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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夷光欲言又止:“...小王爺, 你之前到底是做什麽的?”

謝彌邊整理衣服,邊漫不經心地道:“我之前是蜀王府家奴, 主人難道不知?”

沈夷光輕輕抿唇, 狀似不經意地道:“那你之前是哪裏人呢?我記着你好像不是蜀王世仆,總得有個來歷吧...”

兩人現在勉強算是半個合作關系,沈夷光對他留在沈家的事兒睜只眼閉只眼, 但是相比于把沈家老底都快摸清的謝彌,沈夷光對他可以稱得上一無所知。

他的出身來歷, 他的父母親眷,他當初為何要屠蜀王滿門, 為何要求娶她?

除了知道他是襄武王之外, 謝彌這個人也太神秘了點,哪怕兩人在夢裏夢外都頗有糾葛, 哪怕他人就在她身邊, 她對他仍稱得上一無所知,這未免也太不公平了。

謝彌唇邊帶了點笑, 眼底卻晦暗深邃, 像是深沉的洋流,顯然不悅。

沈夷光見他不語,又抿了抿唇,正要張口, 他忽又不正經地笑:“主人對我這麽好奇?不如今晚來我房間, 我可以和主人好好探讨一番。”

他在‘夜裏’和‘好好探讨’幾個字上加了重音, 沈夷光呸他:“還不快去洗你的衣服?!”

謝彌哈哈一笑,轉頭走了。

這個人實在太霸道。

沈夷光慢慢皺了皺眉。

他摸清沈家便可以, 別人打聽他就不成, 他能在林子裏對她肆意妄為, 她偏不能對他也如此,真是讓她窩火。

要是能有法子馴服這匹桀骜不馴的蒼狼就好了。

沈夷光費力地搜刮肚子裏不多的壞水。

......

江談強闖別院的事兒,沈景之半夜就收到了風聲,當夜就趕過來了。

他來了之後便疊聲問:“潺潺沒事吧?太子做什麽了?”

沈夷光搖了搖頭,把昨日江談的話簡略重複了一遍,沈景之聽的眉頭緊皺,用盡畢生修養才沒罵娘。

他靜默片刻,緩了口氣:“待壽宴之後,先送你去江南養病吧,再不要和太子糾纏了。”

他但凡長了點人心,看在潺潺當初對他何等愛重的份兒上,也不該上門威逼,哪怕他去勸說昭德帝幾句呢,也算他有點良心了。

沈夷光也是這個意思,這時候外面有人通報:“郎君,娘子,寧家小郎來了。”

沈景之愣了下,才請寧清洵進來:“小師叔,你怎麽這時候來了?”

寧清洵清俊如雪玉的臉上有幾分不自在,他好像存了什麽心事似的,頓了頓才笑:“我後日就要動身去山南,特地來向尊師和你們倆辭行的。”

沈夷光懊惱道:“這幾天事兒太多,我居然把你赴任的時間給記差了,小師叔你等着,我現在立刻準備東西,你路上帶着用。”

寧清洵剛要說不用,沈夷光已經忙不疊吩咐下人備送行宴,又令蔣媪去收拾東西了,他只得無奈笑笑。

整場小宴寧清洵都用的心不在焉,還是神思缥缈了會兒,才對她道:“在動身之前,我已經安排好人手,打算細查一下襄武王府了。”

這也是兩人之前商量好的。

沈夷光眸光不覺一亮:“麻煩小師叔了。”

她是真的很好奇謝彌的來歷出身,再說合作之前,這些本也該有些了解。

她想了想又叮囑:“點到為止即可,小師叔別引火燒身。”

最重要的是,可千萬不能被謝彌覺察她在查他。

寧清洵似乎想說什麽,話到嘴邊卻散了,微笑了下:“好。”他又玩笑道:“潺潺大了,知道關心小師叔了。”

近來沈家和昭德帝動作不斷,沈夷光要和太子退婚的事也已經傳開,聽說只等着聖上下诏。

他和潺潺自幼一起長大,結果卻被半道而來的太子搶了先,他當年已經錯過潺潺一次,現在實在不想再錯過了。

眼下他馬上要去赴任,總想着和潺潺提一提親事,但這時候張口,未免有給她傷口上撒鹽之嫌,他沉吟許久,到底沒張口。

還是沈景之起身相送,在路上似笑非笑問他:“你如今将将二十,也到了議親的年紀了,心裏是不是有主意了?”

寧清洵一聽就知道被他看出來了,面色微窘,蹙眉道:“你怎麽...”

