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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雨勢不減,山風一吹雨水斜飄進屋檐下更冷了,三條狗也躲進堂屋避雨,尋了幹爽的地方趴下。

旁邊多了個人,陸谷編竹籃的手越發謹慎,他有些不自在。

沈玄青傻愣一下,覺出呆站着不好,搬了板凳坐在陸谷身邊,也拿起竹篾低聲說:“我跟你一起做。”

“嗯。”陸谷說不出別的,眉眼低順着應了。

話只要說出口就慢慢開了腔,方才那點無措沈玄青抛卻了,搜腸刮肚想話說,問起陸谷這幾天的營生來。

“我看你曬了許多枸杞子。”

聞言,陸谷手上一頓,擡起眼忐忑說道:“我聽人說醫館收。”

沈玄青沉吟一下,開口道:“是這樣,不光醫館,拿到集市上賣也有人買,就是價錢都不高。”

他們這兒漫山遍野都能看到野枸杞,是能夠入藥的,但因常有人采了賣,不是什麽稀缺貨,價錢一直不怎麽高。

說完他還起身去看放在桌上的兩竹匾枸杞子,陸谷摘得這些個頭都大,比前山的品相好,就算價錢上不去,也更容易賣。

他抓起一把細看了下,就對陸谷說:“下山了我帶你去賣。”

這幾天忙碌可不就是為了這個,一聽有戲,陸谷連忙點頭,話說着說着,氣氛就較剛才和緩了不少,不說話也沒那麽局促了。

一陣大風吹來,裹挾着雨水撲向堂屋裏的兩人。

陸谷臉上手上都有冰冷的雨水,急忙将地上的一堆竹篾往後邊挪了挪,他沒加衣裳,這會兒覺出冷意。

不大的功夫,天上烏雲更多更黑,別說堂屋底下了,外邊都不怎麽亮,仿佛就要入夜了。

沈玄青見風勢越大,放下手裏剛編了底部的竹條,對陸谷道:“冷了,先進屋。”

說着他起身就把堂屋門關上,以免雨水吹進來。

天這麽黑,門又一關,想幹活都沒法了,陸谷只得跟着他進了更暖和些的屋子。

房中門窗緊閉,依舊能聽到外邊大雨傾盆,連風都狂刮起來,幸而在深山林裏,他們有這樣一座堅固的房屋抵禦風雨。

坐在桌邊無事可做,也不大能看清什麽,沈玄青頓了頓開口:“這幾日勞累,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了,不如躺着歇一陣。”

這确是實話,以往他自己在山裏傍晚還要做飯,會回來早些,如今有陸谷跟着,免去了他做飯費的功夫,回來就比從前晚。

連着五六日在早出晚歸,在山裏奔忙,也該挑着今日下雨多歇一會兒,不止他,陸谷每日也要做不少事,得個空躺着歇息對身子也好。

睡一張床對陸谷來說已有些慣常了,聽完張了張嘴,最終沒敢推拒,再說若沈玄青去睡,他自己傻坐在桌邊什麽都不幹,就更蠢笨了。

床上拉開的是新被,前兩天他已把舊的被褥拆洗了,夜裏太冷就把洗過的舊被覆到新被上,蓋兩層。

眼下不比夜晚困頓,陸谷躺在床裏想心事,沈玄青說帶他去賣東西,那他是不是可以多帶些,無論枸杞子還是別的藥材都得找找。

被窩裏漸漸暖了,床上的另一人也在想心事。

只是随着陸谷身上幹淨溫軟的氣息再度傳遞過來,沈玄青就将正事抛到了腦後。

不過幾天而已,竟叫他夜裏睡覺抱慣了,此時自己躺着,懷裏手裏沒個實在,那種虛空心癢漸漸地越大了,像是黑黝黝在他胸腔中旋轉,若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就會将理智吞沒。

陸谷剛有點神游天外的意思,忽然靠着沈玄青那側的手被抓住了,他一驚,立即回過神。

沈玄青的手比他大,結實而有勁,連手掌心都是幹燥溫熱的,讓他有些驚懼,不知這是何意。

這幾日清晨醒來時,他總會被抱着,但那都是夜裏睡熟後才有,這會兒大白天的,哪能如此。

羞恥讓陸谷小幅度動了下手,而握着他的那只大手更用力了,緊緊攥着。這一下就叫他知道,沈玄青并非是誤碰。

他只得安靜躺着,任由手被握住。

誰知這還不是結束,在一陣沉默過後,身側高大的男人一個翻身,就将他整個抱進了懷中。

陸谷渾身僵硬,動都不敢動一下,心慌不已,他聞到沈玄青身上野澡珠的味道,像是被男人燥熱的胸膛暖熱了,變得竟頗具侵略,直讓他想起那日幫沈玄青擦藥酒時覺察到的那份野性恐懼。

