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如你所見
幢幢斑駁的樹影之間,那人的身影顯得格外醒目。
黑色披風攏着他的全身,仿佛一道垂落的帷幕,隔絕所有的探究與審視。
他輕踏枯枝,從樹梢躍下,無聲無息地落在理查德的面前。
對着那張與澤田綱吉有四五分相似的面容,理查德突然間說不出任何話。
他雖然只在繼承彭格列指環的時候見過一世的幻影,并且隔着金橙色的火焰面具,不曾看清一世的真容,可是此時此刻,心底有一個聲音篤定地告訴他,眼前的這人就是彭格列一世——Giotto·Vongola,毋庸置疑。
察覺到理查德的僵硬,Giotto唇線微彎,柔和了表情。
“不必緊張,五世,你的判斷并沒有錯,只是這件事有你不了解的內情,出于一些暫且無法告之的原因,還請你不要插手此事。”
理查德面無表情地立在原地,許久,麻木的舌頭才恢複自覺。
“……一世?”
“嗯,是我。”這位先祖大人露出了他所看不懂的笑,“如假包換,不是你的眼花與錯覺。”
“……”雖然覺得哪裏有些古怪,但對方展現出的親切與善意還是讓理查德放松了不少,“初代閣下為什麽會在這裏,難道也和我一樣……”在機緣巧合之下,從過去來到了這個時代?
“并非如此,”Giotto否定了他的猜測,仿佛洞察一切的眼瞳平靜無波,沉澱着毫無起伏的暗光,“我只是借宿于彭格列指環的意識,并非有血有肉的生靈,與你的情況全然不同。”
……意識體?
理查德不由細細端詳,注意到先前因為震驚而被他忽略的一個現象。
一世的火焰仿佛靜止的流光,雖然依舊可以從中察覺到強大的力量,但卻沒有死氣之火的炙熱溫度,好似只是一道幻影。
他的身上亦籠罩着一層幾不可見的朦胧光暈,為他增添了幾分不真實感。
那并不是活人的感覺。
“彭格列指環中的……意識?”理查德詫異難言,作為彭格列第五任的首領,他自然聽說過‘彭格列指環宿有初代的意識,凝聚了每一任首領的意志與力量’這一傳說,但他一直以來都只以為毫無根據的虛言,就連繼承儀式中見到的前四代首領,也被他視作特殊手段達成的幻覺。
“‘彭格列指環中宿有初代們的意識,他們将會在彭格列最危亡的時刻出現’……”他不禁念出流傳于彭格列內部的歌謠,“一世的意識在這個時候現世,難道……如今已是彭格列最危亡的時刻?”
理查德神色凜然,腦中時而閃過Xanxus、彭格列九世的面容,時而閃過澤田綱吉那瘦弱的身板。
他的身上幾乎一瞬便溢出了懾人的殺氣。
“冷靜些,五世,還未到那般嚴重的境地。”Giotto額際的火焰輕晃,傾瀉而出的力量一絲不茍地将他的殺氣全數包裹其中,沒有外散分毫,“我離開指環是因為別的原因,與‘彭格列危亡’完全扯不上關系。”
“別的原因?”
“是。我暫時無法回到指環當中,具體原因目前無法告知。”
“……”理查德擡眸,“和你剛剛告誡我‘不要插手十世’的事有關?”
“……你總是在不該敏銳的時候敏銳。”Giotto似乎是在嘆息,但他卻是溫柔地笑了起來,“正是如此……我不想瞞你,但是現在的你還不适合知道這些隐秘。”
……總是?
理查德發覺一世的話總有些奇怪的地方。
可他現在無法察明,甚至無法思考。
乍然見到推崇已久的先輩,只在傳記傳說中聽過的傳奇人物,理查德看似冷靜,可內心早已一片茫然。
縱然一直以來都想見彭格列初代一面,可當真的見到真人,他又說不清當初的迫切渴望到底源自什麽,更不知該如何反應。
“您出現在外面,應當有什麽制約與限制吧?”最終,他只能抛開那些說不清的想法,将直覺捕捉到的問題列出,“否則,就不會是‘最危亡的時刻’‘才’會出現的說法。”何況與澤田家光閑聊的時候曾從他那得到一個信息:百年來初代的意識從未出現過。彭格列繼任延續了十代,遇到的險境與生死危機只多不少,如果不是現世這一點存在很大的限制條件,何以這麽多年以來一世的意識從未出現過一次?
“你說的沒錯,”Giotto沒有否認,但從他的每一個神情來看,他在談論的仿佛并不是自己的尴尬處境,而是一件無法引發他任何情緒的瑣事,“最大的問題還是力量……我依憑彭格列指環而存在,想要做些什麽,都需要調動指環內的力量。五世你也知道,指環內儲存的力量源自歷代擁有者的注入,是固定的限額,除去溫養指環的所需,本身并不能留下多少。”
他注視着理查德,金紅色的瞳中帶着誠懇的期許與笑意。
“我需要你的幫助,五世,可以助我一臂之力嗎?”
五分鐘後,爬完半片懸崖的澤田綱吉揉了揉胳膊,在綠影重重的樹林深處癱手癱腳地向前走着。
“裏切……裏切?”
