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1)

茶杯的水是剛剛沏上的, 滾燙無比。

碎裂的杯片四濺,撲到她裙角的血漬上。

二長老似乎也拍案而起說了話,但是葉初秋沒聽見, 她現在渾身緊繃,後脊發涼。

她該怎麽辦?

她可以為了裴燼, 不,為了自己和整個滄銮宮為敵嗎!

她敢嗎?她有這個能力嗎?

葉初秋咬着下唇,目光和少年的黑眸撞了個滿懷, 她隔着他雜亂蓬垢的發,看見裴燼眼底細碎而微弱的光。

頸脖, 是修士們最脆弱的地方,所以只要被束魔繩圈套,就如同蛇被拿捏住七寸。

裴燼的雙手在頸間掙紮, 繩索又将他那處的肌膚磨損,鮮豔的紅印就像烙在她的心頭上。

那兩個弟子被葉初秋襲擊,吃痛地甩着手腕, 目光在幾位長老和葉初秋的身上徘徊, 猶豫着究竟該聽誰的吩咐。

葉初秋行至裴燼身側,念力一動, 将垂落在地的繩挑起,粗粝的繩頭也滿是淤結的血, 沿着繩索表層的紋路嵌進內裏。

她緊緊攥在手心裏,壓下聲音裏的顫抖:“住手,東西不是他偷的!他不該受此酷刑!”

二長老一掌靈力轟向裴燼,徹底斷了他的右臂骨, 逼得他重傷吐出血。

那一記掌風從她臉側刮過, 快到她根本無法想象, 蕩起她發絲的風就像是對她的警告。

二長老冷笑一聲,稱呼葉初秋為少宮主時還刻意咬重語氣:“少宮主這是對魔族餘孽心存憐憫嗎?即便非他所為,他未曾塑骨那便仍是我滄銮宮的宿敵!”

三長老站起,袖擺猛揮,大有咄咄逼人的氣勢:“少宮主可別忘了宮主夫人因何喪命!也別忘了宮主如今因何重傷!魔族宵小危害人間,就當斬盡殺絕!少宮主若執意偏袒那小畜生,便是視我滄銮宮宮規于無物,寒我滄銮宮列祖列宗之心!更是想與我滄銮為敵,與整個仙門百家為敵!”

“如此少宮主還有何顏面面對宮主?”二長老憤懑不已,“又有何顏面居這‘少宮主’一職?”

葉初秋在衆人的逼視下心髒跳動得無法遏制,四肢因血液不通泛起麻意。

她該怎麽辦!如果裴燼今日被施以絞刑,那她便永遠完成不了主線,她還怎麽回自己的世界!

她不想待在這個世界裏!

葉初秋雙手都在顫抖,恐懼彌漫百骸,她真的好渺小,什麽都做不了……

可是她本來就是個普通人,為何偏偏要她來到這個世界!

牙齒将下唇咬出紅印,即便背對着幾位長老和堂主,她還是能感受到他們身上散發着的冰冷和毒辣,他們的目的很尖銳很明晰——

若她任性這一次,不要這少宮主的位置,承他們的意,能不能保下裴燼?

可沒了少宮主的位子,以一介弟子身份自居,往後也保不了裴燼!

不過短短瞬息,葉初秋根本尋不到對策,往前是深淵,後退是煉獄!

六神無主的面容愈發蒼白,攥着束魔繩另一端的手指骨發抖。

裴燼瀕死,倒在地上将她的神情收入眼底,他咳了幾口血,僅靠左臂的力量在地上艱難地攀爬……

倏然有人拉扯了下束魔繩,葉初秋驚恐回神,下意識松開掌心,順着繩索望向地上的少年。

“斷……魂臺……我去……”裴燼伏在地毯上,血跡斑斑的指節蜷住她的裙擺。他嘴角滲着紅血,目色卻澄澈無畏,“你不……必為難……”

那是他僅存的力氣,說罷,他便暈倒過去。

三長老一記掌推過來,只是将他的軀體推得在地上退了些,斑駁的血跡磨了一地,裴燼沒有醒來。

“你們兩個還愣着做什麽!”三長老怒吼道。

那兩個弟子吓一跳,趕忙一人一邊将裴燼扛起。

葉初秋不顧一切攔在門外,引得幾位長老和堂主勃然大怒!

