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肆柒

“那,太後會怎麽罰他?”夏祈猶豫了一下,問道。

“就是些皮肉之苦吧。”沈敘白說道。

夏祈愣了一下,沉默了下來,一時沒有說話。

看他這副模樣,沈敘白知道他還是在猶豫,便出聲說道:“讓他受點傷而已,你卻能得到這樣大的好處,你在猶豫什麽,我之前讓你故意去接近他,不是讓你意氣用事的。”

“我沒有意氣用事。”夏祈很快說道:“但李玉景不能有事,受點外傷也不行,哥,你幫幫我吧。”

“我幫不了你。”沈敘白二話不說就冷聲拒絕。

夏祈皺起了眉頭,張了張嘴,還想說話。

沈敘白還着急去陪許青枧和念念,他不耐煩地說道:“行,我去和太後說,你別煩我了。”

“多謝哥。”夏祈連忙道謝。

沈敘白看了他一眼,冷聲道:“沒有下次。”

“是。”

于是沈敘白和夏祈很快進宮一趟去見了太後。

此時李玉景還在獄中待審,沒有人對他做什麽,丞相昨晚就已經上了奏折替李玉景求情了,雖然太後今天早晨才看到。

現在沈敘白和夏祈又一起來求情,太後這下迫于壓力是不得不放人了。

如果單單只是夏祈的話,她還可以與對方談一談,但沈敘白也求情了的話,她卻是不能不給他這個面子了。

太後給出的說法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但沈敘白卻要求毫發無傷地将人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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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方僵持不下,最終太後還是退了一步,答應了。

于是夏祈第一時間便趕過去接人。

但太後這邊還是咽不下這口氣,若是真的讓他們将李玉景毫發無傷地救了出去,無異于是在她的臉上狠狠打了一掌。

太後這邊讓紅泠帶夏祈去接人,另一邊卻是暗中下了命令,快馬加鞭地抄小路送了出去,夏祈把李玉景接出來的時候,李玉景已經被用了刑。

李玉景身上的衣裳被鞭子抽破了好幾道,他的身上沾滿了血,白色的衣裳幾乎被染成了紅色,看樣子起碼應該被抽了幾十鞭了。

就連臉上都被抽到一鞭,橫亘在他的臉頰上。

“玉景!”夏祈看到他渾身是傷,瞳孔劇烈地縮了縮,立馬沖上去一把将人摟住。

李玉景渾身是傷,痛得整個身子不斷發抖,卻還在費力地想要推開夏祈:“別碰我……騙子……”

聽到騙子二字時,夏祈整個身子都僵硬了一下。

他在讓李玉景陪自己演戲之前,信誓旦旦地與他保證過不會讓他有事的。

“怎麽回事!太後不是說了不會動他分毫的嗎?!”夏祈咬牙切齒地罵道。

紅泠面不改色地沖着一旁的獄卒罵道:“誰讓你們擅自動用私刑的?!”

獄卒吓了一跳,連忙派人去把對李玉景用了刑的兩個人抓了過來。

那兩人一見到夏祈就跪了下來,不斷地磕頭認錯。

紅泠當即便讓人把這兩人的腦袋都砍了。

他們自然是無辜的,只不過是太後找的替罪羊罷了,這樣就是他們動用私刑,與太後無關了。

夏祈哪怕是心裏有再多的氣,也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裏咽。

李玉景的傷耽誤不得,夏祈來不及找太後算賬,只能先把李玉景帶回自己府上。

他用自己的外袍将李玉景裹住,把他抱上了馬背,摟在自己懷裏,用最快的速度趕回去。

原本夏祈想幫李玉景處理傷口,但李玉景鬧得很厲害,說什麽也不讓夏祈碰自己,夏祈沒辦法,只能讓別人來處理,自己就在一邊看着。

畢竟李玉景一掙紮起來,傷口就撕裂得更加厲害,他真是拿對方一點辦法也沒有。

不是夏祈來幫自己處理傷口,李玉景就安靜了下來,只是他還是痛得眼眶泛紅,眼淚汪汪的。

處理完傷口後,李玉景睡着了,他整個人都縮在被子裏,睡得很沉,只是一雙眼睛哭腫了,看起來怪可憐的。

剛剛丞相過來要接李玉景回去,夏祈只說讓李玉景留在自己這裏養傷,便讓丞相回去了。

現在丞相在他這裏沒有話語權,他只能聽自己的。

夏祈站在床邊看着李玉景睡覺的模樣,半晌,輕輕地嘆了口氣,伸手輕輕替他理了理額前的碎發。

這一覺李玉景睡了沒多久就醒了,是被身上的傷口痛醒的。

“爹……爹,我疼……”李玉景一睜開眼睛就開始哭着叫他爹。

很快,床幔被人掀開,夏祈在床榻旁坐了下來。

“你爹不在。”夏祈伸手要把李玉景扶起來:“哪裏疼?”

