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夜少發病】

夜少終于露出震驚的樣子,他直視着玉,眼神裏多了七分探究和試探,玉想他已經說中了夜少的顧慮,接下來就是等待夜少表态了,他已經做好準備,若是夜少同意還好,若不是,那麽,就別怨他了。

時間随着茶水溫度的漸冷而流失,心中相互撞擊的思量在無聲中進行着,條件已經開出來了,只等夜少作出最後的抉擇。

忽然一陣腳步聲打破了平靜,小厮模樣的人跑來,沖着夜少就喊:“少爺,這……”在看到屋內還有一人後,他頓時收住話音,表情緊張。玉也不知道出了什麽事,希望不會影響他的計劃。

夜少随後請玉稍等片刻,就閃身出去。玉不放心,招來自己安排在周圍的人去探聽他們到底在說些什麽。

在夜少回來之前,玉已經知道什麽事了,他心中緊張的情緒一下子就被挑起來,果然怕什麽來什麽,二皇子也忍不住出手了。

夜少回來之後,對尚在原地的玉說:“不瞞玉兄,今日又有人來訪,這人不好得罪,請容許我先離開。至于玉兄的提議,我會好好考慮。不日就會答複你。”再次致歉後,夜少匆匆離去,玉看着他的背影站了幾分鐘,臉上越來越冷:雖然有點可惜,但是招攏不了的人才就不是人才而是絆腳石了,沒有必要再留着。

于是玉鑒然在離開太淵之前做了最後一件事,而他卻不知道自己正在一步步為他人做嫁衣。

水榭邊上,夜少悠閑地拿起魚食開始喂魚,小厮看着,不淡定了,那邊貴客還等着呢,少爺這麽擺架子,豈不是得罪人了嗎?他輕聲提醒。誰知夜少不慌不忙地看了他一眼說:“小夏,你若是擔心,可以去看看那貴人還在不在。”夜少的意思是二皇子已經不在了?少爺為什麽這麽确定?小夏似信非信地朝長廊那頭的蘭香室走去……

不久,湖水微動,鯉魚群似是感覺到什麽,四下驚慌地散去,很快就不見了蹤影。而夜少身邊出現了一個男人。他帶着面具,讓人看不清面具是怎樣一張臉,只能感受到他身上的那種冰冷的氣息,那仿佛來自地獄的溫度。他俯首,低沉地發出了一聲類似于獸鳴的聲音,嗚咽悲戚的,聲音裏壓抑了某種遙遠的痛苦。

夜少伸手在他頭上輕撫,口中柔聲道:“易,再忍忍,很快就會過去了。”就像是受傷的動物在遇到溫暖後慢慢平靜下來,夜少口中的“易”再次變得一個無聲無息,讓人幾乎感覺不到他存在,然而那一群四散的魚群卻是再也不敢靠近了,仿佛這裏有令它們恐慌的東西在,很恐怖,很危險。

易從袖中掏出一個人皮面具,這是他最新完成的,送給夜少,到關鍵時刻能夠派得上用場,是的,當時夜少會為

他取這個名字就是因為他有易容的天賦,正如剛才那個讓小夏都迷惑的“二皇子”正是出自易的手筆,這也正是他能夠如此悠閑的原因了。

忽然,易迅速地擋在夜少身前,順手将一枚星形暗器射出,運足了七成的內力,暗器一出勢必要讓躲在暗處的人現了原形。夜少心中一緊,他還沒來得及跟易說清楚,結果他先一步出手了,看來易的功力又上了一層樓了。易的過去少有人知道,而他帶着面具也是不想在面對自己的那張臉,那上面有屈辱的印記,是他一輩子都不願回想起卻一生都難以忘記的記憶。而他在東部潛心武學,造詣進步神速。

拐角飛掠過一道青色的身影,他直沖着夜少他們過來,口中嚷嚷着:“大哥沒必要下手這麽狠吧……”之間他衣袖上開了一個口子,露出翻飛的布料,果然是青帝。夜少嘴角露出一絲微笑,連他自己也沒發現,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已經能夠感知到青帝的存在了,秦說是因為他們之間血液的牽連,又或者說他們這兩種極致的體質之間存在着某種吸引力。

好在青帝沒什麽事,如果她再遲一步被易的暗器射到,那夜少可真是要悔不當初了。他的人生如果沒有了青帝的參與,會很寂寞的,寂寞這個詞陪伴了他二十多年,他還是不能習慣……

易在夜少的示意下離開,他回身看了青帝一眼,眼中露出複雜的情緒,但最終沒有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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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奇特的,鯉魚在易離開之後再次歡騰地聚攏過來,争着搶奪夜少投下的魚食。