“葉初秋!你簡直無法無天了!”二長老咆哮道,“老夫今日就替宮主好好管教管教你這妮子!!”

二長老的掌風倏然逼近,葉初秋才剛感受到那股壓迫,一道遒勁的劍風将其破開,化為微風蕩起葉初秋的劉海。

一道雄渾且磅礴的男聲自大廳門外傳來,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小女頑劣,本宮主親自管教便可,不必代勞。”

衆人聽到聲音,心下皆咯噔一跳。

只見那大廳外,葉淮傑手執冠頂劍而來,由幾個高階弟子簇擁着。

葉淮傑跨進大門時,餘光掃了眼尚在怔愣的葉初秋和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裴燼,他收好佩劍步入廳內。

在場諸位紛紛行禮問安,齊刷刷的“參見宮主”響徹大殿。

葉初秋在那震天雷響的行禮聲中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爹爹來了。

葉淮傑擺手免禮,幾個長老臉色突變。

爛攤子有人接盤,大長老松了口氣。

二長老和三長老的面色就有些古怪,相互看了幾眼,哼一聲坐回去。

葉淮傑踏過地毯徑直位居主位,幾位堂主便開始獻殷勤詢問他的傷勢。

“無妨,小傷。”葉淮傑淡然道。

沈岚楓大抵是職業習慣,下意識地看向葉淮傑受傷的臂彎。只見葉淮傑穿戴整齊,面上氣色紅潤,說話時音量如常雄渾,絲毫看不出來重傷的跡象。

沈岚楓這才袖手一揮,撐在座椅把手上繼續吃瓜,他身後幾個百錦樓的弟子皆是左顧右盼的,對滄銮宮此等大瓜如饑似渴。

葉淮傑剛坐下,幾個堂主就沉不住氣,将葉初秋的行徑披露一番,幾位長老也樂得不用自己動口,眼神在葉淮傑和自家分管堂主間快速移動。

危難關頭葉淮傑的出現讓葉初秋松了口氣,緊繃的意識一旦懸空,機體變生出厚重的疲憊。

爹爹寵她,那她保下裴燼的概率至少添了五成。

她正心念道着,忽得腿軟一下,身子跌倒在裴燼的身側。她條件反射地撐手,摸到地毯上裴燼的血。

額頭燒得滾燙,視野四周布滿黑色的瘴氣,她明知這是“葉初秋”要出來的跡象,卻偏偏什麽都做不了。

滿堂四下皆驚,小輩們大叫着“少宮主暈倒了!”“少宮主怎麽了!”……

葉淮傑臉色剎變:“秋兒!”

宮主密殿。

葉淮傑運功将源源不斷的靈力渡入到葉初秋體內,而面前的少女,頭發披散,渾身被一團黑色瘴氣籠罩。

葉淮傑雙眼布滿血絲,眼角噙淚,硬是将靈力注入其間。

記憶翻湧而上,葉淮傑似乎聽見當年珍娘抱着三歲小兒葉初秋嘶吼着:“傑郎!一定要護我們的秋兒無恙!”

層層瘴氣翻湧而上,葉淮傑不信命地再度雙手結印,将靈力逼入。

黑色的氣流和蒼白的靈力相撞,倏然爆裂,葉淮傑和葉初秋均口吐鮮血。

葉初秋剎那間驚醒,那些黑色的瘴氣才如觸須般縮回軀殼裏。

“爹爹!”葉初秋見葉淮傑虛弱地咯血,也渾然顧不上自己的筋疲力竭。

葉淮傑的狀況不太好,他倒在牆柱上,手扶胸口喘氣,議事廳上的氣色已然不見,他的面容上呈現病态般的蒼老。其實那黑羽将他傷得很重,得知葉初秋被幾位長老為難,葉淮傑不得不暫時封住體內毒素的流動,靠靈力運轉強迫自己出關而又讓他們尋不出纰漏,他寧願自己忍耐黑羽灼燒臂膀的痛楚,也要救葉初秋于水火之中。

将修為和靈力渡給他人确實會損害自己的精元,這讓葉初秋內心對葉淮傑的愧疚更甚,她慌亂地上前攙扶葉淮傑。

“秋兒……”葉淮傑推開她的手,強憋一口氣遮掩自己,安慰道,“爹爹無礙,你可有恙?”