沈景之一邊捋着袖口褶皺,一邊笑話他:“你往日雖然時不時偷看潺潺,但總歸還算克制,今天目光一直随着她兜轉,我就是個瞎子也該瞧出不對來了。”

他笑個不住:“你可是在煩惱赴任之後,如何向潺潺提及親事?”

他對寧清洵沒什麽不滿,人品相貌才幹家世無不上乘,還是打小和他們一塊念書的,彼此知根知底。

和太子退婚之後,潺潺的婚事最好盡快落定,免得江談再起什麽心思,憑寧家的地位也護得住她,所以沈景之也願意幫一幫自己單戀多年的倒黴小師叔——當然前提得是潺潺願意。

寧清洵頗是無奈地看了他一眼,嘆着氣點了點頭。

沈景之指點他:“你是一等一的聰明人,怎麽這時候竟犯傻了?讓你家父母長輩上門來提親啊!”

這話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寧清洵眼睛不覺一亮,雙目盈盈地看着他。

沈景之揉了揉被他看出來的雞皮疙瘩,沉吟片刻,又肅了神色:“咱們這位聖人的脾氣你也知曉,潺潺這回退婚,只怕會有損她的聲譽,若她名聲有虧,流言不斷,你可還願意娶她?”

寧清洵好笑道:“我和你相識十年,你何曾見過我被流言左右?”他玉面微紅,卻還是輕輕道:“我一直在等她。”

......

昭德帝壽誕當日,他突下了一道口谕,讓沈夷光提前兩個時辰進宮。

沈夷光約莫能猜出他想幹什麽,特意趕早起來換上全套縣主冠服,頰間唇上都點了正紅胭脂,比起往日的清豔更多了幾分侵略性,也虧得她風度出衆,不然這點年紀還真不一定能撐起從二品的冠服。

她出來的時候,謝彌瞧的微怔了下,又很不自在地挪開眼,摸了摸耳釘:“主人這般,不像是要退婚的,倒似進宮選美一般。”

沈夷光挺直脊背,氣場全開,聞言重重哼他:“我哪天就是要死了,也得換上我最喜歡的衣裳,畫好全套妝面,然後再去死!”

男人,就是這麽不解風情的生物。

侍婢捧了她常用的紫晶頭面上來,她氣勢洶洶地一揮手:“這套不行,把祖母給我留下的那套赤金鑲紅寶的換上來。”

謝彌:“...”

女人,就是如此如此令人費解的生物。

昭德帝正在紫宸殿候着她,見沈夷光把縣主冠服穿的猶如戰袍一般,他小小吃了一驚,不由笑道:“潺潺不必如此。”

沈夷光行過禮之後,不着痕跡地環視一圈,心裏就有數了。

眼下在昭德帝身邊伴駕的不是沈皇後和萬年,而是淑妃和五公主——聽說她姑母因為昭德帝要送她入寺一事,和昭德帝起了龃龉,惹得昭德帝動怒,将協理六宮之權交給了一直和皇後關系平平的淑妃。

沈夷光心下不忿,卻答的滴水不漏:“今日是陛下千秋,必得萬事順心,臣女不敢輕忽。”

昭德帝意味深長地道:“可是朕今日過的還真不怎麽順心,潺潺能否為朕解憂?”

沈夷光一笑:“陛下身邊自有無數忠臣良将分憂,何須臣女?”

哎,現在的小姑娘都這般難對付了麽?

昭德帝心中一嘆,放心手中朱筆,走下玉階,索性直言:“潺潺,你是朕打小看着長大的,沈皇後和萬年更是宗室中人,她們是你的姑母和阿姊,如今宗室有難處,只能委屈你了。”

他說完又放緩聲音:“待你從國寺祈福歸來之後,朕會封你為郡主,賜湯沐邑兩百戶,若你另行定婚,朕也會将你風光發嫁。”

他擡了擡手:“朕說完了,你且去吧。”

他已經打定了主意要舍沈夷光來保全江談,保全宗室顏面。

宗室怎麽可能有錯呢?所以有錯的只能是沈夷光。

五公主在旁笑嘻嘻地補了句:“潺潺也別灰心,本宮的三表兄一直對你癡心重意,哪怕你去佛寺待上半年,回來他肯定還願意娶你。”

陳家三郎是出了名的好色,鎮日尋花問柳,年紀輕輕家裏蓄養美姬娈童無數,還曾鬧出因垂涎沈夷光美貌,眼巴巴地去跟蹤,結果被暴揍一頓的笑話來。

本來就是,沈夷光一個外戚之女,往日的氣度排場比她這個公主還要厲害,眼下真的和宗室撞上了,她不還是得乖乖低頭嗎?難道還能讓太子和他們宗室低頭認錯不成?

