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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金色蜜巢稍一拿起,就能從一個小破口看到裏頭的蜜緩緩流淌,陸谷原本還有些恓惶可憐,但見蜜要淌下來了,連忙邊說邊轉身:“我去拿碗。”

沈玄青用大葉子包着蜜巢跟在他後邊,竹筐放在院門口也沒背,說道:“竈臺旁不是有個空罐子,用那個裝了。”

陸谷聽了他的,把罐子拿上來洗洗,又用布巾擦幹了。

沈玄青拿了案板上的小木鏟,陸谷翻餅時用過,不似炒菜木鏟那樣沾過太多菜,較為幹淨。

蜜巢沒那麽硬,用木鏟就能割開或擠壓,陸谷把小罐放在案板上,情不自禁也站在這兒看着蜂蜜流進罐子裏,兩人站在一起,若不是沈玄青太高,怕是得頭挨着頭了。

金色的蜂蜜亮亮的,聞着有種醇香厚甜。山裏的蜂窩蜜巢不止在樹上,野草野花叢覆蓋下有團狀的蜂巢,有的是在地下孔洞中築起蜂窩,挖開土就能看到以一排排的蜂巢,無論哪種,都得花功夫去找。

沈玄青今日是草叢中找到的團狀蜜巢,蜂蜜沒法徹底流淌幹淨,見擠壓也再流不動了,他挑着好點的地方掰下來一塊遞給陸谷。

見陸谷猶豫,顯然是沒吃過,他低聲說道:“能吃,嚼個甜味就行,別咽下去。”

小時候娘在的時候給他喝過蜜水,還曾用筷子蘸過純蜜塞進他嘴裏讓嘗過,但蜜巢是沒吃過的,一聽能吃,陸谷小心咬了口。

那樣醇甜的滋味一入口就讓他眼睛都睜大了,看着他的沈玄青不自覺就笑了。

說起來沈玄青不過比陸谷大了半歲多,足夠年輕的臉龐實際還帶了幾分青澀,這一笑便褪去素日的穩重老成,眼中像是有暖意,如同天上的太陽一樣,讓陸谷莫名覺得安心,連帶自己沒吃過好東西的蠢笨模樣也不覺那麽窘迫了。

他又在想,沈玄青是好人,還給他吃這麽甜的蜜巢,想來也不會真的笑話他沒吃過好的。

“這個不扔,留着你每天吃。”沈玄青給自己掰了一小塊,就把擠壓變形的蜜巢放進了碗裏。

甜甜的滋味在兩人口中溢開,再不好的情緒都被安撫了,陸谷還沒吃完呢,就問道:“你餓不餓?我炖了魚。”

一進廚房就聞到麻辣味,但因蜂蜜要緊,沈玄青還沒過問,此時一聽便點着頭坦言:“餓了。”

在山裏跑了一天,就帶了幾個雜面饅頭當幹糧,哪能不餓。

陸谷蜜巢也不吃了,掀開鍋蓋把米湯端出來,又盛了一大碗炖魚,雖說炖的功夫久了,加水沒糊鍋,只下邊貼着鍋的魚有點焦,他料和鹽也都加過,滋味不算太差。

待飯菜都端上桌,外頭天就擦黑了。

沈玄青把竹筐搬進來,頂好了院門,天黑起來很快,他倆只得點了平時不常用的油燈。

狗在旁邊轉悠,沈玄青給它們盆裏各扔了個饅頭,由着去啃了,省得吃飯時湊過來,又跟陸谷說:“晚上不用喂了,回來前它們抓了幾只大竹鼠,已烤了吃過了。”

大灰它們跟着人吃剩飯菜慣了,骨頭棒子都是人炖過湯後給上邊留些肉扔給它們三個吃,便吃慣了熟食,抓到東西後沈玄青尋了安全的地兒生火随意烤烤,也順便給自己用竹筒滾了些水喝。

