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六十五:查案
秀雲見崔沅绾看得癡, 也順着望過去,忙驚呼一聲。
“那小官人整日跟在姑爺身上,那雙異瞳瞧着瘆人, 人冰冰冷冷的,跟從亂葬崗裏爬出來一般。”秀雲抱怨道, “原來他與縣主認識。”
崔沅绾笑彎了眼,“那次與縣主一同去礬樓聽曲,縣主心事重重, 眉頭總皺着。如今想想她說過的話,想是思緒為炔以所擾把。”
一位将為新婦的縣主, 一位冷血無情的暗衛,縱使郎有意,女有情, 也斷然不會成。
崔沅绾放下車簾, 不欲多管閑事。這事倆人不做避諱,她也不會在外人面前多言一句。
庭院原是嫁妝裏的一處地産, 地方偏僻,鮮有人跡, 整日安谧得很。又依山傍水,往院裏一看, 銀杏樹林立, 葉落廊道, 布局也是崔沅绾喜歡的。
“叫養娘卸行李收拾庭院罷。”崔沅绾吩咐道。
秀雲說是。她是崔沅绾最親近的人, 早取代一幫老養娘成了管事的。
帶來的仆從沒漢子,這搬家的重活兒都交給力氣大又能幹的養娘去做。
秀雲一番交代, 跟着崔沅绾往內廳裏去。
庭院沒人住, 即便景再美, 不免顯得冷清了些。秀雲見崔沅绾環顧四周,也不說話,忙開口問道:“娘子覺着這處是否寒碜?咱們搬家從輕避重,搬來的都是能用上的主要物件。娘子若覺着憋屈,奴這便叫人再搬來些物件。”
“不必了。”崔沅绾撫着額前傷口,有些頭疼。
“這幾車貼身物件夠用。咱們在此靜養,平日裏也就與請來的三位小官人來往,一切就簡便好。拿那些金銀琳琅還要出去幾趟,萬一遇見眼目,豈不是得不償失。”
秀雲點點頭,正想與崔沅绾再說幾句,話沒說出口,就被急忙跑來的綿娘給打斷。
“娘子,新來的三位小官人把搬物件的養娘給攔了下來,說是要幫娘子的忙。”綿娘跑得急,說罷半句話後忙拍着胸脯順氣。
“小官人手腳麻利,也不給養娘反應時候,一個個扛着箱子就往後院去。”綿娘補充道。
崔沅绾正打量着前堂的布局,聽罷這話,并不吃驚。
“他們願意幫就幫去,查案靠他們,我供他們起居吃穿,他們若有良心,肯定想多棒幫幫我的忙。”
只是想到一向溫和的六郎把大箱子扛在肩頭的模樣,又叫人忍俊不禁。
“你倆先去收拾屋子,我去見見他們。家當半日就能安排好,剩下半日稍作歇息,趕路勞累,也趁此緩緩神。明日就要辦正事,容不得馬虎。”
秀雲說是,欠身行禮,帶着綿娘退下。
離開晏綏身邊前,崔沅绾手腕上還戴着晏綏命人打造的玉镯子。秋日涼爽,衣裳也穿得比夏日厚。晏綏憐惜,才免去她臂上的金臂钏。可這玉镯子戴得沉,無時無刻都在提醒着崔沅绾應守本分,聽他的話。
眼下回到自個兒的地盤,行事再無人看管,崔沅绾把那玉镯子摘下,随意扔到一方案桌上去。
她逃得出奇容易,可要與晏綏徹底劃開界限,卻不容易。崔沅绾心頭念想愈發強烈,要查的這件事,不止與她娘家人有關,還與晏綏脫不了幹系。也許她能從這件事上攻破晏綏的防線。
連廊長,崔沅绾一人慢悠悠地走着,只當是好好欣賞院裏的風景。
“崔娘子,叫你見笑了。”六郎衣袍上扣着攀膊,正拿着脖上圍着的一方汗巾擦汗。見崔沅绾來到後院,忙上前迎接。
六郎迎勢猛烈,崔沅绾卻與他拉開距離,刻意忽視他這莫名的熱情。
“今日涼快,甚至還能算得上是冷天。小娘子都穿着薄襖幹活,六郎卻還穿得單薄。是不是累着了,平日裏從未見過你出這麽多汗。”
崔沅绾話語說得親切,聽起來倒真像是認真關心六郎一般。只是眼眸裏始終帶着一股寒意,她沒注意到,可六郎卻看在眼裏。
這般不近人情的樣子,當真與晏綏平日所為別無二致。相識近墨者黑,六郎心裏雖存芥蒂,卻堅定相信自個兒魅力,不輸那厮。
“外人都覺着崔娘子嫁得一位好郎婿,我卻不贊同這話。”六郎嘆氣道,“崔娘子這身傷便是最好的佐證。額前與手掌心,都仔細包紮着,想是傷得重。光能用眼看見的只這兩處,看不見的地方,估摸也受着傷。”
崔沅绾覺着他這話說的隐晦暧昧,渾身不适。
同樣是關心人,晏綏從不會如此迂回地顧左而言他。她與六郎不過才碰面過幾次,他竟總要問問她的生活起居來,話裏暗藏深意。
崔沅绾抿唇輕笑,回道:“官人允我搬出來靜養身子,可我出來心思也不全在養身子上。我要你們哥仨幫我查事,這才是主要目的。眼下要以查事為大頭,家事就不必常常提起了。”
六郎也察覺出自個兒話裏的不妥之處,忙點頭說是。
他心意表露得多,明知會叫崔沅绾反感,可腦子全然不聽指揮,明知不該怎麽做,言行還是先做了出來。