“你到底要做什麽?”在長久的沉默之後青帝還是選擇開口,她心中有疑惑就藏不住,對于夜少最近的怪異行為,還有他身邊出現的那些人,青帝都覺得不尋常,她預感到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了,不過她不清楚,自己在這裏又是充當了怎麽樣的一個角色。

沉默被一聲興奮的大喊打斷:“青少,你是青少,竟然讓我親眼看到你了……”原來是小夏确認歸來了,他很奇怪少爺是怎麽知道二皇子已經不在這件事的,但他更激動的是,他竟然親眼看到了傳說中的青少。為什麽他能一眼就認出來呢,因為現在江湖上到處都有他們幾個的畫像,甚至還有人倒賣他們用過的東西,賭坊裏竟然還有青少曾經用過的筷子……怪的是,小夏作為夜少身邊貼身小厮竟然崇拜的不是自家少爺而是青少。

夜少看着小夏的模樣很是無語啊,而青帝朝他看了一眼,那眼神裏明顯傳遞着一個訊息:我說你身邊的人怎麽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人啊。

青帝朝夜少靠近了一步,不着痕跡地躲開小夏的魔爪,笑着說:“你好,叫我青帝就好了。”

“我叫小夏,是我家

少爺取的名字,他說我就想夏天那樣充滿熱情,而我在這裏年紀最小,所以就叫小夏了,話說青少,你知道嗎,江湖上有很多人喜歡你,我們組成了一個聯盟,什麽時候有空,我帶你過去,那幫子兄弟一定會激動得發瘋的……”

青帝嘆了一聲說:“罪過罪過,那我還是別過去的好。”

“這怎麽可以……”小夏急着朝青帝撲過來,但身體還沒靠近就被一陣氣流攔住,他還來不及說什麽人就已經飛出去好遠。一臉驚詫的小夏看到夜少冰冷的面色,只聽夜少說:“看來你很閑,那就去把書房那堆書曬一遍吧,記得每個半個時辰翻一頁,不要讓多餘的手碰書,這樣就曬不幹淨了。”

小夏無辜地望天,半個時辰一頁,書房裏的書少說上萬,天哪,他要曬到何年何月……

終于擺脫了小夏這個過于熱情的人,青帝也立刻跳開一步,離得夜少遠遠的,她瞪了夜少一眼說:“真不知道你前世造了什麽孽,怎麽淨招這些莫名其妙的人啊。”

夜少卻說:“是啊,不知道我怎麽會招惹上你的。”

青帝噎住了,她這不是自作自受嗎?

夕陽下,金鱗閃閃的湖面,兩道身影交織在一起,并肩的模樣倒還真有幾分現世安好的模樣,不過那也僅僅是影子。夜少把一樣東西交給青帝,這東西他很早前就準備好了。那是一份如夕陽餘晖一樣閃着金光的名帖,打開,看到工整的字體,上書:沈青帝。簡短三個字卻是世間難得的獨一無二,這就是武學交流會的敲門磚,就是人人争破腦袋想要得到的東西?

青帝很是淡定地接過,然後很淡定地說:“你的意思是提前給我參加的資格了?那所謂的召集令就和我沒什麽關系了嗎?”

夜少遞過一把魚食說:“一起來吧,挺有意思的。”如今誘餌都在他手中,他随手撒下一把就會有成群的鯉魚争鬥着搶奪,争鬥得越激烈對他來說就越是好。

青帝看不清夜少此刻臉上的表情,她很不喜歡現在這種握不住的感覺,一股沖動就搶過魚食,全部灑向湖中,好像是将什麽麻煩也一并扔了,拍拍手,一臉輕松地說:“拿在手裏一直伺候着它們,你累不累啊,直接給了,讓它們自己去搶,搶完了就結束了。”

手上空空如也,夜少含笑看着青帝,她的話簡潔明了,還是稚嫩了一點,但也并非沒有道理,或許那樣也是不錯。在他沉默的空檔,青帝忽然笑着說:“你說我這算不算是托裙帶關系去參加大會啊?”