剛剛訓練完就被自家鬼/畜老師支使着來尋人,但他沒有任何不滿,只是心中無比忐忑。
裏切大概是真的生氣了吧?雖然還不太清楚自己到底是什麽地方觸怒了他……但澤田綱吉有一種直覺,自己先前的行為有哪裏很不妥當,絕對是不該做的。
等見到裏切,他一定要好好道歉才行。
正這麽想着,他的眼角掃到一片熟悉的布料。
“裏切!”綱吉猶豫了一瞬,還是快步沖了上去,可在距離那道熟悉的人影還有十米遠的時候,他的腳步又不自主地停了下來。
之前因為樹木的遮蔽,他只看到白袍的一角,并沒有看見真實的全貌;如今離近了一看,他才發現那個穿白袍的身影并不是他所熟悉的裏切,而是另一個金發的年輕男人。
“抱歉,我……”剛想為自己認錯人而道歉的綱吉,在金發男人轉過頭來的瞬間,風中淩亂地呆在原地。
斯巴達國的鬼/畜老師在上,他看到了什麽?
那個穿着他眼熟的白色哔叽長袍,身形颀長的金發青年,竟然長着一張與他有四五分相像的臉?
“那個……請問……”
在綱吉嘴角抽搐,期期艾艾的時候,金發青年衣角生風地向他走了過來。
“你好,”金發青年對他展開一個十分和煦的微笑,“你就是綱吉吧?”
澤田綱吉還沒從震驚中恢複過來:“……我是澤田綱吉,請問你是……”
“我是喬,”氣質獨特的金發青年不疾不徐地自我介紹,“很高興見到你,綱吉。”
“……”什麽情況?
就在澤田綱吉不明所以的時候,對方又微笑着加了一句。
“就以輩分而論,我應當算是裏切的堂叔祖。”
正一邊理着披風一邊從灌木後走出的理查德:“……”
還沒從對方長相帶來的震驚中消化過來,又被一擊悶雷擊中的綱吉:“……”
理查德最先反應過來,微微蹙眉道:“一(世)……”
接收到金發青年溫潤的目光,理查德咽回了即将出口的話語,沉默着走到兩人所在的地方。
“裏切……”澤田綱吉看了看理查德,又看了看離他更近的金發青年,視線最終停留在後者身上,“那個……我……”
他僵硬着脖子,望向金發青年的目光十分飄渺,仿佛有些恍惚地問道:“我應該稱呼您一聲……堂叔嗎?”
金發青年——Giotto的笑意愈加意味深長。
“随你喜歡。”
“堂……叔。”澤田綱吉仍然處于恍惚的狀态,脫口而出的話語全然來自他的本能。
“……”理查德頓時感到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
Giotto卻只是似笑非笑地往理查德這邊看了一眼,
“嗯,乖。”
澤田綱吉回過神,頓時大囧。
因為太過震驚,理智暫時下線,他竟然真的條件反射地叫了……
眼前的人看起來也不比他大上多少,堂叔什麽的……
綱吉抽了抽嘴角。
雖然有些別扭……但如果真是長輩,剛才那一聲堂叔大概也不算吃虧……吧?在心中勸說自己的綱吉還是沒忍住吐槽的欲望。
說起來……他有這麽多不知道的親戚嗎?竟然在短短的幾天裏一個接一個地冒出來?
他不由地瞄了眼理查德,沒有錯過他僵硬發黑的臉色。
等等,裏切這是……怎麽了?
難道還在為之前的事而生氣?
“對不起,裏切。”綱吉果斷道歉,“我之前不該說那些話,”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說錯的是那一句,“也不該摸你的頭……”檢讨語言完畢後順便檢讨一下自己的行為,“抱歉……”
“……”理查德突然覺得自己三天以內都不想再看見澤田綱吉了。
那些讓他深感複雜的烏龍與黑歷史,全部被澤田綱吉抖得幹幹淨淨,展現在一世面前。
從來不知臨陣脫逃為何物的彭格列五世,竟驟然而生一種落荒而逃的沖動。
“不要這麽想,裏切,”Giotto揍近理查德,擡手搭着他的肩膀,“小綱吉真的很可愛,不是麽?”
澤田綱吉:“……”
注意到綱吉欲吐槽而不能的表情,Giotto不由莞爾:“當然,裏切也很可愛。”
理查德:“……”
……即便是一世,突然也好想讓他閉嘴怎麽辦?
某人突然開始鄭重地考慮這個問題。
“開玩笑的,你們兩個別露出這麽難受的表情啊,”Giotto突然收了笑容,看起來無比肅穆認真地道,“其實……裏切是我的衣食父母。”
澤田綱吉已經徹底木了:“……啥?”
“……”理查德同樣保持着六點省略號的心情。
……一世,別玩了行不行?
被幾發地雷擊得摸不清方向的綱吉下意識地游離視線,正好掃到理查德身上的黑色披風。
“裏切,你怎麽……換了衣服?”綱吉訝然,“這黑色的披風是……”
Giotto重新露出十分溫和但不明意味的微笑:“哦,那是我的。”
“……”綱吉已經徹底說不出話來。
Giotto仿佛沒發現對方已經變作一堆木雕,用交談午餐的語氣繼續說道:
“如你所見,我和裏切交換了衣服。”
作者有話要說:
一更。
#易衣而穿,你倆做了什麽#【×
偷懶一時爽,趕榜火葬場……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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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