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吃土

季雲霄發現，自己換了這幅身體之後，不僅僅是身體體量上的變化，連帶着體力力氣都與原來大大不同，怎麽說呢，本來就是大大咧咧性格的季雲霄，現在有一種錯覺，有種性別錯亂的感覺。

其實，季雲霄心裏最疑惑的還是這身體的武力值到底有多高，所以她打算找個沒人的地方實檢驗一下。

這天早上吃過飯，給幾個妹妹布置好任務，季雲霄就一個人出門了。

冬季的二井村很安靜，再加上這天是個大陰天，又刮着西北風，路上沒有什麽人，季雲霄溜達着走到了村那邊的麥田處。

二井村毗鄰陰山山脈，安居于壺流河畔，三面環山，一面臨水，村南地勢平坦，是相鄰幾個村子的責任田，中原省是人口大省，耕地面積又有限，按人頭分到個人手裏，一人還不到一畝地。

九十年代大部分家庭日子過得還不夠富裕，基本都還處于看天吃飯的階段，糧食産量就一直上不去，好在中原省氣候适宜，一年可以種兩茬莊稼，大部分家庭填飽肚子已經不是難事，難的就是怎麽讓錢袋子鼓起來。

尤其是像季成功家裏這樣的人口大戶，雖然人多，但是幾個孩子都是計劃外超生的，也就是“黑戶”，現在加上剛剛出生的老六，季成功一家八口人，可分到地的就只有四個，老二季雲霞那一份還是當年交了雙倍的罰款才給的。

季雲霄站在自家田地邊上，放眼望去，周邊這一片小麥長勢并不好，幹幹巴巴，葉子也有些發黃。而自己家的麥子比別人家的更加低矮一些，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

麥田裏面還殘留着以前留下的稻草人，距離稻草人還有一米多遠，季雲霄漫不經心地揮了一拳，就感覺一陣疾風吹過，稻草人倒了。

這個力度是季雲霄沒有想到的，如果李傲通那個老頭在，估計會很滿意吧？

清冷的空氣讓季雲霄的思維也格外清晰，她心裏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回不去了。

季雲霄看着自己的雙手嘆口氣，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原來在那個世界的時候，她的導師李傲通總是嫌棄她弱不禁風，現在好了，身強體健的身體有了，小藥房卻沒了。

唉，季雲霄心裏忍不住嘆息，看着眼前的景象有些愣神，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身後跟來了一個小尾巴。

季家小五最近對大姐佩服得五體投地，恨不得變成挂件與季雲霄形影不離，她看見季雲霄出門，自己也偷偷溜了出來，剛才季雲霄那一掌幾乎把季雲來看呆了。

此刻的季雲來對她的大姐“身懷絕技”深信不疑。她最近跟老四的鬥争中屢占下風，這讓季雲來很不痛快，所以她要偷偷跟着大姐多學幾招。

季雲來暗中觀察了許久，看着季雲霄在沒有下一步動作，有些忍不住了，天氣又冷，凍得她大鼻涕直流，實在沒忍住，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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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雲霄一回頭，看到家裏的這小鬼頭紅着一張臉在吸鼻涕。

“你怎麽來了？”季雲霄想笑又忍住了，家裏幾個妹妹，就屬這個最小的機靈，一天上蹿下跳，小皮猴一般。

“……大姐，你讓背的我都背會了！”季雲來嘿嘿一樂，“你要聽嗎，我背給你聽！”

“那倒不用，不過，”季雲霄語氣一轉，指着地上的小麥，“我考考你，你看看這小麥有什麽問題？”

“我看看……咱家麥子，葉子有點斑點。”小五煞有介事地看了半天，“是黃白色的小斑點……是不是也是那個紅蜘蛛啊？”

季雲霄笑了，“喲，小五還學會活學活用了！不過這個時節沒有紅蜘蛛。”

季雲霄也蹲下來，仔細看了看自己的麥子，剛才沒有仔細看，這才發現這小麥的葉子有點發黃卷邊，倒不像是蟲害，更像是土壤成分造成的問題。

季雲霄抓起地裏土突然看了看，淺褐色的土壤粘度不大，含沙量比較高，這樣的沙土地一般堿度比較大，并不适合小麥的生長，倒是很适合另外一種藥材——墨參的生長。

季雲霄用手指沾了點土，放到嘴裏嘗了嘗，果然又鹹又苦。

一旁的季小五瞪大眼睛十分不解，“大姐，你早沒吃飽啊？咋還吃土呢？”

季雲霄：“……”

兩人正在說話，就感覺到身後一陣風襲來，季雲霄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就被一馳而過的小轎車帶起來的塵土眯了眼睛。

小五正張着嘴說話，情況比季雲霄更加慘烈一些，吃了一嘴土。

季雲霄本來心裏挺生氣，看到小五這個樣子忍不住笑了，“小五，你咋還吃土了？”

