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魑魅魍魉影之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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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一家入住率不怎麽高的溫泉旅館，推開的門撞響了門鈴，在前臺坐着的老婆婆笑眯眯地起身說了聲“歡迎光臨”，等進門的人走到近前才看清他的相貌，她的笑容更慈祥了，“歡迎回來。”

“婆婆今天的生意還好嗎？”男人溫和地詢問道。

老婆婆滿目慈祥地看着這個穿着袈裟的年輕人，“我這個地段就不求有太多客人光臨了，收入夠用就行。”

男人笑着說道：“婆婆這裏的溫泉很舒服，在網上注冊一下住宿信息說不定會有很多人會光臨，現在的時代生活太辛苦可不行呢。”

“謝謝你的提議，我會考慮看看的，真是個善良的孩子。”老婆婆笑得眉彎眼彎，現在能和老人家溫言溫語說話的年輕人已經很少了，大多數人都是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男人邁步上了老式的樓梯，一步步走向盡頭的房間，房門推開，朝南的房間迎接着窗外燦爛的陽光，只是半點烈日的溫度都無法穿過玻璃。

房間裏冷冷的，窗邊站着白色短發的背影，所有寒氣的源頭。

“沒有人回來嗎？”關上房門，男人在就近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不會被全滅了吧？”

窗邊的人沒有回應。

直到日落，房門再沒有任何動靜，空氣裏彌漫着一股寂寥，男人喝完最後一口茶水，“看來是無人生還的情況了，可惜了，高專的學生在那個男人的手裏成長速度超過了我的預料。”

而且，現在還多出了那個體質奇特的女孩，宛如咒靈的天敵一般。

他的聲音冷厲了幾分，“再這麽下去涉谷計劃還沒展開就會失敗，任務目标必須增加一個，除了封印五條悟和争取宿傩容器這兩條外，第三，那個女孩，現在必須死。”

那個叫望月梓的少女，打亂他太多計劃了。

夜晚，睡夢中的阿梓不□□穩，脊背蹿上一股森寒，她打了個哆嗦從被窩裏醒來，空調開得太低了嗎？

六條在旁邊拱了拱她的手，“喵。”

睡前又吃一次藥，現在鼻子已經通暢多了，阿梓吸了吸鼻子，房間裏只有淡淡的熏香味。她在床上坐了一會兒，起身穿好衣服出門，現在已是半夜，走廊上空蕩蕩的，六條走在她身邊，懶懶地打了個哈欠。

阿梓腳下不由加快了幾分，“抱歉，我有點不安，我們去找老師吧。”

“喵。”六條的聲音有幾分嫌棄，似乎不贊同她大晚上跑去找那個男人。

少女摸索着來到樓道旁，腳下剛邁出一步就聽到半夜的樓道響起腳步聲，阿梓用力抿了抿唇，而後蹲下身小心翼翼地脫掉鞋，貓着腰蹑手蹑腳地爬上樓梯。

六條撓了撓肚子，蹲在轉角處露出一只眼睛盯着下方的樓梯口，看見一個瘦小的人影在他們住的那層樓停下，手裏拿着個什麽東西一晃一晃，間或反射出一道寒光。

對方進了走廊。

六條見狀拱了拱阿梓的腳，踩着貓步跳到前面去帶路。

萬幸五條悟的房間在樓上，如果在樓下的話說不定她就要和別人撞上了。阿梓悄無聲息地摸到房門口，剛要敲門便頓住了。

老師不在。

在醫院待了一個下午，探望過學生後五條悟帶阿梓去吃晚飯，之後就送她回酒店房間讓她吃了藥早點休息。

現在她也不知道他去哪裏了。

阿梓微微抿唇，房門是鎖着的。

重面春太今天臨時被安排了一個刺殺咒術師的任務，對方是個十六歲的小女孩，雖然不明白這麽個小女孩是怎麽把上面氣得想殺人，但任務既然到了自己的手上那就只能去執行。

他按照事先得到的信息來到了女孩所在的酒店，站在女孩的房門前他不無惋惜地想道：才十六歲，這麽早就死也太可憐了。

不知道是不是個可愛的女孩子，如果是的話……

他伸手推門，門居然開了，吱呀的一聲反倒吓了他一跳，他不太确定房間裏的人是不是被驚醒了，攥緊手裏的刀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

