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葉靜那個丈夫是李紅兵?

真是太可怕了。

宋柚想, 這可不行,葉靜不能嫁給李紅兵,現在看這憨厚淳樸的漢子, 誰知道他會家暴呢!

家暴的男人活該進監獄。

宋柚想起她在京城上初一那年,當年葉家只有她跟姐姐兩個女兒, 她的家庭和睦幸福,優越的家庭環境把她養得活潑大方,很能說, 經常幫她怼江瑜。

江瑜外公那時候就是有名氣的教授, 她本人恃寵而驕,嚣張跋扈, 教職工子女都讓着她。可葉靜就能指着她鼻子罵, 她說:“穿個新裙子你嘚瑟什麽, 你不過就是個小怪物,你再翻白眼我把你眼珠子摳出來。”

被寵愛長大,家庭條件優越的人才能快意恩仇。

但現在的她安靜, 不想惹事,沒有生機,對未來也沒什麽希望。

她父母也很好,有時候宋柚在她家寫作業, 葉母會很熱情地留她吃飯。

那時候葉父葉母也很強硬,不怕挑起跟張教授還有江遠鵬的矛盾, 宋柚跟葉靜又合得來,就想認宋柚當幹閨女, 他們家再多養個閨女也養得起。

是宋柚說她媽就她這一個孩子, 才沒認幹親。

想起這些往事, 感受着一家人的深情厚誼, 宋柚想一定不能讓葉靜往火坑裏跳。

這事兒她必須得管。

站在葉靜角度想,她在農村呆了好幾年,不知道她以後能回城,也不知道她父親會恢複工作,她也許是認命了,就想在農村找個條件稍好點的安定下來。

宋柚能理解她。

營地裏倒是有年輕未婚軍官,但宋柚也不方便給她介紹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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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教授下放,葉靜政審能不能過關都不好說,年輕未婚軍官都是香饽饽,很好找對象。除非是真愛,誰都不會娶一個可能影響自己前途的姑娘。

要是未婚軍官是看在韓承的份上跟葉靜結合,這樣的出于利益考慮的婚姻對雙方都沒好處。

她想即使葉靜不結婚,等到七七年左右回城,即使年紀大了成了老姑娘也總比離婚帶三個閨女回城強。

明天她就要阻止葉靜跟李紅兵來往。

只是宋柚不明白的是如果上一世葉靜被家暴,吳躍進是她親戚,又是大隊長,吳躍進沒管嗎?雖然現在吳躍進一門心思搞制香廠,但宋柚想他為什麽沒管讓葉靜一直遭受家暴呢。

而且葉父回城的話,哪怕他一時半會沒能力,他肯定有各種人脈資源,把閨女弄回城也不是不可能,為什麽葉靜費勁離婚回城後反而是韓承給她找的工作?葉父在幹什麽,他怎麽沒出頭?

想破腦袋宋柚也沒想出是怎麽回事,只能暫時放下這些疑惑。

晚上,下雨了。

這是場雷雨,雷聲轟轟,電閃雷鳴。

一道雪亮的閃電幾乎在頭頂劈過,比花生米還大顆的冰雹就跟倒豆子一樣從天上砸下,嘩啦啦被風吹進門裏來。

毛豆跟豆包可興奮了,他們就站在門口撿冰雹。

宋柚還是喜歡住大院,以前住農村,晚上天很黑,門戶又不嚴實,總感覺沒安全感,住大院就安全得多。

直到有了孩子,她膽子才大起來。

而且倆兒子已經是半大小子,生龍活虎地在她面前,她一點都不害怕。

嘟嘟這個小閨女一點都不像她,她一點都不害怕,高興地接過哥哥給的冰雹,小手心裏抓了好幾顆。

“媽,能用白糖拌冰雹吃嗎?”毛豆問。

宋柚笑道:“不行,會拉肚子,冰雹一點都不幹淨。”

