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才不是草包(二)

“胡說什麽,你才不是草包。”齊知節握着他的手臂,将半蹲的身子再度下移,“阿荀,我怎麽會不要你。”

木荀聽着他的話,不想承認自己的眼角滲出了眼淚。

他将埋在男人胸前的腦袋擡起,那雙狐貍眼上微翹的睫毛濕漉漉的:“可是三年前你就是不要我了……三年前你就是把我丢掉了。”

齊知節垂眸望着他,胸口仿佛被什麽給堵住了一般,喘不上氣來:“阿荀,我不是不要你…我只是……”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麽辦。

男人依舊用那雙清澈的狐貍眼直直看着他,鼻尖微紅。

他真的很想聽到一個解釋,哪怕很蒼白,哪怕很無力。

哪怕是騙騙自己的都好。

可是,他還是沒能聽到這句話的後續。

齊知節垂下眼眸,禁閉着雙唇,沉默良久之後只喑啞着聲音說了一句:“對不起。”

木荀只覺得這三個字太輕飄飄了,根本就壓不住他心裏頭的痛和恨。

他從來不敢仔細回憶這三年的日日夜夜。

也因為如此,他把所有有關于齊知節的事與物都留在了漫河裏。

他将自己這副軀體帶去了付東,每天尋歡作樂,紙醉金迷,他總以為這樣就可以好受一點,他以為自己能忘。

可事實證明,他就是在自欺欺人,齊知節一旦出現,他心中所建的那套防禦體系就會分崩離析。

所以這句“對不起”,他真的回不出“沒關系”。

就是在這對不起的話音落下後不久,圈着他脖子的小狐貍猛地推開了他,冷下臉來:“如果是這樣,你不應該再來招惹我的。”

“我不是想要招惹你,我只是想來贖罪。”他的懷裏一空,只覺心口又酸又麻。

這三年沒有一刻,他是不自責不難過的。

“贖罪?大可不必,齊知節,我不要你的贖罪。”木荀盯着他,将方才因為醉酒渾身發燙後染濕的頭發往後一撩,仰頭看着包廂裏明媚的燈光,長嘆一口氣,“我從來不要你的同情,也不要你的贖罪,我要的……你從來不肯給我。”

他說着,從沙發上搖搖晃晃的起身往外走。

齊知節想伸手去扶他,卻被他一把推開了:“不必。”

“聽話,我送你回去。”他再次伸手,男人卻像是用盡了全力一般再次将他拒之千裏之外。

“聽話的是狗,不是人。”木荀扶着牆,自己踉踉跄跄的往包廂門前去。

男人則僵在原地,皺着眉:“你要什麽?阿荀,我說過,你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

木荀聽着他的話,滞住了腳步,回過頭來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現在我不要了,我只要齊先生你能做好古玩街這個項目。”

包廂門外的冷氣撲上他的臉,刺激着他的喉腔,叫他連咳了好幾聲:“還有,拜托齊先生你把我當初切的那枚玉扳指還給我,我想你應該也不會稀罕它的,不如物歸原主,各歸各位。”

他并沒有要等齊知節回應的意思,挺起了腰杆自己往外走了。

他讓木家的司機在門口接的他。

回去的路上,他躺在車裏,睜着朦胧的眼,看着車窗外無邊的夜色和滿街的紅燈籠。

真喜慶。

只可惜與他無關。

“少爺,你先睡吧,等會到家了我再叫您。”

這樣的話,從前的齊知節也會和他說。

“阿荀,你先睡吧,我等會叫你。”

那是一年的夏天,漫河的夏天是典型的南方的夏天,持續的高溫燙的人不敢出門。

即使下了雨,也還是悶悶的,房屋內壁還會回潮,濕答答的叫人心情煩躁,

尤其是何叔,他最讨厭這樣的天氣,生怕悶壞了他的那些寶貝。

作為古玩店裏唯一的員工兼學徒,木荀此時就會發揮出勞工的作用,每時每刻拿着塊幹毛巾擦呀擦。

因為想攢錢買一輛小摩托,他還找了份夜裏守店的兼職。

那段時間,齊知節也從岚京來了漫河。

自從雨夜事件過後,木荀就知道自己徹底完蛋了。

徹底被這個脖子以下盡看見腿的老男人給死死拿捏住了。

而這個男人似乎也對自己照顧有加,總叫他産生一種他們之間很有可能的錯覺。

那天夜裏,木荀收拾完古玩店便準備去兼職的小網吧上班。

齊知節恰好在此時到了店裏。

木荀看到他便像一只開了屏的花孔雀,一個勁的獻殷勤:“你來啦老齊,這麽久沒見有沒有想我呀。”

男人倒是一貫的淡漠,懶得理他的樣子:“何叔呢?”

