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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逸的臉色越來越不好,而且呼吸成了喘息,好像累極一般。她要喝酒,林清總覺得不妥,給她倒了一杯底,她卻吃力的搖頭:“下午的時候就覺得不舒服才提前下班的,應該是有點感冒,現在又受了點傷,你讓我多喝點酒睡一覺就好了。”林清看她說得吃力,趕緊把酒多倒上些讓她不要說了。

喝了酒好像是好些了,衣服都沾了血,林清給她換了件平日當睡衣穿的襯衫讓她睡好:“我讓人過來打掃房間順便把沙發換掉,你好好睡一覺。想吃什麽,我去做。”許逸悶咳了幾聲唔了一聲:“不想吃…想睡覺…別吵我…”“好…寶貝兒你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我們去醫院…”林清吻了吻許逸的額頭,得到的回音卻是一陣悶咳,這咳聲讓她心裏一陣堵得疼。

林清自己用刀把子彈取了出來,特地把沙發割破,這才叫來使館服務中心的人員,把房子打掃幹淨,把沙發擡出去扔掉。等打掃房間的人走後,林清有些虛脫的坐在那,一時什麽也不能思考。電話響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胡亂的找了一會,終于從大衣口袋裏找出電話,一看是媽媽打來的,頓時緊張起來。

還好這次出行人員原定日期是一個星期,林清和媽媽聊了一會便找理由挂了電話,實在是怕對方從聲音中聽出異樣,那樣就扯不清了。

看了下時間,最終還是打電話讓租住在這一棟樓的鐘好幫忙帶些吃的回來。打電話完,一時莫名的想哭,忍了一會還是沒忍住,雙手捂着臉隐忍的啜泣着。——不明白為什麽從小到大舍不得動她一根手指頭的父親會突然這樣對她,也不懂為什麽自己的愛情就這麽辛苦,家人和愛人,不到你死我活的地步誓不罷休。

這時候,最害怕的是她啊,可她能去找誰要安慰?父親受傷昏迷,母親不能知道這些事,愛人似乎在抗拒她的靠近…突然之間很茫然,不知道該去做些什麽好。

門鈴的響聲讓她迅速停止哭泣,跑進洗手間把臉洗幹淨才去開門。鐘好把吃的遞給她時,看着她紅腫的眼睛欲言又止,最終卻只是鼓勵的笑笑:“吃飽了好好睡一覺,明天醒來一切都會好的。有事再打我電話,我随叫随到。”“謝謝。”林清嘶啞着嗓子勉強扯出個笑,在鐘好轉身時就把門關了。

把食物放在微波爐裏加熱,林清輕輕開了卧室門,見許逸還在睡,一時猶豫要不要叫醒她。過了會見她眉頭皺得緊似是很痛苦,于是俯身輕聲喚她。許逸似是睡得不實,一叫就醒了過來,見是林清,有點撒嬌似的嗯了一聲:“怎麽了?”林清見她臉色紅得不正常,于是用額頭抵過去,感受了一會輕聲道:“你在發燒,我們去醫院好不好?”

許逸又輕哼了一聲,林清突然聽出來了,這聲音不是撒嬌,而是痛苦。一時心疼的抱住她:“去醫院,來我幫你穿衣服。”“不去了,睡一覺就好。”許逸握住要解她衣扣的手,目光堅決。林清又抵着她的額頭好一會,感覺到燒得不是很厲害,于是遲疑的點頭:“那吃點東西?”

許逸說想吃粥,林清又開火熬了一窩小米粥,端過去時不肯讓她自己吃,堅決要喂。許逸堅持不過,雖然一直在強調這不好,不用這樣,但最終還是屈服了。

看着她一口口吃自己喂過去的粥,林清記起了六歲的時候。三歲的許逸自己吃東西吃得很好,而且不喜歡別人喂,可是她那時候就是莫名的喜歡喂許逸吃飯。記得那一次是許逸一家人去英國她家過元旦,那天晚飯時,許逸見她又端着碗要喂,哭着喊不要,但她堅決要喂,在大人們的哄勸下,許逸哭了一會還是屈服了。雖然眼角還挂着眼淚,但吃着她喂來的食物,一口一口的吃得特別好。

吃了一會,許逸突然望着她,她以為她是不想吃了,剛要問是不是這個意思,許逸卻突然叫了一聲:媽媽。這讓她當時就羞怒了,碗往小桌上一頓,紅着臉蹭的站起來:“小笨蛋!我才不是你媽媽!”她說完才轉頭看見身後的陸婕和一幫大人在那憋笑憋得難受。從那以後,她就再也不喂許逸吃飯了。

“在想什麽?”許逸看出了林清在走神,林清瞬間回神的哦了一聲笑道:“想着喂你吃飯這個榮幸我終于又能有了。”三歲的記憶是不可能存留的,許逸不知道她具體在說什麽事情,但能猜到大概,有些感概的嘆了一聲,卻也沒說什麽。