六郎跟在崔沅绾身後,随她在後院裏亂逛。
“七郎精通梅花六壬,崔娘子若有需要,可叫他來算上一卦,看看這段日子風水如何。”
崔沅绾點點頭,并不在意。
六郎還想與她攀話,說道:“八郎力氣大,院裏若有什麽重活,都可交給他去幹。”
後院不養閑人,七郎八郎低頭沉默搬着一個個重箱子,養娘女使灑掃庭除。只有六郎絮絮叨叨,與崔沅绾說着話。
“那次與六郎初見,六郎溫潤正直,我還以為六郎是個沉默寡言的人呢。後來六郎似是變了一人般,開朗健談,不似當初寡言模樣。”崔沅绾止住腳步站定,輕聲嘆道。
六郎面色一僵,意識到自個兒失态後,随即恢複往常神情。
“我也覺着奇怪。遇上崔娘子後,話再也止不住。總覺着與崔娘子一見如故,若非男女有別,我與崔娘子定為知己好友,一同游山玩水,縱情享樂。”
崔沅绾輕笑,心裏拿捏着分寸,仍待六郎如常。
一路拾捯折騰,院裏的人竟都睡得早,翌日起得也晚。
小廚房裏的養娘急忙起床燒柴火時,六郎早做好了米粥,端來一碟榨菜,叫女使給崔沅绾送過去。
秀雲一面給崔沅绾穿衣,一面感嘆着:“六郎當真是心細,知道娘子養病,特意做了清淡的膳食送來。”
崔沅绾掩面打着哈欠,輕聲道:“先前聽公主說,這三位小官人都不是下廚房的主。哥仨誰也不精通燒火做飯,沒想到六郎竟藏得一手好廚藝。”
秀雲聽罷,搖頭說不知。給崔沅绾上藥時,驚訝地發現傷口好得飛快。
“娘子再熬幾日,按照眼下這好的情況,不出十日,傷口定能愈合起來。”秀雲安慰道。
崔沅绾看着銅鏡裏的自己,額前一道細長的傷口果真結了痂。
“柴火燒飯做得香,仆從也都很辛苦,叫小廚房做點葷菜,犒勞犒勞她們。我不能沾染葷腥,仆從可不欠我的。萬萬不能為着我自己,耽誤大家。”
秀雲心裏感激,“娘子當真是心善。”
崔沅绾輕笑,不欲多浪費大好的白日光景。
“去用膳罷,今日還有事情要做呢。”
打發罷仆從後,崔沅绾來到小官人住的偏院,哥仨正忙着整理一堆查來的信息。
“查得如何?”崔沅绾開門見山,連句客套話都不曾說。
六郎把幾張泛黃的宣紙遞上崔沅绾手上,道:“這都是我與七郎八郎查來的事。那年崔娘子從父去華州書院學習,大娘子跟着夫人在府裏待着,整個月就只出去過一次。”
六郎說着,見崔沅绾眉頭皺了起來,聲音也放緩了來。
“五月廿二,正是夏長史四女的生辰,夏家宴請京中員外安人,擺宴府上。夏家的請帖遞到崔府上,令尊不在,便又夫人替令尊赴宴。夫人把大娘子帶了過去,在夏府待了半日,宴散而歸。”
崔沅绾眉頭緊皺,心亂如麻。大姐只出去過一次,唯一一次是去的夏府。此後變故會不會與夏家有關?
“繼續說。”崔沅绾說着,一面低頭看着手裏攥着的幾張紙,黃紙黑字,密密麻麻地寫成五月來崔家人的行蹤。
“廿二後,大娘子便生了病。夫人請遍所有大夫,都開了藥,可大娘子的病也沒好起來。”
七郎見崔沅绾如霜打茄子一般無精打采,開口安慰道:“娘子莫覺着氣餒。當年大夫雖給大娘子開過不同的藥方,可幾位大夫都給大娘子拿過一個藥膏,那是角叉菜膠膏。”
熟悉的藥膏名傳到崔沅绾耳裏,她身形一晃,顯些要倒了下去。
角叉菜膠膏是夫妻同|房時做潤滑用的藥膏,保護娘子家身子受免于撕裂的傷痛。可大夫怎會給她大姐也開這種藥膏用呢?
六郎知道崔沅绾正疑惑,忙開口解釋道:“這角叉菜膠膏也做摸臉用,皮膚幹燥抹着藥膏見效得快。”
六郎未娶新婦,身子清清白白,怎會知道這房裏的事?角叉菜膠膏是尋常人家用的好物,想是崔沅绾沒見過這些尋常物,六郎才耐心解釋一番。
崔沅绾精神恍惚,問道:“當年那些大夫可還能找到?不過十幾年而已,想是還做着救人治病的生意。”
六郎斂眸,低聲道:“當年為大娘子治病的有十三位大夫,十二位在大娘子夭折前後離世,最年輕的一位,體弱多病,不過仍茍延殘喘地活着。”
“他身在何處?我想找他問問當年的事。”崔沅绾急切地說道。
六郎面色一沉,“那大夫行蹤不定,最近一次發現他的行蹤,是在夏長史身邊一位妾室的娘家裏。那大夫是妾室的遠房表哥,原先與妾室關系疏遠,妾室嫁到夏家後,兩人的聯系才多了起來。”
作者有話說:
希望國慶前能完結(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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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