葉初秋動容,鼻頭一酸,搖着頭。

“無恙便好。”葉淮傑重複着,眼眶濕潤,“你如實告訴爹爹,近些日子,‘她’是不是出來了!”

葉淮傑的那個“她”字咬得極重,望向她額間還未淡去的三瓣蓮花印記。

葉初秋心下大駭,大腦在那片刻間轉了一大圈,葉淮傑知道她體內的“葉初秋”?葉淮傑和“葉初秋”是什麽關系?葉淮傑會不會對她這個冒牌女兒動手……

在葉淮傑倏然狠厲的目光下,葉初秋只能賭一把:“是……”

她又故意裝出十分惶恐的模樣,哽咽着:“爹爹,女兒好怕……那究竟是什麽!”

葉初秋顫抖地望着自己的雙手:“每次她一出來,女兒就好像不受自己控制!大長老說爹爹這次除魔被黑羽所傷!她出現時,女兒看到了黑羽!天空中飄着黑羽!整個無暇閣都被那東西焚燒殆盡!他們說有人用了金蓮招魔符把饒芮鎮的魔物和黑羽替換了,是不是女兒傷的爹爹?爹爹,女兒不是故意的……”

她對葉淮傑是真的敬重,這份自責到是真情更多。

葉淮傑心疼不已,将葉初秋攬入懷中:“秋兒莫怕,爹爹已經運功将她暫且壓下去了,爹爹會找到拔除她的法子的……今日議事廳一事爹爹全然知曉,天塌下來都有爹爹頂着,秋兒不必理會他們,只需做自己想做的事便可!”

爹爹自會為你掃清一切障礙……葉淮傑在心裏默念着後半句話,目光倏然銳利,手卻輕柔而寵溺得撫摸葉初秋的頭。

葉初秋的重心全部在“拔除”二字上,也就是說,那“葉初秋”确實是魔穢!并且照葉淮傑的口吻來看,其他長老顯然也是知道內情的,所以大長老才會強制與她通識讓她謊稱沒看到!

她久久無法平複,試探地問葉淮傑:“爹爹,‘她’,究竟是何物?”

從葉淮傑的密室出來後已是第三日夜,這些日子葉淮傑一直給她渡入修為,将她體內的“葉初秋”壓下去。

“葉初秋”是殒世黑蓮羽侵入體內所致。

十九年前,葉初秋将将誕生那年,魔尊蕭熔開始煉制殒世黑蓮羽。仙門百家中入世的諸多門派結盟,稱為“仙盟”,與其抗衡。此舉轟動當世,世人更改碧霄大陸的紀年年號為“權啓”。那一年,稱為權啓元年。

權啓3年,也就是十六年前,仙魔大戰,蕭熔焚燼黑蓮羽欲與仙盟同歸于盡,無數修士命懸一線,葉初秋的生母在此役中殒落。葉淮傑為了救被黑蓮羽波及到的葉初秋,沖動私用滄銮宮的鎮宮之寶——玄清皚蓮花。此花彌足珍貴,可醫死人肉白骨,百年才開一次花,整座滄銮宮僅此一株,是滄銮宮傳承而下的根基之一。

葉淮傑不顧幾位長老的反對,強行私用,引起諸位長老的不滿。

那場仙魔大戰後,仙盟各家都元氣大傷,正是修養生息的時候,為了穩定軍心、不走漏風聲,諸位長老只好将此事咽下。

大長老對宮主失望不已,二長老借此威脅奪得藥堂的分管權,三長老則是逼迫葉淮傑将自己女兒由妾擡為正室。葉淮傑心懷愧疚,被迫承三長老的意,但原配發妻珍娘,也就是葉初秋的生母才離世,葉淮傑斷情絕愛,一直冷落後妻,再無所出。