笑意漫上,夜少淡淡地問了一句:“你知道什麽叫裙帶關系嗎?如果你要攀上這一層,似乎還要努力一把。”

“你是青眉的表哥,青眉是我姐

,那這麽算來你也是我表哥了,這個是關系吧,至于努力,嘆息,這輩子恐怕是沒辦法了,總不能讓你母親穿越時空跟顏夫人搶着生下我吧……”青帝搖着頭,說的很是正經,但憋笑的樣子卻怎麽也掩飾不住。

然而當她接觸到夜少迷蒙的雙眼時,她卻意識到不對了,夜少的母親似乎已經不在了,她不應該拿他母親開玩笑的……

沉寂已久的江湖需要一場風雨來一掃往日的塵埃,活力在等待複蘇,鬥争在蠢蠢欲動,這依山傍水、自成一脈的太淵正在醞釀着新一輪的變遷。這之後會産生什麽樣的影響沒有人能夠預測,就算是神秘隐匿如司夜家也不能避開這諸多改頭換面。

雲霧缭繞的山頭,一團黑霧籠罩,低沉可怖的。所幸此處并沒有什麽人經過,不然酒館茶肆的閑聞雜談中又會多了這麽一條:暗氣橫生漫山野,魑魅複蘇亂太淵。

站在山上的人的視線穿越層層的雲霧,徑直落在山腳下某處,那裏是司夜家的別院,尋常日子沒有人,不過最近卻住進了一個人,他就是司夜皇。山上的人眼中閃過一絲不能辨認的異彩,他瞥了一眼前來禀報的人,示意那人開口。

“二爺,我家主子為您送來了一份禮物,希望能助您奪得太淵這一片天下。”

被稱為二哥的人眯起丹鳳眼,陰測測地笑了一聲,忽然手心浮起一抹青碧色的光氣,直沖着說話的那人飛去,那人瞪大了眼睛,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倒下,順着山體一路往下掉……中了二爺一掌,又從這山上摔下去,他活不了了。

站在一旁的手下似是見慣了這樣的場面,他垂首問:“二爺,殺了玉鑒然派來的人會不會招來麻煩?還有二皇子的人還在等着,要怎麽處理?”

冷笑一聲:“玉鑒然還不成氣候,他在這裏也長久不了的,這裏是律之淵的天下,只有跟他合作才是明智的。”

忽然之間騷動出現在山林之中,二爺問了一句出了什麽事。手下回禀:“召集令的消息一出,各路人馬就按捺不住了,雖然還沒有明确的消息說令在何處,但是四處流言紛起,先行者已經動手尋找了。”

“胡鬧,我倒要看看他能這麽做到什麽地步!”二爺冷哼了一聲,揚手運氣,一道青色的光再次從他的手掌上浮現,顏色越來越深,圓弧的形狀也越發的明顯,如同一個巨大的天蓋,籠罩在山上。此陣名為天劫,一旦催動,那麽陷入陣中的人沒有一個能夠逃脫,除非有人懂得破陣或是修為高強。

山下哀鴻聲起。

秦趕到司夜家別院的時候,正看到夜少也青帝兩人對峙。夜少臉色蒼白,沒什麽血色,而青帝則是血氣盈滿,雙目直瞪,好

像兩人剛進行過什麽生死決鬥一樣。

“你們怎麽回事?”

“沒事。”

“沒事!”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夜少保持他慣有的平寧清和,而青帝的聲音則帶着點賭氣的成分,她眉宇緊皺,看着夜少的眼神裏多了幾分敵意。

還說沒事,這一看就知道出問題了,能讓青帝這麽生氣的,難道是兩只船要翻了?秦是知道傅曼寧的,這個女人自小聰明伶俐,很是得司夜家人的器重,雖然明面上不說,但很多人都知道她将是會站在夜少身邊。很多人都知道,也一直把她當做未來的家主夫人來對待,如今她更是追随了夜少出來,這意思再明顯不過:她此生非夜少不嫁。

夜少的态度一直是沉默的,很多人認為他這是默認了,連傅曼寧很多時候都會自覺地站在夜少身邊,心意明确。秦有時候不懂小夜,他不是不清楚傅曼寧的心思,那麽他對她到底是什麽感覺呢,不推開也不親近。而小夜對青帝則是不同,秦看得出來,他很關心青帝,甚至暗中為她做了很多,最近兩人更是走得越來越近,這表明什麽?不過青帝那層男子的身份橫在中間終究是個問題,小夜到底會選擇誰呢?

青帝還在怒視着夜少,有人暗中傳訊給她說是青雲就在夜少手上,她不信,但是又不能不信。青雲沒有被帶出太淵,不在東部,那麽還在這裏,而且能神不知鬼不覺從沈家帶走青雲的必定對沈家很熟悉,這樣一點一點排除,就是玉鑒然跟夜少兩人嫌疑最大了。她告誡自己不能懷疑,可是為什麽她會在這裏看到青雲呢?黑衣人引她來,雖然她不知道黑衣人的用意是什麽,但是結果出乎意料,夜少究竟是怎麽了,他怎麽會對青雲下手,那是他的小表妹啊,就算撇開這一層關系,沈家和他無冤無仇,沈夫人對他也算是關切有加,他為什麽要做這種讓沈家人痛心的事情呢?