“我……呸！”季雲來吐了一口嘴裏的土渣，“大姐，不賴我，那個車！”

那個車？

季雲霄回過神來，想起了剛才那個車的标志，九十年代開着大奔來到這個小村莊，這倒是很新鮮呢。

不過，接下來的事情就更新鮮了。

剛才一陣風一樣的小轎車竄出去不到二十米，就聽到哐當一聲巨響，大概是被硬土塊挂住了底盤，輪子幹打轉，馬力嗡嗡響，車子卻紋絲不動。

哈哈哈。

季雲霄忍不住笑出了聲。

人在做，天在看，這就是報應。

“小五，想不想報仇？”季雲霄看着遠處的大奔，心裏有了一個不太光彩的想法。

季雲來嘴裏的土渣子還沒有吐幹淨，一聽這話高興了，“想，想，大姐我想！”

兩人一拍即合，季雲霄帶着小五大步流星地來到了前方抛錨的小車面前。

季雲霄圍着小車轉了一圈，車門終于打開了，只是下車的卻是一個個頭還沒有季雲霄高的男孩子，而副駕駛上面坐着那個男孩年紀更小，看着和季小五差不多。

那大男孩大概是沒想到季雲霄會追上來，下車的時候崴了一下腳，一個站立不穩，眼看着就要摔倒，季雲霄及時出手抓住了他。

少年身上淡淡的清香傳來，季雲霄這才看清這男孩睫毛很長，一雙眼睛極為深邃，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鼻梁嘴巴立體豐滿……好一個美少年。

就是像個假人，有那麽一瞬間，季雲霄有種錯覺，眼前的少年似乎是她們那個時代的某種型號的類人機器人。

“……你家大人呢？”季雲霄挺納悶，眼前這大男孩看着也就是十四五歲，這可是無證駕駛啊。

年紀小的男孩子也下了車，走到大男孩身邊，扯了扯他的衣服，怯生生地叫了聲：“哥哥~”

季雲霄往車裏又看了看，沒有別人，心裏也大概明白了，這倆熊孩子大概是偷着開車出來的，技術還不過關，再加上這鄉村道路路況太差，季雲霄看看車子，半個車轱辘都給埋住了，看來沒有工具是不行了。

“哎，小孩！”季雲霄上前一步，看着別扭的小哥哥，“你們從哪兒來的？”

別扭的大男孩還是沒有說話，倔強地梗着脖子，一張臉微微變了色。

得，整個一個悶葫蘆。

季雲霄看了看那個弟弟，決定換個思路，“小弟弟，冷嗎？”

兩個小孩都只是穿了呢子大衣，那個小的早就凍得瑟瑟發抖了，說話也有些顫抖，“……冷，大姐姐，你能不能幫幫我們？”

“那你們先道歉！”季小五沖到了前面，“剛才你們開車過去把土都揚到我嘴裏了，我大姐還迷了眼睛！”

季雲霄就想着逗逗這倆小孩，也沒想真的怎麽樣，她正想說你們等我回去叫人，就聽到那個別扭的悶葫蘆開了口：“對不起。”

季雲霄從村裏叫了人，很快把小轎車給刨了出來，還好底盤沒什麽大事，只是車尾挂掉了一大塊漆。

“謝謝大姐姐！”小男孩嘴巴很甜，圍着季雲霄一直道謝，“我們回去讓爸爸來感謝你們，大姐姐你叫什麽名字？我叫江雨奇。”

季雲霄看着悶葫蘆大男孩笑笑，“你們，還回得去嗎？”

那大男孩的腳應該是崴得不輕，這不到半小時的功夫，他自己臉色蒼白了，只是還在死撐。

季雲霄嘆口氣，怎麽會有這麽傻的？

“鞋脫了，我看看。”

“我大姐懂得可多了！”小五忙不疊地推銷自己姐姐，還不忘記誇大其詞，“她會穴位推拿，我爺的腿瘸了很多年了，都讓我姐治好了！”

終于忍不下去的江山奇，咬着牙脫掉了腳上的皮鞋，腳脖子已經腫得像饅頭了。

季雲霄搖頭嘆息，這個小悶葫蘆都不知道疼嗎？

連忙叫人把大男孩扶進車，季雲霄手指在紅腫部位輕輕按壓，初步判斷應該是脫臼了。

季雲霄看了那男孩一眼，兩人目光對視，趁着男孩愣神的功夫抓着男孩的腳腕猛地掰了一下，男孩慘叫一聲，腦門滲出汗珠，但随即就覺得渾身舒坦了。

腳，竟然不疼了。

江山奇警惕地看着眼前比自己高出大半個頭的季雲霄，心裏咚咚直跳，這個女人力氣好大，要是打架，我怕是打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