葉淮傑在感情上從一而終,但身為一宮之主,多有受桎梏的時候。

葉芸依比葉初秋小一歲半。

權啓2年,葉芸依生母心悅葉淮傑,但落花有情,流水無意。其母糾纏葉淮傑未果,不惜自降身份,于葉淮傑重傷之時侍疾在側,更不惜設計下藥爬床,這才有了葉芸依。

此等仙界醜聞自是不堪外傳,三長老不忍女兒名不正言不順的,葉淮傑為了照顧三長老一脈和滄銮宮的名聲,只能納葉芸依生母為妾。

葉芸依誕下時,其母還是妾室的身份,但擡為正室後,葉淮傑在吃穿用度上一直是以嫡女身份養着她,多年來在物質上未曾有所虧欠。

如今十六年已過,玄清皚蓮花早就和葉初秋的仙骨融為一體,諸位長老即便再如何氣惱,那花也取不出來了,只能留在葉初秋體內替她凝練黑蓮羽的魔穢。但殒世黑蓮羽實在霸道,其魔穢也實在強勁,竟然在日積月累中養成人的靈識,那東西自诩非凡睥睨衆生,已然無法被人力掌控,故自稱“本座”,并且與葉初秋共争一個軀殼。

本來這軀殼就不是葉初秋自己的,現在又來一個跟她搶。

不過,葉初秋心存疑慮但未和葉淮傑說的一點是:黑羽似乎和裴燼有着深仇大恨。

十六年前,裴燼不過是個剛剛出生的襁褓中的嬰兒,黑羽怎麽可能會跟他結仇?并且第一卷中的黑羽并沒有像第二卷現在這樣猖狂,更別說公然和她搶奪身體了。

魔氣入體凝練後留下的印記是她額間那三瓣蓮花狀印記,葉初秋的手指在額間輕點一二,那印記只有黑羽魔穢要出來時才會顯現,眼下已經被葉淮傑給壓下去了。

葉芸依額間也有,不過那是她覺着葉初秋頭上這個好看,拿胭脂水粉自己畫的,三長老也不可能将此等涉及滄銮宮機密的事情告訴她,所以葉芸依肯定是不知情的。

想到這,葉初秋為她尴尬了一會。

她對這個妹妹實在是喜歡不起來,不僅是因為她在第一卷中所做的事情。而是,葉初秋不知道該把葉芸依當作什麽妹,既不是表妹也不算堂妹,但又不是一個媽生的,也不能算親妹,只能是同父異母的妹。

這個大陸的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同樣,只要實力、地位強悍,女人也可以三夫四侍。所以就算葉初秋納了一堆背景板男寵在殿裏,世人也只是诟病幾句她風流,倒也不會上升到有違綱常的地步,誰叫她是仙盟八大頂流世家之一滄銮宮的少宮主呢。

據說,葉初秋這番舉動讓其他幾個世家将将上任的、位高權重的女人也蠢蠢欲動,致使近年來仙門各家在招收弟子時還對樣貌、年歲提出不少規定。就連仙盟各家在宗門大比時也在暗暗比較着各世家的顏值,包括但不限于外貌、校服配色、門派文化底蘊、門派技能特效……

總之修仙的各大世家越來越卷,校服一個比一個仙氣飄飄,技能一個比一個招式絢麗,都快成比美大賽了。

這就導致各家世家弟子的質量差了,往往追求花拳繡腿的功夫基礎打不紮實。但也并非都是壞處,仙門各家百花齊放争奇鬥豔,倒使得為仙門世家制作校服和武器的民間紡織業和冶煉業飛速發展着,手工技藝越來越精湛。

葉淮傑似乎将畢生修為的三分之一都傳給了她,那些修為在她體內亂竄,虧得她與葉淮傑修煉的心法一致,不然真得爆體而亡。

好在爹爹的靈力有效果,葉初秋能感知到黑羽魔穢的氣息消散下去,至少短期內肯定是無法再出來作祟的。

但這始終不是長久之計,葉初秋問及葉淮傑徹底拔除的方法,葉淮傑只道:“一切爹爹自會替你解決。”

