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巨大型燈泡

樓果呆愣了幾秒，忽然慌張起來，仿佛看到了什麽天大的秘密。

他戴好眼鏡又收回視線，重新看向熒幕，心噗通噗通地跳，緊張不已。

靠在椅背上平靜了會兒後，他忍不住再次扭頭。

簡令飒依舊舉着水杯，把臉擋得嚴嚴實實的。樓果假裝調整坐姿，稍稍起身再坐下，身體前後移動，卻始終看不清他的面孔。

面前的大熒幕上，主人公邁着蒼涼的步伐走出破舊的小巷子，迎背後是家中重病的養女和瘦弱但活潑的小黃狗。

養女跟小狗不懂他此刻的悲怆與勇敢，但故事外的觀衆卻很難不被打動。電影院裏此起彼伏，都是壓抑着的啜泣聲音。

樓果也深受觸動，會被這樣溫柔又動人的故事戳中心扉并不是什麽怪事。

但那可是簡令飒。一個不茍言笑，從來嚴肅冷靜，因為過分冷酷無情而被同事們戲稱為大魔王的簡令飒。

魔王落淚啦！

樓果再也無法集中，心思全被身側沉浸在感動中的人所牽引，迫切地想要看一眼簡令飒此刻的表情。

可惜，在座位上晃了半天，除了簡令飒腦袋上的emoji外，一無所獲。

樓果不死心，幹脆整個身體貼了過去，假裝要和簡令飒說話：“學長，學長？”

簡令飒扭過頭去，後腦勺對着他，作勢打了一個哈欠，之後随意地抹了下臉，才回應道：“嗯？”

證據就這麽在眼皮底下被銷毀了。樓果遺憾地縮了回去，搖頭道：“沒什麽。”

另一側，林之泖已經用力地擤起了鼻子。

走出電影院時，林之泖不只眼眶，鼻尖也變得紅紅的，一看就是剛剛哭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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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簡令飒則與平日沒有半分區別，依舊面無表情，一副冷冷的模樣。

樓果執着地盯着他的臉看，試圖在燈光下找到一些端倪。簡令飒表現得很不配合，嫌棄地皺起眉頭，刻意轉身避開他的視線。

樓果不死心，拉下眼鏡框觀察，在他腦袋上看到了熟悉的小紅臉。

“這電影好感人哦，是不是？”樓果開口試探。

林之泖又吸鼻子，點了點頭：“嗯。”

樓果對他的反饋很滿意，轉頭看向簡令飒，大膽地問道：“學長你好像也看哭了吧？”

“什麽？”簡令飒仿佛被踩到尾巴，語調出現了明顯的波動，“怎麽可能？”

“沒有嗎，”樓果開始胡說八道，“我看到了呀。就在爸爸鼓起勇氣去找胖叔那一段。”

“有嗎？”簡令飒說，“對這個劇情沒什麽印象了。”

很少主動開口的林之泖居然插嘴：“就是他知道自己可能回不了，去拜托胖叔照顧玲玲和小豆的那段。”

眼看林之泖又要落淚，樓果連忙說道：“好在最後苦盡甘來了嘛！”

“可是到最後玲玲也沒有好啊，”林之泖問，“玲玲會好嗎？”

聊着天的同時，他們已經進了電梯，前後左右的陌生人見這身材高大的小夥子開口卻如此幼稚，紛紛投來疑惑的路線。

樓果尴尬又好笑，趕緊點頭：“會的，當然會的，最後那個場景看起來充滿希望不是嗎？”

“但是沒有直說啊，”林之泖耿耿于懷，話比平日多了十倍，“為什麽不直說呢？結尾還吊胃口，真郁悶。”

樓果正為難不知如何解釋，簡令飒問道：“你們晚飯打算在哪兒吃？”

說話間電梯門打開了，樓果一邊往外走，一邊向林之泖投去了詢問的視線。

簡令飒會提出這個問題，意思無疑是不介意一起吃了。樓果自然樂意至極，可毛毛小朋友那麽自閉怕生，應該不會願意和這個“沒禮貌的叔叔”一起吃晚飯吧？

既然答應了舅舅舅媽照顧好小表弟，當然要考慮到他的情緒。

林之泖眨了兩下眼睛，低下頭，劉海遮住了上半張臉：“我想回去吃。”

樓果無奈，沖簡令飒說道：“我們要回去。”

簡令飒欲言又止。

待三人走出商場，樓果把懷裏抱着的超級無敵霸王桶爆米花塞給了簡令飒：“我們現在去坐車啦！”

簡令飒低頭看了看還剩下大半的爆米花桶，又擡頭看了看樓果的面孔。

“你一個人吃不完吧，”樓果打心底裏并不想走，磨磨蹭蹭的沒話找話，“這個放到明天就不好吃了，怪浪費的。”

“你帶回去？”簡令飒問。

“太大了，我們抱着怎麽坐車。”樓果搖頭。

“那……”簡令飒垂下視線，“我送你回去吧。”

樓果眨了眨眼。

“我開車來的，”簡令飒說，“送你們。”