李玉景一見來的人是夏祈,立馬就開始掙紮,不讓他碰自己,也不管傷口是不是會裂開。

“別碰我……你走,走開!”李玉景滿身的抗拒。

夏祈皺起了眉頭,一把按住李玉景亂動的身子:“別鬧。”

“我不想看見你,你走開!”李玉景反而掙紮得更加用力了。

“我說別鬧了,聽不懂嗎?”夏祈的語氣沉了下來。

李玉景的動作一頓,一臉害怕地看着夏祈。

“能起來嗎?”夏祈深吸了一口氣,放緩了些語氣。

他也想好好跟李玉景說話,可對方這樣抗拒的态度讓他別無選擇。

李玉景淚眼朦胧地由着夏祈扶着自己在床上坐好。

很快,李玉景讓人把藥端了過來。

“把藥喝了,這個是止疼的。”夏祈喂了一勺藥到李玉景的身邊。

“我不喝。”李玉景直接把頭偏到了一邊。

“快點。”夏祈皺眉催促道。

李玉景早就不耐煩了,于是他轉過身來,擡手一把掀翻了夏祈手中的藥碗。

滾燙的藥湯全灑在了夏祈的手上,将他的手背都燙紅了,他雪白的衣袍也染上了褐色的藥漬。

夏祈皺了皺眉,臉色有些難看。

而李玉景也是渾身抖了一下,他害怕夏祈下一刻就要發火了,一股害怕的情緒湧上心頭,畢竟夏祈是真的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

他想起幾日前夏祈對自己做過的事情,心裏頓時一陣恐懼。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李玉景哭着說道。

夏祈看了他一眼,沒什麽表情地撿起地上的碗,讓人又重新送了一碗藥進來。

“喝藥。”夏祈再次把藥喂到李玉景的嘴邊,沒什麽情緒地說道。

李玉景抗拒地往後退,聲線哽咽:“我要回家。”

“你想回家,就得聽我的。”夏祈冷聲說道。

“那我喝了藥就能回家了嗎?”李玉景的眼睛裏全是淚水,仿佛下一刻就能滾落下來。

“喝了藥,傷恢複得好就能回家。”夏祈說道。

李玉景擡手抹了一下眼淚,說道:“那我自己可以喝,不要你喂。”

“很燙,我幫你拿着。”夏祈把勺子放回了碗中,臉上沒什麽表情。

李玉景看向夏祈拿着藥碗的手指,已經燙紅了,但他好像沒什麽感覺似的,還是拿得那麽穩。

過了好一會兒,李玉景才吸了吸鼻子,坐直了身子,自己拿起勺子盛了一勺,送到嘴邊時輕輕地吹了吹,然後才喝了下去。

夏祈就這樣幫他端着藥碗,看他慢吞吞地喝了幾口。

“苦嗎?”夏祈問道。

李玉景愣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

“那你快喝,喝完給你吃糖。”夏祈說道。

“我現在就想吃。”

夏祈沉默了片刻,然後給了他一包糖,夏祈坐在床上,打開那張油紙,從裏面挑了一顆放進嘴裏。

吃了一顆糖後,他才繼續喝剩下的藥。

“對不起。”夏祈突然說道。

聽到夏祈的道歉,李玉景手中的動作一頓,然後擡頭看向他。

“對不起,我沒想到你會受傷。”夏祈又說道。

李玉景愣愣地看着他,然後很快收回視線,繼續喝藥,也不說話,顯然他還在生氣。

而夏祈也并不期待李玉景這就能原諒自己,只是靜靜地繼續幫他端着碗。

喝完藥後,夏祈又幫李玉景身上的傷上了一遍藥。

李玉景已經累了,他懶得再掙紮,幹脆就讓夏祈幫自己上藥了。

“絕對不會讓你的臉上留疤的,你放心。”夏祈看着李玉景臉上的那道鞭痕,心疼地說道。

李玉景沒理他,只是坐在床上發呆。

反正他又不靠臉吃飯,留不留疤他也不在乎。

“餓了沒,想吃什麽?”夏祈又問道。

“什麽都不想吃,想你離我遠點。”李玉景想都沒想就答道。

面對李玉景的冷言冷語,夏祈也沒有什麽反應:“你先吃飯,吃完我就不煩你了。”

李玉景沒有理他,雙手拉起被子就鑽回被窩裏了。

他氣呼呼地用被子蒙住頭,不想再看到夏祈。

他就不吃飯,就不吃,就把夏祈氣死。

不知道在被子裏蒙了多久,李玉景都困得要再次睡過去了,他突然聞到一陣飯菜的香氣。

李玉景已經好幾頓沒吃飯了,原本已經餓得沒感覺了,現在突然聞到這陣香氣,肚子很快就叫了起來。

“快起來把飯吃了。”夏祈隔着被子拍了拍李玉景的身子。

李玉景猶豫了一會兒,露出了兩只眼睛看向夏祈。

很快,他又看向一旁的矮桌,上面擺滿了一桌子的好吃的。

“有你最喜歡吃的豆沙糕,還不快起來?”夏祈出聲誘哄道。

因為李玉景受傷了,不能吃辛辣的東西,所以他準備的都是些清淡的,但好在李玉景平時的口味便是嗜甜的,尤其是一些甜糯糯的小點心。

李玉景猶豫了一會兒,然後一言不發地爬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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