葉初秋有幸,在這仙俠世界能當上爹寶女,但也不幸,要為這份不屬于她的憐愛心生愧意。

彼時她正走在長廊上,葉淮傑派遣了幾個掌燈宮女送她回殿。

葉淮傑出面,解了她的禁足,只是罰俸半年,但其實她也用不到那些金錢珠寶的,就是跟沒罰一個樣。

葉淮傑對葉初秋的溺愛确實太過,就連私養魔修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都替她遮掩過去,只是道:“你若心儀那厮,便留下罷了,但必須重塑他的仙骨。化骨池會在下月弟子大選後開放,這段時日暫且先将他關在暗宮水牢裏,也算是給其他長老一個面子上的交代。”

看來終究還是要将那小羊羔的魔修仙骨拔了,葉初秋憶起上次死門裏他的慘烈,倒是又生出幾分不忍心。

但是這是唯一能保全他的法子了,葉初秋安慰自己道:狠一下心便過去了,等裴燼重塑完仙骨,讓他足不出戶的,應該就不會再生事端,并且還有利于虐男積分的積累。

葉初秋現在只想快點把虐男積分積攢完快點回去!

她跟在宮女後面敲開系統面板,這些天小羊羔被他們關在暗宮水牢裏沒少吃苦,好家夥直接給她積攢到20分了!

五分之一的任務進度條着實讓她欣慰一下,葉初秋登時把方才生出的不忍心抛之腦後。

心不狠,就沒分。

為了回家,她只能對不起小羊羔了。

她順道點開旁邊的積分商城,發現這系統蠻會搞的,除了有【最近兌換】【暢銷兌換】等按鈕,竟然還有【限時折扣】【積分抽獎】!上次在無暇冰淵下事态緊急她沒來得及細細探究,眼下正好有時間。

【限時折扣】裏有上次兌換過的“駐魂丹”,直接打骨折,現價只需一塊八,限購一枚。

不錯,雖然這次這東西讓她差點背上“盜竊”罪名,但此物還是行走江湖的必備品。葉初秋點擊兌換,儲存在系統倉庫裏。

【限時折扣】就開通一個展示位,“駐魂丹”售罄,立馬有新的打骨折産品刷新,是一只大灰貓的耳朵。面板上的解釋是這樣的:

【神奇的貓耳朵】:帶上它可以使任意修士僞裝成貓妖族半人,可以帶着它去參加妖族一年一度的夏祭夜。

稀奇的玩意兒,葉初秋上一卷過劇情從來沒遇到過,覺得還算有趣且便宜,順手又給兌換了。

新的産品刷出,是限量版口紅,葉初秋眼睛都直了,二話不說拿下它,立馬兌換出來試了色,效果比這裏的口脂好太多,她愛不釋口。

葉初秋收好口紅,跟着宮女拐彎,系統那邊又刷出各式各樣的好東西:

姨媽巾,正巧解決她快來姨媽的煩惱,兌換!

指甲油,正巧她想做個新美甲,兌換!

靈力加熱卷發棒,系統簡直精準把控她的喜好,葉初秋毫不猶豫又點了兌換,想一會回寝殿自己燙個羊毛卷。

等到她抵達宮殿,幾個宮女朝她行禮跪安,她漫不經心地擺手,系統又給她刷新出來個“小羊羔毛絨公仔”。

真是裴燼那只小羊羔!臉都長一模一樣!

葉初秋懷疑是《初秋燼》哪個粉絲畫的Q版同人圖,然後制作成的周邊。

裴燼套着小羊羔外套,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樣,脖子上還有一根可拆卸的束魔繩。他委屈巴巴地扯着那根繩,好像在對葉初秋說:“姐姐,能不能幫阿燼取下它?”

葉初秋一個激靈從自己的幻想中出來,奈何這只公仔實在太過可愛,葉初秋看看它的售價,簡直是打骨折中的打骨折,僅需0.2分。

這誰能不沖!

買買買!