“可是梆子都吃過白糖拌冰雹。”毛豆很向往地說。

看仨孩子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從天上砸下的冰雹,宋柚想現在污染不像後世那麽嚴重,冰雹應該不算太髒,于是拿了桌上的飯盆接了點冰雹,用筷子挑出幾個,那白糖拌了,跟他們仨說:“一人吃三個,多了沒有。”

嘟嘟拍着小手,眼巴巴地看着冰雹。

宋柚用筷子夾了顆冰雹放到嘟嘟嘴裏,小丫頭鼓着白淨的臉頰,笑得好開心。

每個人都吃了一顆甜滋滋的冰雹,宋柚覺得味道還不錯。

看雨勢越來越大,宋柚剛要關前門,雨幕中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

韓承回來了,他穿着件雨衣,走到屋門口,雨水順着雨衣邊緣彙成一道道水流。

他的脖頸、袖口跟褲腿都濕了。

宋柚拿了幹毛巾過來,給他擦着手臉,嗔道:“看你,雨下這麽大的時候回來,你咋不等不打雷了再回。”

韓承從頭到腳掃了她一眼說:“工作忙完了就回來。”

他是擔心娘四個在家裏害怕,尤其是宋柚膽子更小,再打雷打閃電都要盡快趕回來。

宋柚能猜出他是擔心他們娘四個,才着急趕回來,于是說:“倆兒子都大了,你還擔心我們幾個。”

“爸爸,我是小男子漢,你不用擔心我媽跟妹妹。”毛豆拍拍胸脯,笑嘻嘻地說。

韓承依舊嘴硬,摸摸毛豆的小腦袋說:“我不擔心你們。”

他又把嘟嘟抱起來,親親她的小臉蛋說:“我們家嘟嘟不怕打雷下雨,比你媽強多了。”

宋柚:“……”嘟嘟還不知道害怕好嗎!她笑着沒再說話。

一家很快躺下睡覺,等嘟嘟睡着,韓承長臂一伸,又把宋柚攬到身邊。

窩在韓承懷裏,宋柚安全感爆棚,很快沉沉睡去。

這一覺睡得好香甜。

夜裏電話鈴響,盆潑大雨的聲音無法掩蓋電話鈴的急促。

下大雨的時候電話鈴響肯定沒什麽好事,果然韓承接了電話回來,邊換外套邊說十幾公裏外的鐵路橋塌方,他們要趕去救援。

他動作飛快地換好衣服,宋柚已經把雨衣遞到他手裏,韓承穿好雨衣,在宋柚頭發上摸了一把,說:“關好門,不要怕。”

“注意安全。”宋柚追到前門口,叮囑他說。

“沒事兒,快回去睡覺。”韓承很快轉身鑽進雨幕中。

第二天宋柚起得早,連着仨孩子也跟着她早起。

院子的菜地被冰雹砸得七零八落,估計要六七天才能緩起來,宋柚穿着雨鞋,拿着鐵鍬做了條排水溝,把菜地裏積存的雨水引到排污水道。

看她拿着鐵鍬往外走,毛豆連忙也去翻找自己的雨鞋,說:“媽你去幹啥,我跟你一起去。”

宋柚想了想說:“我去地裏看看,豆包你在家看着妹妹。”

豆包連連點頭,握着嘟嘟的小手說:“你們去吧,我照顧嘟嘟。”

看着坐在嬰兒車裏的小閨女,宋柚心情超好。嘟嘟穿着帶花邊的褲子,上身穿着粉色肚兜,頭上紮着兩個小揪揪,手臂像白胖的藕一樣,臉頰鼓鼓的,這就是她夢想中的閨女,跟她期待中的樣子長得越來也像。

她又不愛哭,很好帶,誰不喜歡這樣的閨女呢。

“嘟嘟在家要乖啊。”宋柚滿臉笑容地說。

嘟嘟非常乖巧地朝媽媽跟哥哥揮手。

毛豆現在七周歲多,身高已經超過宋柚胸口,扛着鐵鍬像模像樣。

路上還遇到別的軍嫂來地裏排水。

母子倆來到自家的地邊上,今年地裏種的還是旱稻,地裏全是積水,一踩一腳泥。

宋柚跟毛豆說:“咱們要把地裏的水都引到地邊上。”

