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猶記當年

又是一天的夜晚。夜空如同一塊上好的天絨布，點點星光點綴其上，就如同是閃耀的鑽石。就在這樣美好的夜晚，第四體育館亮起的燈如同情人的眼眸，溫柔的橘色光芒一直持久不滅。

“砰砰砰”的聲音不絕于耳，乍眼看過去卻似乎一人都沒有，只聽見聲音而不見人影讓人驚起一身雞皮疙瘩。不過定睛一看，還是能看見隐隐約約的一抹鳶藍色。正在這第四體育館裏練習籃球的果然是黑子。

因為這個體育館比較空曠偏遠的關系，來的人很少，所以很少被人發現，對于一向喜靜的黑子來說是絕佳的訓練場。

雖然他白日裏也聽過學校裏關于第四體育館會鬧鬼之類的怪談，但是黑子?天生遲鈍?天然呆?哲也完全沒發現，這個鬧鬼怪談的主角說的就是他自己。

黑子本以為這和平時一樣又是一個孤獨練球的夜晚。卻不想，曾經熟悉的人打開了那扇門。而也就是這個人，同時推開了他內心的門。

“欸，亮着燈果然是有人在練習嘛。說什麽鬧鬼，五月那家夥也太誇張了，啊哈哈哈。”曾經那麽熟悉的人站在門口爽朗燦爛地笑着，說不清是怎樣的心情，黑子條件反射地就躲到了一邊。雖然他不需要躲，以他的存在感很容易就會被人忽視就是了。

“阿……勒……人……人呢……”在環顧一周發現別說連人影就連半個鬼影都沒看見的青峰明顯僵硬了，看着青峰君明顯故作冷靜的樣子，實則聲音都開始顫抖起來，黑子終于走了出來，伸手拍上了他的肩膀。

“啊啊啊！！”青峰慘叫一聲差點吓趴在地上。但是，在看見那頭鳶藍色的發，以及那雙正在冷靜看着自己的鳶藍色眸子時，青峰才猛然一怔，身體沒止住勢頭已經坐在了地上。

“你……”果然是阿哲。用“果然”這個詞是因為之前聽了五月的形容之後，腦海裏閃過的印象就是黑子了。不過，青峰也确實沒有在帝光籃球部看見黑子。

青峰也說不清楚現在的心情如何，到底是高興還是生氣呢，第一次感覺到這麽複雜的感情。既然這家夥也進了同一所學校，同一個籃球部，為什麽不來找自己，難道……這家夥已經把自己給忘了？

一想到這種可能，青峰的臉色就不由得黑了下來。

黑子看着整個人呆住的青峰，擔憂地伸出手：“青峰君，你還好嗎。”雖然是詢問的句式，但硬生生被這家夥說成了平直的語氣。直到聽到這家夥準确地喊出了自己的名字，青峰才舒了口氣。剛剛那些堆積在心頭的複雜情感一時間消散無蹤，不過內心還是有點生氣。

于是青峰故作傲慢地說：“哦？你認識我？”雖然這麽說了，但是他的眼角餘光還是不由得注意着黑子的表情，明顯就是很希望這家夥能親口說出他還記得自己一類的話。

黑子依舊是面無表情地抱着籃球，眼眸平靜如水地仰望着他，并沒有露出一絲一毫驚訝或者傷心的情緒，他點了點頭，一臉認真道：“嗯。青峰君是進了一軍的部員，在籃球部很有名的。”

青峰：“……”什麽叫做搬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青峰現在尤有體驗。

“喂！黑子哲也！你別說你已經忘記我了！”看着黑子風淡雲輕的樣子，青峰就氣不打一處來，不由得氣勢洶洶地沖過去開始上下其手……地蹂躏黑子的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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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痛的，青峰君。”雖然這麽說着，但是黑子臉上并沒有露出不悅的情緒，反而是唇角上挑，露出了個懷念的表情。

“青峰君，”黑子拿掉青峰在自己頭上肆虐的手，輕輕道：“我還記得你。”

“……嗯……嗯。”看着黑子仰臉專注盯着自己的目光，青峰不知為何突然有點不好意思，他撓了撓臉，掩蓋情緒兇巴巴道：“是哦！那當然了！你敢忘了試試看！”

是啊，怎麽可能會忘記。

望着此時的青峰，黑子就不由得想起了他們初次見面的時候。那還是八年前的炎夏，在某個小公園裏。

當時的黑子還是幼稚園大班的一名小孩子，最困擾的是自己存在感很薄弱。

“好無聊，我們來玩游戲吧！”一群小蘿蔔頭圍在一起叽叽喳喳興奮地讨論着游戲的方式。

站在一旁的黑子望了好一會兒，才下定決心走近了那幾人：“阿諾，我可以參加嗎？”

“嗚哇！！”所有人都被吓了一大跳：“是‘幽靈’黑子！這家夥又莫名其妙突然出現了啊！”

“好恐怖的樣子！他剛剛究竟是躲在哪裏的呀？”

“這家夥是故意吓人的吧，好惡劣！”

在此起彼伏的讨論之中，黑子保持着沉默，靜靜地看着他們。衆人對于黑子的加入相當不情願。

“不要啦，我才不要和黑子一組。黑子總是玩到一半就不見了，好賴皮的。”

“欸，那黑子不就要和我們一組——聽說還從來沒人找到過黑子耶，那捉迷藏游戲玩起來還有什麽意思嘛。我才不要。”

“……”年僅五歲的小黑子眨了眨眼，壓下心裏的難過。其實，他并沒有中途不見，他一直都在。其實他有認真躲好，可是沒有人過來找過他，即使等到天黑後也沒有人來……

雖然想要這麽解釋，但是小黑子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他曾經也認真解釋過——“我并沒有這麽做，我只是存在感薄弱……”，可是壓根沒有人聽他說完整話。似乎只要大家不刻意地注意他，不認真聽他說話，就真的可以把他完全忽略。

站在一旁的小黑子看着衆人有說有笑地一同離開，手指不由得捏成了一枚小小的拳。為什麽。他明明什麽都沒做過，可為什麽沒有人和他一起玩呢。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是喜歡獨自一人的。人類本就是群居動物，和別人在一起，比起自己獨自一人，當然還是有同伴會比較幸福。

夕陽西下，漸漸落下的太陽将黑子小小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已經過了不知道多久，但是黑子還是靜靜地站在原地，即使遠處早已沒有了任何人的身影。其實他很難過，但是卻不知道要怎樣壓抑這種情感，也不知道怎麽排解，不知道怎樣才能像往常一樣地回家。直到站得腿都有些發疼了，黑子這才想起來家裏應該已經做好飯了，雖然不願，但還是只能回家。

“砰！砰砰！砰砰砰！”正在黑子想要離開時，突然響起了一陣激烈的撞擊聲。這聲音吸引了黑子的注意，他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地就朝聲音來源的地方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