農戶人家的狗有時在家裏吃不到東西,不用管自己就會到外邊刨找吃的,鄉下人早已見慣,不過大灰它們能抓着大竹鼠吃,在陸谷聽來還是很厲害的。

下午烙的餅,到這會兒還松軟,這厚餅本身就能冷着吃,無需再熱。

陸谷炖的魚滋味雖不如紀秋月和衛蘭香,但這是他頭一次做,能做成這樣已不錯了。

沈玄青不知是頭一次,對他來說打獵回來能吃上一口熱飯熱菜,不用自己再做,就足夠滿意了,哪裏還會挑三揀四,再說味道也真不算差。

這麽大一條魚陸谷是吃不完的,起碼得兩三頓,但加上個沈玄青,吃到最後就只剩湯水了。

這湯又麻又辣,狗吃不了全給倒了,只要肉吃完了就不可惜。

天黑定了,陸谷在廚房刷鍋洗碗,他原本借着月色辨認,沒多久沈玄青端着油燈進來了,廚房亮了許多。

“燒些水,我夜裏洗洗,鑽林子土多。”沈玄青将油燈放好,說完就到柴房抱了柴火。

因是洗澡這樣的事,說話時他沒看陸谷眼睛,要放在平時回來累了,他随手洗把臉就睡,但往後就不同了,陸谷在被窩裏幹幹淨淨的,他身上若是髒污汗臭,豈不是污了自己夫郎。

鍋底的火又燃了起來,火光亮堂堂的,映在人臉上,陸谷吹滅油燈後又坐回竈臺前添柴。

沈玄青從外邊提着竹筐進來,他不知是何事,下意識轉過臉。

見他眼神懵懵的,沈玄青喉結微動,走到竈臺前半蹲下,借着火光将竹筐裏的東西掏了出來。

最上頭是一團布,平常在街上上賣獵物鋪在地上用,不然直接放在地上沾了土,鎮上有些人是會挑剔的。

陸谷原本以為布團要放在一旁,沒想到裏頭層層包了個蛋,很像雞蛋。

“我抓了只麻尾竹雞,母的,剛逮着就吓得生出個蛋。”沈玄青聲音帶了點笑意。

他把雞蛋放進陸谷手裏,又從大竹筐裏把麻繩掏出來,再下邊就是那只麻尾竹雞了,還沒死,雞這種東西膽子也不大,眼睛雖然睜着,但沒多少生氣了。

除了這只竹雞以外,還有兩只肥頭鸠跟一對野兔,肥頭鸠是他聽見叫聲,用彈弓打下來的,野兔是狗攆到的,連撲帶咬已吓得不敢動了,看着跟死了一樣,但只是假死而已。

如今沈玄青打獵的手藝已算不錯了,連狗都給訓了出來,竹雞只有翅膀受了傷,和兔子一樣都是活的,以前他有時候下手重了,又或是沒及時把野物從狗嘴裏掏出來,獵物就被咬死了,這種一般不能等太久,得趁早下山去賣。

活物就好辦了,養幾天湊一堆東西帶下山一塊兒賣了,省得一趟趟跑。

陸谷捧着雞蛋,看沈玄青把一樣又一樣東西掏出來,就算不是給他的,但這種收獲的喜悅,單單看着就能讓人覺得高興。

怪不得去了一整天,這些可不得費工夫。

他這會兒想想,沈玄青常進山,自然懂避險,他下午那陣因為太害怕,胡思亂想先把自己給吓死了,往後沈玄青可是常要去打獵的,就是再害怕都得慢慢慣了。

他暗自覺得尴尬難堪,幸好沈玄青不知他所想。

沈玄青将東西都倒騰出來,頓一頓又擡頭跟陸谷說:“這兔子還活着,要是能養着,剛好是一對,養起來下兔崽,等兔崽長大就能賣。”

一聽這話,陸谷猶豫着,小聲問:“那我給它們編個籠子養着?”

編竹籠的活他會,陸大祥農閑時找不到短工幹,就會上山砍竹子,削了竹篾編東西變賣,他也得編。

聞言,沈玄青把兔子往他腳邊推了推,說道:“嗯,給你養着,這好養活,在外邊拔些草就足夠了,連水都不用。”

山林裏到處是青草,都不用跑遠,陸谷點着頭應下。

這時水燒開了,沈玄青先起身揭開鍋蓋,一看水不少,他喉間緊了緊,轉頭問道:“你要不先洗?”

陸谷明顯有些慌,在山下的時候,紀秋月她們隔幾天就會燒鍋水擦洗,都是趁着家裏沒男人的時候,連他也跟着擦洗了幾次,雖比不上用浴桶洗講究,也算很不錯了。

這兩日幹活趕路自是染了風塵的,若能用熱水擦洗,确實再好不過,況且他本身就不敢拒絕沈玄青,末了低着頭聲如蚊吶道了個“好”字,也虧得這裏就他倆,沒個別的動靜,不然沈玄青還聽不到。

——

兩人輪流在廚房擦洗了,竈底燃着火,廚房門一關就有幾分暖意,不至于太冷。

陸谷沒敢耽誤,草草洗完先躺下了,屋裏沒點燈,他在夜色中耳朵微燙,半晌都不曾消退。

他擦洗的時候沈玄青在西屋裏等,房門都沒出,但對一個連人事都不通的雙兒來說,被漢子知道自己脫衣擦洗,足以叫他面上發熱不敢見人。

沈玄青因洗了頭發,又在竈前添柴火烤了好一會兒火,耽誤的久了,進來後陸谷那份羞熱都退卻下去,已有了睡意。

被窩裏多了個人,離得這樣近,陸谷聞到沈玄青發絲間的野澡珠味道,淡淡的,聞着就幹淨。

夜裏這麽冷他不敢洗,還是漢子火氣旺,他又想,明日晌午太陽大的時候他也洗個頭發,不然若是髒了,會被嫌惡厭棄的。

不早了,黑暗中兩人都沒說話,各自想着心事入眠。

等到半夜,本該熟睡的陸谷迷迷糊糊醒來,他夢到自己手腳被捆住不舒服,不曾想這一蘇醒就發覺自己在沈玄青懷裏。

被這麽高大的男人抱着,他吓得立刻就清醒了,心似乎都哆嗦了一下,戰戰兢兢試圖從男人的懷抱中滾回原先的位置,可沈玄青動了動,卻将他抱得更緊。

他緊貼着那個硬邦邦而結實的胸膛,寬闊有力,無法撼動。

陸谷身量不高也不矮,是個尋常雙兒,有時碰到矮點的,他還能顯出一些高來,但在過分高大的沈玄青面前,他就跟個瘦雞仔兒一樣,這麽一抱在人家懷裏連掙紮的份兒都沒有。

他心亂跳個不停,年輕又健壯的男人身上熱意和壓迫感讓他慌得不像樣,一個人在黑暗中緊張不安,而抱着他的人始終都沒松手,像是睡得太沉,連他亂動都沒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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