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随便招待
Giotto最後的那句話,理查德并未聽清。
獄寺和托馬斯的紛争暫時告一段落。因為心中憋着一口惡氣,獄寺第一時間與澤田綱吉告別,獨自去死亡之森深處進行不為人知的特訓。
雖然很不甘心也很不情願,但他必須承認,托馬斯是如今的他所不能戰勝的強敵。
見事态沒有惡化,綱吉松了口氣,與理查德等人一同啓程。
天色不早,他們也該回去了。
“喬桑現在住在哪裏?”望着Giotto典型的西方面孔,綱吉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先将人送回住所,盡一盡地主之誼。
Giotto報出一個地址,理查德剛覺得有些耳熟,就聽到綱吉驚訝的呼聲。
“我家對面?!”
理查德不由多看了Giotto一眼。
一世……竟連住所都準備好了?
察覺到他怪異的目光,Giotto偏過頭,回以一笑。
“蠢綱,鬼叫什麽。”
一黑色的“刺猬團”從天而降,不偏不倚地給了自家弟子一腳。
“Reborn!”澤田綱吉抗議地喊了一聲,揉了揉被命中的臉頰,“你到哪裏去了?”
“呋。”Reborn沒有理會澤田綱吉,而是諱莫如深地盯着滿面春風的金發青年。
這個和蠢綱長得很像的人……
黑幽幽透不出半點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了Giotto許久,又飄向他身邊的理查德。
幾乎立時的,Reborn的面皮隐晦一抽。
他似乎已經猜出Giotto的真實身份。
澤田綱吉絲毫沒有發現自家老師眼中的蛋疼,他一把抱起地上的“刺猬團”,征詢着看向理查德三人。
“裏切,喬桑,托馬桑,先到我家吃個飯吧?”
理查德與Giotto都沒意見,作為家庭觀念強烈的意大利人,能與後人聚餐當然沒什麽可拒絕的。
至于托馬斯,他從來不會和被請客過不去。
于是幾人坐纜車一路回到并盛,徒步三公裏,最終來到澤田宅的銘牌前。
按響門鈴,門未開,一個熱情而上飄的粗犷聲音就傳了過來。
“喲,阿綱回來了啊,要不要和爸爸一起去釣魚?”
聽到有點熟悉又有點陌生的聲音,澤田綱吉石化了。
而在大門打開的那一刻,玄關裏側,以标準糙漢姿态出場的澤田家光同樣石化當場。
因為身高與視角的原因,他先一步看到的并不是自家的兒子,而是一個與自家兒子有四五分相似的年輕人。
金色的碎發仿若暈開的流光,金橙色的雙瞳通透明亮,好似承載無數歲月的琥珀,溫潤而內斂。
然而,身為強者,對強大氣息的感知力可一點也不內斂。
盡管眼前的金發青年将自身的存在感降至最低,沒有洩露一絲一毫的力量與威壓;但對澤田家光而言,常年生死戰鬥的經驗,與已經成熟的超直感,都讓他敏銳地嗅到眼前之人的危險,甚至,全身的警惕神經都為之戰栗。
更糟糕的是,他從眼前之人身上感受到一股奇特的熟悉感。
仿佛這若隐若現的壓迫力,他曾經在哪見過一樣。
将澤田家光變幻的表情盡收眼底,Reborn的心情頓時愉悅了不少。
果然有對比才有收獲,比起牽扯其中的澤田家光,一世與五世丢給他的悶雷根本不算什麽。
再想到澤田家光開門前的蕩漾聲線,乃至目前這副不修邊幅的形象,Reborn十分淡定地摸出列恩,幻化出一只手機,往百貨店訂了一批蠟燭,準備半夜送到澤田家光房裏去。
另一邊,在澤田家光審視Giotto的時候,Giotto同樣也在審視對方。清明的視線不着痕跡地掃過每一處,只在沒修理的胡茬、皺皺巴巴且淋了一對不明汁液的背心、有點穿歪了的褲衩,以及踩一只丢一只的拖鞋上停留了一下,繼而唇角微翹,溢出不明意味的笑意。
站在Giotto右側的理查德也有些吃驚。
之前幾次見面,澤田家光給他的都是既沉穩又可靠的形象……怎麽回了一趟家,就變成了這副鬼樣子?
“幾位,”澤田家光握拳遞到唇邊咳了一下,“先進來吧,倒是我沒想到幾位回來,剛才真是失禮了……”
作為[門外顧問]的首領,澤田家光很快調整過來,雖然仍沒放棄在自家兒子面前表現出一副邋遢漢的模樣,但已收斂了不少。
但就在他泰然自若說完這番話的時候,他突然僵住了。
名為靈光的東西一瞬間襲擊了他的理智,他終于明白剛剛那道模糊的威懾感為什麽會讓他感到熟悉。
——彭格列的“罰”。
家族高層代代相傳的密物,彭格列初代的血液。
澤田家光感覺自己的血壓有些不太好。
此時,終于回過神的綱吉簡直想挖個坑把自己埋了。
自家流浪漢一樣的父親,時隔兩年竟然回來了,還是這麽沒有防備地以糟糕面貌出現在自家親戚面前……
他只覺得自己的臉都快尴尬地燒起來了。
“老爸,你快讓一讓……”說讓他們進去,自己杵着不動把門擋得嚴嚴實實,要他們怎麽進啊?