毛豆往前走了兩步,說:“媽,你別進來了,我知道怎麽弄,我把水都引到坡下去。”

毛豆身體輕,不像宋柚那樣一踩就往下陷,她說:“行,你去弄,我看着你。”

有兒子的好處是能所有活都能讓他幹,閨女的話就只能讓她做些洗衣服做飯這類的輕松幹淨的活計。

毛豆扛着鐵鍬走到土坡邊,在稻畦盡頭挖排水溝,讓水都流到坡下去。

“毛豆幫你媽幹活呢?”有路過的軍嫂說。

宋柚笑着回答:“小子家就得鍛煉。”

田鴿走到宋柚家地邊上,看她把鐵鍬戳在地上,正扶着鐵鍬優哉游哉地站着,還不是動動嘴皮子指手畫腳。

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地裏幹活的竟是都不如鐵鍬高的頑皮孩子毛豆。

田鴿馬上覺得不平衡,宋柚怎麽那麽美呢,她啥都不幹,使喚自己兒子!

真沒見過這樣當媽的。

親生孩子跟非親生差別太大,這要是她讓大軍幹活,自己在一旁呆着,肯定要被人說虐待繼子。

大軍自己心裏都會有想法,不像毛豆,還在那兒美滋滋的。

真是沒法比。

她實在忍不住,問:“宋柚你就讓毛豆自己幹嗎?”

宋柚看她滿臉羨慕,笑着說:“是啊,孩子大了,能幫父母幹活了。”

田鴿真是羨慕得不得了。

小男孩一點都沒嫌累,等十幾個排水溝挖好,毛豆興奮地跟宋柚揮手,很自豪地說:“媽媽,我幹完了。”

他能幫媽媽幹活啦。

看着積水汩汩往坡下流,宋柚笑道:“可以了,咱們回家,去食堂打早飯,晚上做好吃的獎勵你。”

毛豆很開心地扛着鐵鍬走過來,宋柚親昵地攬着他的肩膀,誇獎道:“大兒子真棒。”

宋柚手臂搭在毛豆肩膀上,母子倆很親密地往家裏走,她這才深刻地感覺到孩子長大了,很有成就感。

回到家,毛豆狠狠跟弟妹炫耀幫媽媽幹活的事兒。

“媽,我也要幫你幹活。”豆包說。

“你幫媽媽看着嘟嘟就行啦。”宋柚也誇了豆包。

她打來早飯,是仨個孩子都愛吃的豆漿、油餅,再配上自家腌的酸蘿蔔、酸黃瓜,一頓早飯吃得很香。

倆兒子去上學,宋柚把嘟嘟送到托兒所,就騎車去了學校。

鄉村路到處泥濘跟水窪,宋柚一路小心挑好路走,褲腿還是濺上了好多泥點子。

宋柚擔心教室漏雨,一到學校就拉着兩個老師一塊檢查教室,确認沒有洇濕,沒有裂縫才放心。

剛挨個檢查完教室,就看到小雲正站在門口哭,小姑娘衣服上打着幾個補丁,瘦弱的肩膀不住聳動,看着哭得特別傷心,葉靜正在哄她。

平日裏小雲學習很認真,也很聽話懂禮貌,宋柚忙問怎麽了。

葉靜說:“昨天下着大雨,他爸媽打架,她爸讓她媽把衣服全脫了,跪在家門口。”

宋柚很驚訝,這是得多喪心病狂才能做出這樣的事兒。

“小雲家就在生産隊主路邊上,下着雨還有社員去圍觀,李金兵誰說都不聽,就讓她在雨裏跪着。”

楊老師插嘴:“李金兵本事不大,好吃懶做不說,就會打老婆,都打了多少回了。”