葉初秋點擊兌換,系統驟然抖動一下,一擊電流竄到她的指尖,吓了她一大跳。

系統:【抱歉宿主,您的虐男積分已不夠支持您兌換該物品。】

葉初秋一掃積分餘額才發現大事不妙!!

那20分虐男積分竟然被她嚯嚯完了!現在只剩下0.15分了……

這簡直是一朝回到解放前……

葉初秋還想着把那些東西都退回去,但是折扣面板上金底黑字寫着“折扣商品一經售出概不退換,切勿沖動消費”。

得!這個破爛系統!葉初秋被自己毫無節制的購物欲氣到,巴掌呼上去,呼到【積分抽獎】面板上。

積分抽獎的禮品很豐富,五等獎到一等獎分別是不同數目的積分,中間還穿插一些積分商城裏會有的獎品,怎麽看都很劃算。

0.1分轉一次。

反正也所剩無幾,葉初秋覺得不如搏一搏單車變摩托,将那0.1積分投擲進去。

大轉盤滋溜溜轉,指針停在五等獎,給了她5積分。

嘗到甜頭的葉初秋折返回去把那只羊毛公仔拿下,又折返回來以小博大,這次她懷揣着僥幸心理投擲進去2分一次的轉盤,換來了一個“很遺憾,您與大獎擦肩而過”。

葉初秋窒息,猛然關掉抽獎面板。

就知道這個破系統沒安好心!

她現在窮困潦倒了……

葉初秋抱着小羊羔公仔眼淚都快掉出來了,那頭虐男積分又開始蹭蹭地開始累加。

她怔愣一瞬,立馬施展輕功朝暗宮水牢的方向去。

那天沒記錯的話,小羊羔的右臂被二長老折了還沒接上,而後又硬生生挨了三長老一掌……

現在有人在對他用刑!

她若置之不理的話,他會死的!

暗宮水牢。

潮濕融入昏暗,濕冷的空氣攀爬在每一處寒涼的鐵壁上。那些鐵壁的表面都凝結出淺淺的冰霜,将晦澀的血花和粘稠的青苔一并包裹。

水牢的占地面積很大,樓宇衆多,這裏還僅僅只是地下二層,每層都有五行六列共計三十間牢房。

牢臺低于地面,像一座座巨大的井凹陷,井口的正圓中心是牢臺,由鐵柱鑄造成囚籠,關押着犯人,而井口的四周是镂空的明渠。明渠裏流淌着的是鹽水,水位可由人工控制,抑或是每隔十二時辰自動升滿,水滿時會将整個囚籠淹沒,犯人往往會窒息期間,其身上的傷口則會被那些鹽水覆蓋,痛不欲生。關押在水牢,雖不似斷魂臺的絞刑那般酷烈,但也十分煎熬。

斷魂臺的刑罰轉瞬即逝,但暗宮水牢的折磨卻無休無止。如果有犯人受不了刑罰昏厥,獄卒則會喂以清醒的藥劑,使其意識再度被調喚。

十天下來,不死也得瘋。

這層最靠右的那間水牢,牢臺被人升到和地面持平,銅牆鐵壁內拴着個清瘦的少年。只不過那少年的的發絲雜亂地散落而下,将他的面容遮掩,蓬垢的亂發下,粘稠的血跡一滴一滴地墜落,砸在尚且濕潤的牢臺上。

那牢臺的鐵柱因為常年浸泡在鹽水中腐蝕得格外快,露出娟紅的鐵鏽和凹凸不平的小洞。牢臺地表部分鹽水蒸發,留下渾濁半透明的固體結晶,卻被鐵鏽染紅映照得緋紅。

少年是以一種極具卑微的姿态被束縛在裏面的,他跪倒在地上,腳腕被繩索扣押着,斷掉的那只右臂毫無知覺般下垂,另一只左臂拴着吊起。

裴燼已經記不得上一次窒息的感覺是第幾次了,他只覺得渾身好重好重,像有一塊磁鐵将他的五髒六腑都往下吸着。他已經累到擡不起頭了,可是身上那些被鹽水浸泡過的地方還在抽疼,一陣又一陣尖銳的痛感刺激着他的神經,讓他無法安然入睡。