沈夷光雖說人緣挺好,但在帝都裏,等着看這朵傾國名花跌入泥塵的男男女女也不少,五公主和她那表兄就是其中之一。

沈夷光毫不客氣地道:“別啊,陳三郎和您年貌相當,對您才真是癡心一片,早發過誓要尚主的。”

說的五公主臉色鐵青,她才又施一禮:“臣女先告退了。”

出了紫宸殿之後,沈夷光臉上才慢慢顯出怒色來,雙拳都在寬大的袖口裏收緊了,臉色冷的吓人,身邊服侍的宮人都不敢出聲。

她心緒起伏,急着去找家人商議,險些撞上人。

有只寬大的手輕托她的雙肩,頭頂傳來一道溫和儒雅的嗓音:“小心。”

沈夷光看清來人,忙後撤幾步,保持了距離,微微颔首:“晏将軍。”

晏明洲笑笑:“縣主小心。”

他有心想輕托沈夷光手臂,被她不着痕跡地避開了:“我先走了。”

晏明洲倒沒什麽不好的名聲,不止如此,他玉樹花容,談吐雅致,言行舉止無一不似江左才俊,在長安城裏頗受人追捧,只是沈夷光單純的不喜歡和這些狼子野心的異族人打交道罷了。

晏明洲唇角含笑,目光卻一直追随着她的扶風身段,目不轉睛地逡巡着:“聽說她馬上要和太子退婚。”

就像他之前說的,沈夷光這樣的,哪怕真離了江談,也自有大把的人惦記。

“退婚又怎樣?”他皇叔東贊走過來,不贊同地搖了搖頭:“漢女實在高傲。”

“退婚就意味着,她能跟我。”晏明洲笑吟吟的,吐字卻極下流:“我喜歡高傲的,不論是漢人的江山還是美人,都會臣服在我胯  下,任我肆意伐撻。”

他用那張溫雅堂皇的皮囊遮的再好,也總歸是流于浮面的,只有這偶爾洩出的邪惡和獸性,才是真正屬于他的。

東贊問:“你的傷勢如何了?”

晏明洲笑容略淡:“養的差不多了,漢人朝廷一向庸懦,這回膽子倒是大了不少,背地裏對我下手。”

謝彌這回下手倒還真下對了,晏明洲和朝廷本來就面和心不和,自他出了事,更存了芥蒂。

他輕輕搖頭:“得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

......

由于退婚之事即将被妥善解決,也能順帶削一削世家的威風,因此整場壽宴,昭德帝的心情都很是不錯。

每年壽誕結束,昭德帝都會率衆臣登上皇城城樓,賞萬民煙火,這事兒都是由太子操辦的,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昭德帝帶着衆人登上城樓,卻不見江談身影,他略等了片刻,不見江談身影,招來繡春問道:“太子呢?”

他心下不悅,這孩子一向穩重,怎麽會出這樣的岔子?

江談方才去了城牆上角樓就再沒出來過,繡春也不知道他在幹什麽,但作為內侍,他總得幫太子遮掩。

他道:“這...回大家的話,殿下今日勞碌,眼下正在角樓歇着。”

昭德帝為人涼薄,疑心病也重,聞言心下更是生疑,直接大步向角樓走去。

他身後衆臣不明所以,便也跟了過去。

角樓大門緊閉,周遭一圈東宮侍衛看守,昭德帝眉頭緊皺,強行令羽林衛破開。

角樓裏是一處專供人休憩的靜室,裏面桌椅床榻,錦衾被卧一樣不缺。

雖有層疊帷幔掩映,但昭德帝依然能瞧見,江談和一個女子卧于榻上,江談衣衫半退,呼吸急促,那女子臉埋在錦衾裏,看不清真容。

他無比看重愛護的兒子,他為了江談,險些和世家撕破臉,而他是怎麽回報他這個父皇的?!在他的壽宴上,跑去和人茍合!

宗室還有什麽臉面?!他這個當皇上的還有什麽臉面?!

晉朝上下,都要知道江談是何等的好色無德,知道是他虧待的世家女!

不止是昭德帝瞧見了,他身後的文武百官,宗親女眷也都瞧見了。

和江談茍合的女子是誰?

江談是不是瘋了?居然選在這種時候和人偷情?!

沈夷光一臉錯愕,忽然想起什麽,轉頭看了眼身後的謝彌。

作者有話說:

彌子哥處于明明動心但自己沒搞懂的階段,之後目測還會有一波強取豪奪【土狗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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