“那多不好意思啊，”樓果嘿嘿笑了起來，“不過既然你一番誠意，我就不客氣了！”

為了陪林之泖，樓果也坐在了車後排。

他把爆米花桶交給了林之泖，林之泖乖乖抱着，時不時從裏面拿一顆塞進嘴裏。

“你的……你的表弟住在哪裏？”簡令飒往後視鏡裏看了一眼。

“他現在跟我住在一塊兒，”樓果說，“你叫他毛毛就好了。”

林之泖扭頭看着窗外，默默地拿起一顆爆米花塞進嘴裏嚼阿嚼。

“住在一塊兒？”簡令飒語調古怪。

“嗯，”樓果點頭，“他來這兒玩一陣子，回去之前都住我家。”

簡令飒又看向後視鏡，恰好與樓果的視線在鏡子裏碰上了。樓果立刻眯起眼沖他露出笑容，簡令飒則像一直以來的那樣，淡淡地移開視線，不作回應。

樓果看着後視鏡裏簡令飒的面孔，不禁又回想起了電影院裏的畫面。

簡令飒到底有沒有落淚呢？emoji說他有，emoji可以信任嗎？

樓果又一次推下了眼鏡框。

簡令飒頭上有好多烏雲，烏雲下的不是雨，而是一個個大檸檬，大檸檬撲通撲通地全掉在簡令飒的腦袋上。

這也太古怪了，該怎麽解釋才好呢？

樓果鬧不明白，不得不在心裏宣布，自己在面對簡令飒時超能力果然完全不可靠。

難道簡令飒真的沒有哭？

……太遺憾了吧。

電影院離樓果租住的小區不遠。

随着附近的景色逐漸熟悉，樓果忽然想到了什麽，低頭看了眼時間，然後對着駕駛座的簡令飒說道：“你提前放我們下來吧！”

“怎麽？”簡令飒問。

樓果指了指身邊也一臉莫名的林之泖：“我帶這家夥去把頭發剪了。”

林之泖劉海下的眼睛瞬間瞪得大大的。

“你看看你這頭發，長，還亂糟糟，”樓果批評他，“就算你想當長發美男，好歹也修飾一下，這樣太邋遢了！”

林之泖委屈地張了張嘴。

“就前面拐角那裏，”樓果伸手向前指，“那兒可以停車。”

簡令飒很配合，在他指定的地方把車停了下來，打開了門。

“謝謝啦，”樓果不依不舍，“那我們就先走了，周一見！”

簡令飒不做聲。

林之泖下了車，一副不情不願的模樣，來回撥弄自己的頭發。

“拜拜？”樓果對着駕駛座的簡令飒揮手。

簡令飒又沉默了幾秒，問道：“理發店在那裏？”

“那兒，”樓果伸手往前指，“看見沒，很近的。”

簡令飒點了點頭，打開車門：“我也去。”

理發店的服務生很熱情，一進門便迎了上來。

樓果把縮在後頭的林之泖強行推到前面：“他要剪頭發。”之後又對林之泖說道，“想要什麽發型你自己說吧！”

林之泖一副坐立難安的模樣：“随、随便。”

“既然随便那就我說了算，”樓果毫不客氣地向Tony小哥宣布，“給他剃短，男孩子就是短點好看，模樣比較精神！”

“好嘞，”小哥拉着林之泖往裏走，“帥哥先來洗個頭。”

一旁的小姐姐問道：“那你們兩位呢？”

“我不用，我朋友也理發。”樓果替簡令飒發完了言，後知後覺疑惑起來，看向簡令飒，“學長，你想換發型嗎？”

簡令飒目視前方：“我……我也剃短點。”

“可是你現在也不長呀，”樓果不解，“還要更短嗎？”

簡令飒瞥了他一眼：“……精神點。”

“可是現在的發型很适合你的，”樓果遺憾道，“這麽帥氣，不好嗎？我覺得也很精神。”

“帥哥理發這邊走。”服務員小姐姐向簡令飒招手。

簡令飒嘀咕了一句：“是嗎？”

“嗯，你确定還要剪得更短嗎？”

“帥哥？”小姐姐見他站在原地不動，面露疑惑。

簡令飒清了清嗓子，對她說道：“我不剪，我就……洗一洗吧。”

“好，”小姐姐點頭，“那也這邊請哦！”

樓果閑着沒事，屁颠屁颠跟了上去：“不是吧學長，你這麽短的頭發還要專門上店裏洗嗎？”

簡令飒不吱聲，一旁的小姐姐笑道：“自己在家洗和店裏洗哪能比啊，我們可以做頭皮按摩，洗完了幫你吹幹，肯定比你在家自己吹出來帥氣。”

樓果恍然大悟，點着頭說道：“也是啊！學長，看不出來你那麽精致，還挺有追求的嘛！”

簡令飒依舊不做聲。

“難怪那麽帥氣，”樓果笑着拍他的背，“這就叫迷人大帥哥的自我修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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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我是迷人大帥哥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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