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陸珩在卧室裏有一只保險櫃,換衣服的時候他掏出盒子,滴滴滴幾下還特意把它放進保險櫃中,祁越聽見聲音看了一眼,又避嫌似的低下頭,不再朝那個方向去看。陸珩放好東西,到床邊的櫃子裏拿東西,看見祁越那副表情,忍不住笑道,“你躲什麽躲呀。”
祁越呆了一下,想着一般人不是都會在別人輸密碼之類的時候擡頭望天的麽,這有什麽可說的。
陸珩開口道,“和你有關”。只不過,似乎現在還不是送給你的時候,他語氣溫和,話裏的意思卻是咄咄逼人。
“哦……”祁越只是想回應一下陸珩,但做出的表情和動作卻像是在認可陸珩說的話。陸珩笑了。
然而一個想要逃避一個卻在進退間把握不好節奏,氣氛注定尴尬,陸珩似乎除了笑也沒別的話可說了,從衣櫃裏拿了幾件衣服,這才走了出去。
兩人的日常穿着都放在主卧裏,陸珩這樣其實也挺不方便的,春天的氣候多變,早上起來也會發現昨天拿好的衣服厚薄不适合了,還得去重新拿,都是些很瑣碎的事情,但就是不方便。祁越在陸珩拿衣服的時候,其實很想說“我把卧室還給你吧”,但又覺得矯情,他心裏有一杆秤,似乎覺得在朋友這個詞上才能令兩人關系達到平衡,疏遠了顯得小氣也令陸珩難過,但在親密一些,不适應的就是自己了。所以,想說出口的話,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去,
但陸珩卻不一樣,那兩枚戒指始終在他腦海中萦繞不去,他想為祁越再一次套上。趙明柔真的是好母親,用這種方式默默地去支持兒子,想來祁越肯定是很令她滿意的“半子”了。天時地利人和,陸珩現在只占最後一樣,但分量很重。
第二日,祁越有采訪任務,陸珩一大早就當車夫,開車送他出去。祁越是去采訪一個在祁越母校召開的學術年會,陸珩完全不理解他帶病工作的熱情,想着他一個人拄着拐杖在校園裏上上下下就覺得頭疼,生怕他摔了。祁越卻不以為意,覺得自己要是能約上幾篇有質量的稿子,估計未來好多天都不用開工了。
“小越。”聽到突然有聲音叫在背後他,祁越回頭找尋,一個戴眼鏡的平頭男生走近來,“真的是你啊,來采訪的是吧,是你們社用人太狠還是太離不開你啊。”他看看祁越的傷腿,有些玩笑的說道。
“何飛師兄。”祁越同他打了個招呼。來者名叫何飛,是曾經給祁越他們當過輔導員助理的師兄。研究生時期還願意當些學生幹部的,有不少是想為留校加分,何飛也是如此,最近剛讀完博士,留在本校,從講師做起。當然,與他的鑽營技巧相配合的,是他學術能力也很強,祁越并不是因為他當過班助與他相熟,而是在工作以後向他或者他導師約稿才熟悉起來的,當然,現在的祁越,是不太記得後者了。
來參加年會的人多是三三兩兩邊走邊寒暄的,何飛卻是一個,于是一路和祁越同行,他擺出一副和祁越很熟的樣子,先是關心了他的傷情,又開始聊他所在的學術圈子裏的事情。
祁越他們的報社的新來的副社長就是學而優則仕的,與何飛的導師頗有淵源,于是何飛語氣裏便帶有點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架勢,對着這位副社長的履歷指指點點的——祁越有點不爽,覺得聽不下去,有些事情,何飛的導師可以說,畢竟是同事或者同門,但從飛嘴裏講出來,就很不是那麽回事了。祁越又忍不住想到昨天和陸珩父母一起吃飯的場景,趙明柔和陸珩也愛在飯桌上講一些“老輩人愛好的八卦”,和部門裏那幾個姑娘的興趣點完全不同,多是很俗氣的,但聽着就是比較有意思,能反映出一些他們的觀點,而且語言平和,對禍事惋惜,對幸事贊美。但何飛講起來……,祁越一點也不想知道副社長的生活作風是怎樣,是靠什麽本事坐上了這個位置——拜托,自己與她擡頭不見低頭見,有眼睛就會看啊。
見祁越不吱聲,何飛又換了話題,似乎是很正經的讨論自己在做的,無非是現實工作與想象的落差,學術不自由,發論文的壓力這些,聽上去就沒一件好的,除了他自我吹噓的部分。祁越讪讪的, 都不知道說什麽好。
祁越要從報告廳的後門進去,有一段小小的樓梯,何飛二話不說就挽住了他的手臂,令祁越避之不及,還好一位似乎是何飛同事的女子與他打招呼,何飛又忙不疊地跟着去落座了。接着也有幾個和祁越認識的人招呼祁越,祁越也一一都應了,直到大會主持人開始試音,現場才安靜下來,少有人喧嘩了。
祁越努力想把何飛從腦海中扒拉出來,但是失敗了,也就是本科時候他當輔導員助理,還與自己班級裏的女生傳過八卦,好像是在一起了,祁越也記得不清,然後就是連讀了,在一群大一大二的學生眼裏,就是标準的四有青年,挺受崇拜的。
祁越又向前望了一眼何飛,看見他正與左邊的一位交頭接耳,是歪着腦袋全然投入的傾聽姿勢,這種樣子,對于當事人來說很受用,但在公共場合裏卻有一點不磊落的味道,祁越想,自己大概是在幸災樂禍?昔日的榜樣如今長歪了,自己反而覺得很高興?想不通,只好一邊唾棄自己的想法,一邊調試自帶的錄音筆。
這種年會,對于祁越來說價值主要還是在于去構成一個版面,內容倒還其次,所以當它結束時候,竟然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想着半版搞定了,正盤算着,看見何飛朝自己走來,祁越暗暗叫苦,有點不想應付他。
“小越,請你一起去吃個午飯怎麽樣。”光是何飛這稱呼,就令祁越不适,不過他想着今天要在這裏呆一天,找個人一起吃飯也無妨,就答應下來,“別走遠了吧,要不去吃個黑暗料理懷念一下大學時光?”
“黑暗料理?早拆了啊,之前一次整頓特別厲害,說是要重修上鋪,現在都沒有了,一堆土方堆在那裏,哪還有攤子啊。”“大概每個學校都是會有這麽一條街的,充滿了肮髒與美味的矛盾結合,而結合它們的因素大概就是:便宜。
“哦哦,食堂哪裏就不是黑暗料理了,我是工作了以後再沒有吃過那麽肥的紅燒肉啊。”祁越遮掩,其實有些勉強,畢竟黑暗料理這種稱呼,一般都是特定的,指代不屬于學校管轄卻又緊緊挨着學校的那條街。
“哎呦,那有什麽好吃的,你會學校來我請你吃這種?怎麽也得吃頓好的啊。”何飛忽然很熱情,祁越其實有點不知道自己和他的交情到了什麽地步,不過這樣的話大多都是客套,祁越也很給面子的笑笑,說道,“那我可就不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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