這便是斷魂臺嗎……裴燼心裏暗暗地想,腦海中不自覺浮現的是葉初秋驚恐的表情。

也好,他在這裏受罰,她便不必為難了。

正欲入睡時,他被人驟然破了盆冷水。

刺骨的寒意頃刻間劈頭蓋臉地湧過來,炸得他腦子還是嗡鳴着的。

他聽到了個熟悉的聲音。

視野裏多出一架輪椅,一雙藍白色的靴子在輪椅前,他聽見劉傲一邊罵着他,一邊讓底下的人将鞭子取過來。

“都是你這個畜生!害得我再也不能登頂劍道!我恨不得把你的皮抽你的筋!”劉傲罵着,短鞭抽到裴燼的肩上。

本來斷掉的右臂毫無知覺,可鞭頭偏偏打在斷口那處的筋絡上,淤積的血塊再次被打腫,迸發出的是更兇猛的疼意。

少年的身軀顫了顫,痛得他下意識地蜷縮起來,卻被那些繩子牢牢地吊住,動彈不得。

“小爺賞你的!你給爺受着!”劉傲繼續毫不留情地唾罵,鞭子打在少年的頸上。

頸上的繩子正好替他格擋掉那些沖力,這一鞭落在身上倒也沒有那麽疼。

可沒想到,這卻引得劉傲氣急敗壞,他直接從輪椅上站起,沖到裴燼面前,又是啪啪幾下往上抽。

劉傲身後跟着的是桑骥,那天他在二長老面前頻繁刷臉确實有效果,二長老破格任命他為劉傲的劍侍。

劍侍即是侍從又是戰友,更是左膀右臂,則意味着桑骥将會和劉傲一同習武,他會擁有和劉傲一樣優越的修煉資源,也會成為宗門的重點栽培對象,因此桑骥很是得意,平日裏也愈發和劉傲看齊。

喜劉傲之喜,惡劉傲之惡。

所以當此時劉傲在謾罵裴燼時,桑骥也要跟着摻和幾句,劉傲在鞭笞裴燼時,他也在後面挑着鞭子,想替劉傲出這口惡氣。

幾番鞭笞下來,劉傲的左手早就失去力氣,他仍然覺得不夠解氣,吩咐桑骥下更狠的手:“你!去把烙鐵給小爺端過來。”

桑骥丢掉鞭子,兇狠狠地刮一眼裴燼,去隔壁端炭火。

一聽到烙鐵,裴燼恐懼地戰栗,顫抖的身軀将那些束魔繩振得噠噠直響。

劉傲卻像發現什麽新奇大陸一樣,雙目興奮到充血:“原來你這小畜生害怕烙鐵啊!那小爺我今天可得多賞你幾個吃吃,燙哪裏好呢?”

劉傲掐着裴燼的下巴:“你這畜生不就是靠這張臉勾引的葉初秋嗎!小爺我今天就把你的臉毀爛!我倒要看看到時候你怎麽以色侍人,還怎麽給葉初秋吹枕邊風!”

桑骥端來炭火,猩紅的火光熊熊燃燒,将昏暗的水牢照亮。

裴燼的黑眸将那些火光收納進眼底,化為無窮的懼意。他眼角噙淚,被那些紅光逼得後退,退無可退,劉傲捏了個訣操束魔繩将他禁锢。

劉傲樂意見他這副狼狽又可憐的模樣,笑容格外陰險。

他從炭火裏抽出那根燙的發紅的鐵柄,柄口對準裴燼的臉。

“去死吧!雜碎!”劉傲幾乎要刺到裴燼的眼睛裏。

滾燙的熱逼近,又頃刻間消散,擦着裴燼的側臉而過,于他左側顴骨處的肌膚表層燙出淺傷。

那根鐵柄被葉初秋一掌靈力掀飛,撞在鐵柱上,發出刺耳的滋滋聲。

無數水汽消散,鐵柄落地,砸出清脆的聲音。

裴燼的雙目被熱氣燙得失焦,眼淚已經不受控制地掉落,模模糊糊的世界裏,葉初秋的身影卻漸漸清晰。她朝這邊踏過來,目色陰冷,嘴角繃成鋒利的弧度,擡掌間還有殘留的純白色靈力漂浮。

只有葉初秋自己知道她當時的心跳得有多快!再晚那麽一步,小羊羔就要被燙成烤全羊了!