房間有股淡淡的香氣，是酒店布置的安神香，客人泡了溫泉之後可以很快入眠。他借着飄窗處透進來的月光看到空無一人的床榻，“不妙，要不還是先撤退吧。”

周圍靜悄悄的，幾分鐘後耳機裏傳來了一個冷淡的聲音：“人去樓上了，在五條悟的房間裏。”

“開玩笑的吧！”

那可是最強咒術師五條悟，他不想活了才送上門去找死！

“五條悟半個小時以前已經離開伊豆，你在怕什麽？”

重面春太努了努嘴，“那也不是什麽簡單的事，萬一他在自己的房間裏留下什麽陷阱呢？”

樓上的房間，門鎖已經被阿梓破壞了，她找了條凳子抵在門後，六條在敞開的窗邊喵了一聲，阿梓走過去摸了摸冰涼的窗臺，“老師好像不太喜歡走門。”

五條悟應該是有什麽急事突然離開了。

少女的臉色露出片刻的沉思，也許是被支走的，外面應該還有人在監視，确認她還在酒店才會行動。

“喵？”

“額，忘帶了。”阿梓沒摸到手機，出來的時候一時緊張沒帶，耳畔忽然傳來逐漸靠近的腳步聲，她轉過身，居然這麽快就找過來了。

監控？

重面春太剛走到門口，周圍的牆壁忽然一陣火花爆裂，以他面前的那扇門為中心擴散出去，走廊上昏暗的燈明滅幾回，而後再沒亮起。

他一驚，“什麽情況？”

監控室裏所有的屏幕驟然熄滅，整座酒店乃至外面的街道全部陷入黑暗，站在顯示屏前面的白發少年面無表情，電路被破壞了。

那個女孩反應得太快了，簡直就像事先知道他們會來，少年踢了踢旁邊被凍成冰雕的酒店值班人員，後者的身體驟然碎裂，冰塊和着血肉在他走後散了一地。

阿梓把微微發燙的手指從牆上的電插孔中拿了出來，小聲問旁邊的六條，“斷電了嗎？”

六條瞅瞅外面漆黑的路燈，原本沒想斷得這麽徹底的。

門口的椅子被推動，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後，阿梓站起身，少女的低吟在充滿月光的房間裏響起。

“由暗而生，暗中至暗，污濁殘穢，盡數祓除。”

重面春太一推門就聽到凳腳刮擦地面的聲音，這輕微的響動無疑會驚動裏面的人，索性便不再刻意放輕聲音徑直打開了房門。

敞亮的房間裏一道纖細的人影背對他站着，随着他開門的工作緩緩轉身，被月光垂愛的眼眸緩緩淌着澄澈如水的光澤，完全攫住了他的視線，他甚至沒有留意到其他地方。

剛才進門的時候好像聽到對方在念什麽。

是什麽呢？

“誰降下了帳？”耳機裏忽然傳來的聲音讓他回神，重面春太一個激靈，那雙月光寶石般瑰麗的眼眸已經不見了，房間裏的一切擺設也不見了，去哪兒了？

全世界一片黑暗。

帳沒有附加任何針對術師或者非術師的要求，只是簡單地阻擋了所有的光線穿透。

這絕不是自己人展開的帳，是那個女孩子，她是盲人，這樣的環境對她極為有利。

角落裏傳來東西落地的聲音，重面春太下意識轉身握緊刀擋在身前作出防衛的姿态，凝神尋找對方留下的殘穢。

然而他什麽都沒有發現，沒有咒力的波動，也沒有其他聲音。他順着記憶貼上牆壁避開背後可能會有的偷襲，警惕着前方和兩側，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一道纖細的身影從他讓開的縫隙中穿過，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房間。

