力挺得直直的。

林初平:“我覺得人有不如咱們自己有。咱們作為生産者來說,最怕種出來的菜沒人收。而現在整個林崗鎮十來家農場,大家一貫都是種出來的菜賣給工廠食堂,賣不上價錢不說,最重要的是現在工廠破産的越來越多,各個農場為了保持現有的合作,勢必會造成內部競争,價錢越來越便宜。”

這些話對于張叔和高繼東來說,是有點深奧,但仔細一想,現在也确實是這麽一回事兒。

張叔點頭,嘆氣。

高繼東也是眉頭皺成了小丘。

兒子說的正是現在農場所面臨的情況,菜賣不出去,賣不上價。但地還不能不種,牲畜更不能不喂,化肥農藥飼料和工人工資,這些都是日常開銷,樣樣不能省。

張叔着急了:“那你說,接下來要怎麽辦?”

林初平道:“剛才我就說了,人有不如己有。咱們農場目前困境就是因為咱們沒有銷售渠道,要是咱們自己把銷售渠道組建起來,就不怕種出來的菜賣不出去了。”

見張叔跟老爸越聽越迷糊,林初平幹脆實際要做的事講出來:“我準備做串串香小吃攤,把咱們生産出來的蔬菜糧食和肉類做成串串,賣出去!”

高繼東:“啊?”

現在還沒什麽串串香這個東西,不光是向縣沒有,就連整個西田市都沒這個小吃。

林初平仔細把串串香描述一遍,又說:“爸,咱們農場現在應該活兒不多吧,那找三五個工人去市裏開個串串香的攤,素串五分,葷串一毛……”

張叔聽明白了,一拍大。腿:“是啊!既然工廠不收咱們的菜了,咱們自己做成菜賣出去!”

高繼東猶豫:“能賣出去嗎?”

這下,不用林初平開口,張叔就勸他:“肯定能賣出去!就是賣多賣少的問題,賣多了咱們不光能賺賣菜錢,還能賺賣串串的錢,兩份錢呢!”

張叔的話,完全出乎林初平的意料,他這認知超前吶。

林初平給張叔比個大拇指,張叔咧嘴一笑,又勸高繼東:“搞個試試嘛,不行再說,做兩個攤子成本能有多高?能比農場現在每月常支開銷大多少?”

“行!那就聽兒子的。”高繼東下了決心,咧開嘴直笑。

既然決定要做串串香小吃攤,林初平也不說休息了,直接就把他的打算講出來,還拿個本子在上面畫出他設計的小吃推車簡圖。

小推車左側是炸鍋和煮鍋,兩個竈,下面放的兩個小煤爐,攤子右側是雙層展示位,上面要放各種串串,中間做了個抽屜,抽屜裏有隔層,放錢也能分門別類,右側下面則是個大空位,裏面可以放個保溫箱,箱子裏放冰塊和備用串串。

這邊是小推車的整體框架了。當然,做串串最重要的還是調料。

這點,林初平就要感謝後世發達的網絡了,他雖說對廚藝沒什麽研究,但多多少少也刷到過做小吃的短視頻。

林初平的記憶力不錯,憑借印象寫個七七八八,剩下的就需要一點點做微調了。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張叔負責找木工鐵匠做小吃車,林初平則是跟高繼東一起研究串串香的制作過程和配料。

肉菜要怎麽串才能保證利潤和炸煮的口感,哪些要做預處理,炸煮的過程先後順序又是怎樣……林林總總也有不少要點。

光是購買材料,林初平就往市裏跑了兩趟,總算是小吃車跟串串制作方式都有眉目了,林初平稍稍松出一口氣。

正當林初平三人吃串串慶祝呢,農場外的狗突然大聲吠叫。

高繼聰又來農場了。

他還是不死心,想勸二哥高繼東跟永輝酒樓合作。

可有林初平在呢,林初平對這個小叔恨極了,連農場大門都不想讓他進。

林初平:“爸,你們坐着先吃,我把小叔打發了。”

高繼東怕兒子跟小弟起沖突,也忙跟着。

大小東家一走,工人們也不敢吃串串了,也綴在後面不遠不近地跟着。

林初平站在大門口,沖高繼聰揚下巴:“小叔,你要是為勸我爸跟永福盛酒樓合作這事來的,不用再張口了,我不同意。”

高繼聰這幾次來,連二哥面都見不着,他怒了,口不擇言:“我跟你爸說話,說的是老高家的事,你個姓林的插嘴什麽?!”

這話一出,林初平更生氣了,冷笑:“老高家的事兒?要不要我給林崗書記打電話問問,什麽時候林三農場的生意變成你們老高家的事了?”

其實,剛才那話說完,林初平就後悔了,後悔極了,也不知爸爸跟在後面有沒有聽到那話。

農場裏的狗見小主人不喜歡面前這男人,更是放肆地朝高繼聰吼叫。

高繼聰怕狗猛不丁地給他來上一口,也不敢強闖,罵罵咧咧的。

過了一小會兒,高繼聰等不到高繼東,又被侄子仗狗欺人,農場裏養的可都是半人高的狼狗,跳起來能咬上他腦袋!高繼聰在這兒杵着害怕,又不敢放狠話,又左右張望,等不着人,只能灰溜溜地離開。

在高繼聰走時,林初平臉色深沉。

要不是現在着急上火把農場裏成熟的菜找銷路,騰不開手,林初平還真想把他将要做的“好事”直接抖出來,瞧他還敢不敢用那種下作招數!

見高繼聰走遠,直至瞧不見人影兒,林初平正準備回去呢,卻被小舅舅叫住。

林初平疑道:“小舅舅你什麽時候來的?”

林川笑了下,指了指高繼聰走的方向,道:“剛才他從我農場出去,我瞧着是往你爸這兒走的,怕他吃虧,就跟過來瞧瞧,沒成想你小子回來了呀!”

說着,林川就狠狠地往林初平肩膀上砸一拳頭,親熱的摟摟林初平肩頭:“好小子,現在又蹿高了!”

林初平笑笑,邀小舅舅進農場吃飯。

林川哈哈笑着,一邊跟着往院子裏走,一邊恨恨地說:“高家就你爸一個好鳥,特別是那個高四兒,甭想着我不知道,他就一直撺掇你爸要給你改姓……”

小舅舅一向豪爽,快人快語,嗓門還賊大,林初平連攔都攔不住,于是林川進門就瞧見了高繼東。

林川張張嘴,差點哭出來,他癟嘴道:“東子,我剛就是胡說的。”說着,他還輕輕地往自己嘴巴上來那麽一巴掌。

林初平也心虛極了。

高繼東倒是面色不改,他點頭說:“其實我也覺得這兩年小聰辦事不地道,我是入贅到林家的,三囡是人沒了,可她的魂兒還在天上看着我跟初平呢。”

林川尴尬,他拼命想找話題,嗅到似乎是誰身上有股子又香又辣的味兒,正是大中午的,別說,他聞了肚子還真有點餓。

林川用力吸吸鼻子,四處尋着,問:“你們中午吃的什麽,這麽香?”

對于小舅舅,林初平也不藏私,笑着帶他進屋,介紹:“這不是農場裏的菜不好賣麽,我準備做成串串去市區裏擺攤賣個試試。”

“串串?”林川不解。

林初平一邊跟小舅舅介紹串串香這種小吃,一邊招呼父親和張叔他們跟着一起進屋。

進屋,林川就瞧見一個偌大的小吃車,得有兩米多長,八、九十公分寬,上面還數着招牌——“林記串串香”。

“這是?”林川更迷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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