就差那麽一點點,讓她慶幸,又叫她餘悸。

那烙鐵猛然被她抽飛,劉傲手板心呲溜地疼,他轉頭瞪向葉初秋,但又因為想起不日前議事廳他和阿翁他們陷害她一事,眼中的兇狠稍稍化去些,浮上幾絲羞愧。

劉傲畢竟還年輕,神情想法很容易顯露在臉上。

葉初秋冷哼一聲:“宮主沒吩咐過你不準來這的嘛!”

這是葉淮傑下的令,裴燼被關在這裏,沒有宮主指令,任何人都不準靠近,為的就是防止這段時日有人心存報複将其趕盡殺絕。

劉傲自知理虧,原是他賄賂了暗宮的獄卒才得以進來。

本想着不會久待,發洩完了他就出去,沒人知道會是他幹的,卻沒想到被葉初秋逮了個正着。

難道是那幫獄卒通風報信?劉傲唾了一口,在心裏罵着:他奶奶的收了小爺的錢出賣小爺!

這事确實不怪獄卒,誰叫葉初秋有個專虐男主的系統。

“你自己去戒律堂領罰還是我讓暗宮的弟子押着你去!”葉初秋眉眼犀利,加之葉淮傑那三分之一的修為尚未渡化,此刻的她散發一種上位者不容置疑的威嚴。

劉傲見其掌間那蓬勃的靈力,隐隐探測到葉初秋的修為大有長進,已然和上次交手時不在一個層面上了。無暇冰淵此役,他斷了手修為一落千丈,而她卻路逢機緣,得高人點化,平步青雲!

是,在劉傲看來,葉初秋那日議事廳上關于駐魂丹一事來源所言非虛。他覺得葉初秋定是在無暇冰淵中遇到隐士,高人賜她仙藥并點播于她,故而葉初秋修為大增。而他,只不過是那仙人瞧着可憐,順道救的。

這讓劉傲的內心極度不平衡,他這個年紀本就争強好勝,當下就發飙道:“你不就是仗着自己是少宮主嘛!你少拿宮規戒律壓我!你自己私養魔修觸犯宮規都沒受到懲戒,憑什麽我要去戒律堂認錯!我沒錯!魔族就該打該殺!”

劉傲說着便要當着葉初秋的面當衆行刑,三根銀針釘入他的手背,疼得他甩着左手大叫,剛拿起的鞭子掉在地上。

那三根銀針頂端忽地迸射出青綠色的細線,連接到少女的五指間。

那少女曲指一拉細線,劉傲便被她拽了過去:“劉小公子火氣有些旺盛啊,我給你紮上幾針,保你清心寡欲!”

聽這聲音便知是沈清淼,葉初秋方才一有裴燼受罰的提示,便通識将沈清淼喚了過來,想着給小羊羔接個骨。

沈清淼有獄醫的身份,辦起事來方便得多,這會她帶着藥堂一衆弟子前來,把劉傲抓了個正着。那些藥堂的夥計都是二長老分管的,劉傲或多或少臉熟,如今撞上,雙方臉色都不大好看。

劉傲在禁足期私闖暗宮水牢一事,他們替他兜着是,不兜也不是,幾個弟子面面相觑。

沈清淼是百錦樓的,自然沒什麽顧慮,差遣兩個藥堂的弟子把劉傲“送”回去,留下個桑骥。

“身為劍侍不好好規勸主公,縱容他無視宮規頂撞本少宮主,來人啊,把他給我壓去戒律堂。”葉初秋吼完,幾個獄卒屁颠屁颠進來把桑骥扣押走。

劉傲有二長老保着她不能大動,懲治個小劍侍她還是可以的,葉初秋正好把那日議事廳上受的氣還回去。

沈清淼收好銀針,怕髒了還用絲綢布揩着,對身後一衆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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