“是啊,李金兵撒起酒瘋來誰勸打誰。”

宋柚這才知道小雲是李紅兵的侄女,也就是他大哥李金兵的閨女。

她想葉靜關心小雲大概是因為李紅兵的緣故。

葉靜很溫柔耐心地哄小雲,等她不哭了,葉靜說:“進屋等上課吧。”

她又對宋柚說:“你抽空跟我去小雲家看看吧。”

宋柚點頭說好。

遇到這種情況,該去家訪看一下,而且葉靜跟李紅兵走得近,宋柚很好奇,想去看看這個家庭到底怎麽樣。

倆人當即決定調課,第三節 課兩個班都寫作業,他們去小雲家家訪。

倆人步行走在路上,宋柚說:“剛下過雨,地裏的活都沒法幹,這一家子應該都在家呢。”

葉靜說:“應該都在,李紅兵在畜牧站上班,他應該不在家。”

宋柚問:“李金兵經常家暴嗎?”

葉靜點點頭:“他以前也打老婆,但沒這次這麽過分。”

農村七十年代有條件分家的人家特別少,一般人家都沒錢蓋房子,一個大家庭一起生活也能節省人力成本,還能省柴禾,大部分人家都是父母兄弟一起生活。

只有條件好點的人家有錢蓋房子,成家的兒子才會分出去單過。

李家人就是老兩口,加兩個兒子一起擠住在一棟平房裏,女兒已經出嫁。

低矮的石頭院牆圍着有些年頭的磚房,院子裏跟大部分人家一樣養了雞。

院子并不幹淨,到處都是雞屎。

宋柚看了葉靜一眼,她是怎麽覺得李紅兵這人還可以的?

她明明可以找更好的對象。

不過宋柚沒說什麽,跟着葉靜一塊兒進了院子。

李母對葉靜非常熱情,趕緊把凳子擦幹淨讓兩人坐。

李金兵就坐在門檻上抽煙,他對象躲在屋裏嫌丢臉不出來。

宋柚對他說:“我們是小雲的老師,我們來家訪,小雲爸,昨天你打小雲媽,小雲哭了一早上,你影響到了孩子學習。”

雖然話說得直來直去,但她的語氣很溫和。

李金兵根本就不把這當回事,眼睛一蹬,很蠻橫地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她就是欠揍,我不鑿她她能老實嗎?”

葉靜苦口婆心地勸解,讓他以後不要家暴。

可這個看上去很憨厚的莊稼人卻粗魯又無禮,油鹽不進,基本沒法溝通。

宋柚拉着葉靜說:“我們費了這麽多口舌,該說的都說了,我們得走了,要不趕不上第四節 課。”

葉靜還想說什麽,被宋柚拉走了。

倆人走在回學校的路上,葉靜說:“真氣死我了,李金兵打媳婦還這麽有理了。”

宋柚說:“我們管不了。”

男人家暴這件事在農村很常見,社員們也不當回事。

畢竟這時候大家文化水平又低,誰家男人脾氣又不好,生活中有了磕絆很容易用暴力解決問題。

或者,有了不順心的事兒直接打老婆一頓出氣。

男女力量懸殊,就是被打的婦女對挨打這事兒反抗不了,習慣了,麻木了,日子還湊合着過。

好像打媳婦只是男人的一種屬性,并不算什麽事兒。

宋柚不會對這事袖手旁觀,但她也不會自己出頭,她對這種事情可太了解了,這是像她媽那樣的婦女幹部的工作。

宋霜降就調節過無數次類似家庭糾紛。

她媽工作做得很到位,他們公社家暴現象很少。

她想了想又說:“我們去公社找婦聯主任,這是她們的工作,我媽以前就經常調節家庭糾紛,公社婦聯主任不管調節的話我們就反映到縣裏。”

葉靜點點頭:“咱們去試試。”

作者有話說:

宋柚的安全手冊送到京城了,很快就會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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