因為過于震驚而忘記挪動腳步的澤田家光應了一聲,再次綻開沒心沒肺的笑,索性走出門,攬着兒子的肩,将他連推帶攘地送進門。
“阿綱啊,快帶着Reborn和這個鉑金發小哥進去歇歇,我先和這兩位熟人說說話。”
“這……不太好吧?”就算要說話,也不要把人擋在家門外啊,雖說自家親戚不用太拘束,可這麽做也太失禮了。
“沒關系,阿綱,”Giotto溫聲道,“你先進去吧,我們不會在外面耽擱太久。”
理查德點頭:“綱吉你先進去,我們有事和家光說。”
見他們好像要談論什麽私密的事,綱吉無法,只能拉着托馬斯進屋。
在踏進玄關的前一秒,他的腦中閃過一個微弱的疑惑。
剛認識裏切的時候,裏切對自家老爹好似十分尊敬,說他是個了不起的人……怎麽剛剛的态度好像和那時候不太一樣?
等大門再一次關上,澤田家光收起懶洋洋的姿态,擡手極快地撫平衣服上幾處不整齊的地方。
“您……您二位……”
“不用緊張,”Giotto制止澤田家光行禮的舉動,“我與裏切都只是你家名不見經傳的遠房親戚,随便招待我們一下就好。”
“……”有這樣‘名不見經傳’的親戚嗎?就算一世要他随意,他又哪裏敢真的‘随便招待’。
澤田家光只覺得這一年份的蛋疼都要在今天體驗完了。
最終,他只能先轉向給他的壓力相對不那麽大的五世。
“五世閣下,您不是去了本部……”
“九代目的事,我不方便插手,”想起一世的叮囑,理查德又接了一句,“這是對十世的考驗,你也不要幹涉太多。”
三人的交談持續了五分鐘,之後澤田家光匆匆離開,理查德則找到了奮筆趕作業的澤田綱吉。
“托馬的事……我很抱歉。”
正抓着筆杆的澤田綱吉差點将筆尖扭斷:“……唉?”
理查德卻是不願多說。只丢下這一句便打算離開。
“托馬斯桑……”綱吉問得遲疑而糾結,“他為什麽會……?”
想到難以溝通,且邏輯奇怪的鉑金發青年,綱吉都不知道該怎麽形容才好。
其餘的也就罷了,可吃鞋那事……真的不是他在刁難獄寺君嗎?
“托馬只是……”理查德不欲解釋太多,但又忍不住為自己的朋友辯護,“對某些事過于執着。尤其是許諾。”
他的思緒不由籠上記憶的迷霧。
他忘不了初次見面的時候,那個被堂叔帶回來、只比他大上一些的孩子,面無表情,手心死死抓着破碎的玻璃,任十指被鮮血染紅也不願松手。
也忘不了那與冬日一般冷清的聲音。
「因為……我答應了……」
“笨蛋阿綱,快來和藍波大人玩。”
房門被再次打開,稚嫩的聲音喚回他的意識。
可他仿佛仍停留在過去,無意識地向前一步,順着記憶的發展,道出了曾經說過的話。
蹲下身,将手心攤開,十年前的情景于此刻重現,口中的聲音與回憶重疊。
“要吃糖嗎?”
正因為藍波的糾纏而有些煩惱的綱吉,在聽到身側的聲音後驀然一怔。
從來沒有聽過裏切……用這樣的語氣……
然而下一秒,雜亂的聲音讓他猛地驚醒過來。
“藍波大人要——”
“啪叽——”
“轱辘辘——”
“pong——”
“裏切!”
綱吉猛地轉頭,卻只看到滿目的粉色煙霧。
——十年火箭筒。
眼前的粉色煙霧是十年火箭筒發動的标志。被十年火箭筒打中的人,将會和十年後的自己交換五分鐘。
綱吉的心不由一緊。
被十年火箭筒打中的……是裏切嗎?
……
五光十色的時空隧道中,一道颀長的身影不斷下墜。
理查德的神智此刻已恢複清明,他冷眼打量四周,右手緊握腰間的武器。
不一會兒,隐約有聲音從底下的無底深淵傳來。
“只身來赴約,該誇你一句膽大呢,還是愚蠢不怕死?”
“這不正是你想看到的麽?”
“竟然還笑得出來,真是有恃無恐啊……綱吉君,”最先的聲音同樣笑了起來,帶着毫不遮掩的惡意,“那麽,做好死的準備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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