夜少也不反駁也不肯交出青雲,他的沉默讓青帝更加的氣憤,她第一次狠下心,用上全力和夜少過招。夜少的功力深不可測,就算是青帝有了元嬰增強內力,但是在他那裏還是讨不到什麽便宜。兩掌相拼,兩人都倒退了一步,之後的情形就是秦所見到的了。

夜少笑了一聲,然後忽然之間嘴角吐出一大口鮮血,蒼白的臉毫無血色的唇上印着一點點血跡,那鮮明的對比着實讓人吃驚。秦一個箭步上前抱住夜少,嚴肅地對青帝說:“快幫我把他移到屋裏……”

青帝也被吓了一跳,她看着突然之間像死人一樣無聲無息的夜少,心裏猛地一驚:不會是她傷了夜少吧?夜少身體差這不是秘密,但是自從那次醫治之後,他并沒有再出什麽狀況過,青帝還以為自己的血很

有效,連秦也沒有料到夜少這麽快就會發病,看來情況不好呢。

而且他今天來是有事告訴夜少的,第一批去尋找征集令的人莫名喪生,至于是什麽人在背後搗亂,相信夜少能猜得出來,這也是一件頭疼的事,夜少要辦好這場交流會,從剛開始就困難沖重重了,多少人從旁觀望,就算是那些接到金名帖的人,看到眼前的情形,他們中也會有些人動搖吧。

這次的事,可以說是司夜家對夜少的一大考驗,他只有把這件事做好了,才有希望被家族裏人認可,否則倒是不是能不能繼任,而是他還有沒有命了的問題了。

在秦還沒開口之前,青帝自覺地把手伸出去說:“用我的血吧。”

秦看着她笑了起來:“第一次是因為小夜沒有任何準備,所以我們幾個人這麽做才會成功,你以為他還會要你的血嗎?你知道血療這東西一旦開始就停不下來,此後的每一天你都需要供給他足夠的血量,而且随着時間過去,他對血的需求會越來越大,到時候就算是你有神功護體,也撐不住。最終的結果會怎麽樣不用我說你也知道了。”

“我血盡而亡,夜少也會因為沒有了我的血的支持而……”青帝似是不解的低聲說,神情茫然,怎麽會這樣,為什麽沒有人告訴她。

“我們都清楚會有這樣的結果,所以就算是夜少早就知道你的血有暫時緩解他的疼痛的功效,他還是反對這麽做。那一次是我擅作主張,我總是想試試,或許會你們的血融合之後會産生什麽意想不到的情況。”

“那麽結果呢?”青帝有些急切,連自己抓了秦的手都沒發現。

“他寧願傷害自己也不願把你扯進來,我都不知道他是怎麽忍過來的,一旦你的血做了藥引,你對他就會産生不可想象的影響,難道你沒發現,一旦你出了什麽事,他都能感應的到嗎?也就是說你如果受傷的話,他也一樣會受到傷害,真不知道你怎麽還會跟他鬥,無論誰勝誰負,到最後受傷的肯定是他……”

青帝睜大了眼睛,心裏堵得慌,她從來沒有想過這一點,夜少在她眼裏一直是很厲害的啊,仿佛沒什麽事能難倒他,可是為什麽現在看起來他才是最脆弱的一個啊。她哽咽着說:“那還要什麽辦法嗎?”

“本來他的病就只能調養,他出了司夜家原本是好事,能讓他好好養病,可是有人不允許,一定讓他忙碌,他自己又是一個倔脾氣,想不通,真不知道他這到底是為了什麽,這副身體就是撐着,或許明天或許明年,就算是他要來了家主的位置又有什麽用呢?可他偏要這麽壓榨自己,他自己要找死,我也沒有辦法了。”

青帝一聽,無名火從心底

冒上來,她一把抓住秦,大聲道:“難道就這樣等死嗎?他才多大啊,無論想什麽辦法,就算只是減少他的痛苦也好啊。”

秦仔仔細細地看了青帝一眼,說:“也不是沒有辦法,就看你願不願意。”

“說。”青帝很幹脆,但是她想象不到,秦口中的方法竟然是這個,一個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方法,難怪夜少就算是煎熬萬分也不讓秦跟自己說這件事。

四周安靜,夜少的呼吸聲很弱,現在選擇權似乎在青帝手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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