啪嗒。

房門忽然撞上了背後的凳子，重面春太立刻朝門邊揮刀刺了過去，面前揚起一陣風，房門迅速合攏，鋒利的刀尖刺進了門板，門的另一側少女微微側頭，幾縷削落的發絲緩緩落下。

白嫩的掌心按在門上，咒力瞬時從零暴漲為無窮，連人帶門砸穿了酒店的牆壁，依稀聽到地面碎裂的聲音，就算不死一時半會兒應該也動不了了。

“喵。”六條盤在阿梓肩上，蹭了蹭她的脖頸。

“還沒呢，這個很弱，本來也不是他讓我覺得危險。”阿梓轉身慢慢在黑暗的世界裏行走，對方還在帳的範圍內，因此她作為施術者可以很清楚地感知到那個冰冷的靈魂。

腳下的地面傳來絲絲涼氣，和将她從夢中驚醒的氣息一模一樣。阿梓退了幾步，但是那寒意像是伸出了觸手一般，不一會兒就凍住了她的雙腳。

已經破壞了監控了，居然還能用這種方式找到她。

寒氣刺骨，阿梓抿了抿唇，彎腰将腳踝上的冰塊震碎，邁着有些麻木的雙腿朝反方向跑了出去。

咒力和味道都很奇怪，咒靈嗎？不對，如果對方看得到她的話，應該是詛咒師。酒店裏還有其他住客，不知道他們怎麽樣了，現在的情況用領域展開的話會把無關人員也卷進去的。

老師，去哪兒了？

一輛直升機呼嘯着掠過靜悄悄的山野和城鎮，遠遠地便看見了東京塔的影子。站在艙門旁的白發男人低頭看着腳下的高專，半個小時前突然收到高專被詛咒師和咒靈大規模襲擊的消息，上頭讓他立刻返回東京支援。

但是，怎麽說呢……

五條悟扯了扯眼罩，一級的詛咒師和特級咒靈的确有幾個，分散在各處，都被調集的咒術師攔下了，這也叫大規模？

跟去年的百鬼夜行完全沒法相比。

他跳下飛機沒管外面的戰局直接進了高專，找到夜蛾的時候他正面色難看地站在高專保存咒物的忌庫前，硝子蹲在旁邊檢查地上的幾具屍體。

死者全都是高專的輔助監督。

夜蛾看到他突然出現沒有太大意外，畢竟事先已經收到了五條悟會趕回來的消息，“天元大人的結界被破壞了，有人潛了進去。”

能從高專外防守的結界突破到這裏并闖進存放咒物的忌庫，上一次交流會也被人闖進來，天元的結界什麽時候這麽脆了？

五條悟眯眸走到門口正要湊近打量就被夜蛾攔住了，“裏頭的術式并沒有被破壞，你還是別進去了，就算有六眼也未必能讓你順利回來。”

“那闖進去的人出來了嗎？”

“尚不清楚，裏面存放的咒物都相當危險，如果被人盜走的話後患無窮，正好，你來守在這裏，我去一趟天元大人那裏請他加固結界，順便清點封印在裏面的咒物。”

五條悟一手插兜，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邁步走到硝子身邊，“怎麽樣？”

硝子檢查完所有的傷口，“都是一擊斃命，雖然輔助監督沒有很強的戰鬥能力，但侵入者應該有一定的實力，趕在他們發出緊急信號前全部把他們解決了。”

男人輕啧一聲：“特地趁我和學生們都不在的時候來襲擊高專，有夠狡猾的。”

“你看上去在靜岡玩得很開心，問題都解決了嗎？”硝子頓了頓，又補充道：“你和望月。”

一提到阿梓五條悟就忍不住露出笑容，“現在我們正在發展師生以外的關系哦。”

的确如歌姬學姐所說，某人這洋洋得意春風滿面的笑容太欠揍了。硝子翻了個白眼，“那望月呢？她沒跟你一起回來嗎？”

“直升機太吵了，梓生病還沒好，晚上要好好休息，這邊沒什麽事的話明天我再回靜岡去。”

說不定還能趕得及和小姑娘道早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