“在裏屋呢。”木荀僵着臉上的笑容,還想說些什麽,可男人卻已經朝着裏屋去了,全然沒給他多餘的表演空間。

吃了癟的木荀只好撇着嘴趕着去上班了。

裏屋裏的齊知節和何叔面對面坐着。

何叔拿出了自己珍藏的金駿眉:“看在你送我了一套茶具的份上我才拿出來的。”

齊知節舉起琉璃盞,輕抿一口:“不錯,比我今年新買的那批要好。”

“那可不……”何叔搖着手裏的蒲扇,語氣裏滿是驕傲。

齊知節不經意的偏頭,忽而發現前店的燈黑了:“怎麽不見你那個小徒弟進來睡覺?”

“他啊,去網吧守夜掙錢了。”

“守夜?那要什麽時候回來?”男人輕蹙起那雙狐貍眼。

“好像是到夜裏四點。”他只知道隔壁四嬸家裏頭的雞開始打鳴了,這家夥就撚手撚腳的回來了。

“他最近…很缺錢麽?”齊知節聽到說是半夜四點才回來,眉頭越鎖越緊。

何叔往自己的琉璃盞裏又添了一點茶水,嘆了口氣:“小孩子家家的,說想買輛摩托,我說我預支給他買,他又不要。”

說實話,和這小崽子相處了這麽長的時間,他早就把他當成自己半個兒子了。

齊知節聽着他的話,舉起裝着濃茶的琉璃盞晃了晃,茶香順着它搖晃的軌跡蔓延出來,與空氣相融:“那網吧在哪?”

“鴛鴦大道,怎麽?你也想去?去打工還是去打游戲機?”何叔開始甩起他幽默的嘴皮子。

齊知節笑着搖搖頭,沒有再說話。

而後只低着頭若有所思的抿了一口茶。

木荀等到來替他交班的小胖已經快淩晨四點半了。

他打着哈欠從前臺裏出來。

小胖不好意思的撓着頭:“一不小心睡過頭了,這樣吧,晚上交班的時候你遲點過來。”

木荀擺擺手說沒關系。

出了網吧,天都已經蒙蒙亮了。

網吧開在漫河這座小鎮的中心位置,自然離何叔的古玩街有些距離,他每天都是騎着一輛何叔年輕時候騎的老古董鳳凰牌自行車來回跑的。

名牌就是名牌,這麽多年了也還是很耐打,除了上坡有點費腳以外他竟然覺得自己好像都不用買一輛小摩托了。

不過,買摩托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想兜風,夏夜裏清涼的風源源不斷撲過來,裹滿他全身的滋味,他想想都舒服。

叫他意外到是,以往空曠的街道今天突然停了一輛黑色的車。

他并不認識牌子,只看到高高的輪胎和新穎的外形就覺得好拉風。

這是他在漫河從來沒有見過的車型。

後來他才知道,這車的牌子叫路虎。

是一輛可以買他一操場小摩托的四輪車。

全黑的車子忽然亮起了燈,像漆黑的夜裏忽然驚醒的怪獸。

吓的木荀連連往後退。

彼時車子的車窗緩緩下移,露出一個腦袋。

竟然是齊知節。

男人扭過頭來透過車窗直直望向他:“上車。”

木荀扭着手裏那輛此時顯得無比嬌小可愛的自行車,咧着嘴笑的尴尬:“你可能沒看着……我也有車。”

他一說完,車子的後備箱便自己開了,像變形金剛要變形似的。

自然不是自動開的,而是齊知節按了鍵:“放後面去。”

他将自行車擡進了後備箱裏,正欲伸手關上後備箱門,卻發現這門不僅會自動開還能自動合上,他只好讪讪的縮回了手,往車子的副駕駛門前去。

他顯得有些小心翼翼的坐上了車,坐在了柔軟的真皮座墊上。

車裏充足的冷氣,剛好掃走他這一身燥熱。

齊知節發動引擎的同時用餘光看向木荀。

這小孩好像長開了不少,臉也小了一圈。

“你特地來接我的嗎?老齊。”木荀系上了安全帶,偏過腦袋來一臉期待的問他。

“換個不要這麽遲下班的工作。”男人踩下油門,車子便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勻速的向前駛去。

木荀微微皺起眉來,不禁想齊知節這話接的怎麽牛頭不對馬嘴的:“夜班都是這樣的,這個都不算遲了。”

“那就不要上了,你要什麽摩托?我給你買。”男人一時情急便脫口而出了這句話。

木荀瞪大了眼睛偏頭看他:“啊?”

齊知節握緊了手中的方向盤,咽了口唾沫開始找補:“我的意思是,每天這麽晚,不安全,況且,你給我送的那塊玉扳指也完全值一輛摩托了,我總不能坑你一個小孩的錢。”

木荀歪着腦袋看着窗外不斷倒退的房屋,眨巴眨巴那雙清澈的狐貍眼:“這怎麽能這樣算,那是我給你送我玉墜的回禮,你放心吧,漫河能有什麽不安全的。”

“我怎麽放心,你自己忘了你的玉墜是怎麽碎了的麽?”

作者有話說:

周三趕榜ing,最近家裏人生病了,又忙着照顧,今天這章碼的很趕,過兩天我再修修,如有突兀之處小可愛們多擔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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