他似乎聽到一聲輕又滿足的喟嘆,因太過緊張無法分辨是不是聽錯了。

沈玄青幼時上過幾天學堂,是識幾個字的,但他念的書是正經書,自然不知淫ll詞豔ll曲裏的溫香軟玉四字,他只知抱着夫郎才會踏實些舒坦些,心裏頭像是被什麽填滿了。

可抱着抱着,他覺着陸谷愈發好聞,像是心間被勾出不可收拾的念頭,讓他變得不滿足也難耐起來。

陸谷不通人事,出嫁時沒人教他。

他們這裏雙兒姑娘出嫁時講究沐香湯,身上要帶着香味兒,不然杜荷花也不會燒水給他洗澡。

至于別的,一般會有婆子拿着粗糙的圖本偷摸教導,但杜荷花沒給他找圖籍,所以他壓根兒就不懂這是在做什麽。

新被蒙頭,一夜風雨飄搖。

——

頭頂太陽刺破烏雲,被雨水沖刷過的山林變得清新。

冷意還未褪去,陸谷坐在院子裏曬太陽,他看見地上幾片被風雨打過的落葉,還留着水跡,那葉子已有些泛黃了,叫他忽然覺出秋意來。

沈玄青提着魚簍漁網出門了,說是到河邊抓魚蝦挖泥鳅,今早他倆都起得遲,起來後天也不怎麽好,他就沒出門打獵,這不到晌午才看見太陽。

陸谷曬得有些昏昏欲睡,神思都變得恍然,也是這會兒他才意識到,自己昨夜好像真的給人家做了夫郎。

他被買來就是給沈玄青做夫郎的,從前他沒料到還有這些,眼下确已發生,似乎真的夫郎合該就是這樣的,讓他懼怕羞恥之餘,卻也有些認命。

不認又如何,他昨晚都沒敢動一下,咬着下唇生生受了,一聲都沒吭,總不能今日變卦說不願,再者他也沒那個膽氣跟沈玄青說。

他獨自坐了許久,終于撐不住想回房睡的時候,狗跳過門檻從外邊竄進來,随後沈玄青也進來了。

他衣裳有濕跡,卻滿不在乎,挽起的袖子還未放下,露出修長結實的小臂,腿長個高腰板也挺拔,此時一見到陸谷,滿臉春風笑意竟比那天上太陽都惹眼。

陸谷因神思昏沉,擡頭呆呆看着,頭一次沒有避開視線,這一看就讓他發覺沈玄青長得如此、如此俊朗英氣。

那個模糊的冷硬輪廓在他心中變得清晰,他似恍然大悟,原來沈玄青長這樣。

“兩條大魚我用密網兜了,困在網裏,有河水就不會死,網邊壓在青石頭底下了,明日或後日你想吃就過去取。”

沈玄青幾步走過來,腿長人俊身姿還挺直,一身布衣短打也遮不住姿度,這幾步路走得堪稱意氣風發。

他臉上笑意比平時多多了,半蹲在陸谷面前,将魚簍拿給他看,笑着說:“這些泥鳅跟雜魚給你炖湯喝,還有小蝦,昨天下了雨,河水漲了,山溪裏的白殼蝦被沖下來,我攔了不少,給你焯了水吃。”

小魚簍沉甸甸的,可見抓了許多,陸谷從沈玄青那雙明亮的笑眼裏看見自己,他才意識到已盯着人家看了好一會兒,神色就慌了,連忙低頭裝作去看魚簍。

經歷了昨晚的事,被自己夫郎看着,沈玄青就不似之前那樣面對陸谷會無措了。

他左膝輕點地半蹲半跪在陸谷面前,太陽照在陸谷臉上,看着越發瑩潤。

陸谷臉頰肉不多,但也軟軟的,他昨晚就知道了。

呼吸漸漸靠近,臉頰被另一人的唇輕蹭,昨晚那種懼怕又來了,陸谷緊緊攥住了腿上布料。

過了一會兒,沈玄青才發覺自己的失态,戀戀不舍退開距離,低啞了嗓子說:“我去殺泥鳅。”

“嗯。”陸谷垂着眉眼點頭,臉頰被蹭過的地方發燙,根本擡不起來。

沈玄青起身剛往廚房走了幾步,又轉過頭說道:“你若累了,不如睡一陣,吃飯時我叫你。”

陸谷讷讷應了聲好,就躲進房裏去了。

至于自己做飯的沈玄青,只要不是炒菜他就能對付。

在家裏他見過衛蘭香炖泥鳅,殺好了切些姜蔥一塊兒擱進罐子裏,加水用小藥爐熬上就好,至于河蝦就更好做了,不過倒進鍋裏焯水煮熟而已,昨天陸谷蒸了些蒸餅,随手熱幾個就能開飯。

外頭的動靜陸谷躺下沒多久就聽不到了,沉沉睡過去。并非他身子骨不行,素日幹活打草慣了,也算經得起折騰,若循序漸進如尋常小兩口悠着來倒也不會這般疲累。

只是沈玄青太年輕,那一身古銅的肌肉像是沒處使勁了,又是頭一次沒分寸,頗莽了些,嘗着肉滋味也不願松口,直鬧了個天翻地覆。

——

日子有了改變,這改變留了下來,隔三差五的,陸谷漸漸習慣了。

多了個人打理,屋裏屋外都有了點變動,院門前陸谷移來幾株山野花,澆了水後活下來這幾株好養活的,開出或紅或黃的大花,給屋前添了幾分色彩。

他見村裏有愛講究的人家都會栽花,既在山裏見到了漂亮的,就連根挖了帶回來,他挖了不少,別的養不活都拔掉扔了。

晨起微風吹拂,花枝輕輕搖擺。

陸谷背着竹筐鎖門,待轉身後就和拉起板車的沈玄青一同下山,板車上滿載獵物,也該去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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