洗完澡,林清感覺什麽沉重的東西終于可以暫時卸下了,現在只需要抱着許逸睡個好覺,什麽也不用想。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夢裏盡是噩色一片,猛然驚醒,見身邊的人痛苦得揪着被子在痙攣,一摸才知道全身都汗濕透了。驚呼了一聲許逸,見痛苦的人沒有反應,愣了一瞬,馬上反應過來,一邊打急救電話一邊給許逸找衣服。

給許逸把衣服換好時,把電話打給了陸婕。不知道為什麽,或許真的是愛人之間的心靈感應,她這次的感應,非常不好。這一次對許逸來說,或許是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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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一點到的醫院,兩點一十陸婕和陸教授一家人都趕了過來。五個人在急救室門口相對無語,這時候,說什麽安慰的話都是多餘的,只有人平安出來,才是真實的安慰。

醫生先走了出來,陸教授首先迎過去問情況,得到的答複是情況暫時穩住了,但是要馬上準備手術,否則後果很嚴重。因為病人情況複雜,手術方案要經過會診讨論,最快也要天亮以後才能确定。

許逸被送進病房後,林清把家裏的鑰匙給了奧弗,讓他帶他媽媽去休息。陸婕和陸教授都不肯走,林清怎麽勸也沒用。

林清在接過許逸手機上來的一個電話後,許逸所在機構辦事處的負責人也來了醫院,在和醫生溝通後又和陸婕聊了一會才走。因為許逸是因中毒損壞身體,造成部分髒器功能衰弱,所以手術很複雜。醫院這方面的專家一直在讨論具體的手術方案,好像情況真的不樂觀。

中午時分,陸婕被陸教授帶去用餐,林清趴在許逸床邊睡了一會,突然感覺有人叫她,一開始以為是奧弗來了,徹底醒過來才發現是許逸醒了。一時驚喜的握着她的手親了一下,但是卻不知道說什麽好,只是笑看着她。許逸也沒說話,迎着她的目光看了一會,握緊她的手:“吓到你們了吧。遲早的事,先前可能是被雲師傅的藥壓制着,但是該來的總會來的。”

林清搖着頭,還是說不出話來。好一會擡起頭,眼裏已經積滿了淚水,只是一直沒讓它們掉下來。“你怎麽可以這樣,我們在一起,啊,一年多,你看看別人追女朋友怎麽追到手的,你呢,一開始,送過幾束破花,後來,破花都不送了…你對我這麽不好我還跟着你,你要負責到底的。”林清說着邊流着眼淚邊笑。

“不是還有條披肩嗎?”“花紋和顏色都好醜我才不要穿。”林清把眼淚抹掉,越發握緊了許逸的手。“那你要什麽,我現送給你。”許逸笑得有些虛弱。

“現在送?我才不要。你就算不八擡大轎把我娶進你們許家,你好歹也要當着歐陽那些我們共同認識的朋友的面求一次婚啊。”林清發現眼淚怎麽擦都擦不完,總有新的要往外湧,這種感覺,真的很無力也很讨厭。

許逸拿過床頭的紙巾替她擦着眼淚,神色有些悲傷:“或許老天爺一直不讓我送出那樣東西是有緣故的。林清啊,如果,我這次,真的醒不過來了…”“不要說了!”林清猛的打斷她的話,而後又迅速說道:“好。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你真的醒不過來,我轉頭就找個人嫁了,只要他愛我,我不讨厭他,我就和他過日子,我一定讓自己過的好好的。”

許逸被她的話說得笑起來,只是這笑聲中多少帶了些許無奈的悲涼感。林清被這感覺刺得全身都疼,忍不住一口咬住了她左手的無名指:“這是我留下的印記,這個印記會通過左手的無名指印進心髒,你從人到心,這輩子,都只能是我的。就算閻王來搶,我也不放。明天,明天就會好了,等你手術完後,我陪你去休養一陣。然後,我們一起去美國,在曼哈頓買棟房子,我們養一條哈士奇和一條松獅,只買一輛車,你得天天送我上班後才能去上班…下雪的時候,你要比我先起床去清理房子前面過道上的雪…我每天下班都給你做飯吃…”

林清已經泣不成聲,最後把許逸的手捂在自己臉上嗚嗚的哭得像個孩子。

下午兩點,醫生終于給出了手術方案和成功率,那個數字低得讓所有人都不敢點頭讓許逸去冒那個險。

======

六個月後

中國駐紐約總領館接到邀請參加在紐約主辦的亞太文化交流峰會,新聞文化處的負責人陪同副總領事和兩位參贊一齊出席。除了亞洲各國有派代表出席此次峰會,聯合國秘書處也有應邀派人參加。

林清一席合體剪裁的套裝莊重而優雅的陪伴在施副總領事身邊,雖然在和周圍的人談笑風生,但心裏卻一直在神游。許逸的電話打不通了,而許空格家的電話也沒人接,真是奇怪的事。一個星期前找許逸的人就找不着了,許家那時候還有人給個交代,說是她們兩母女去游德國了。可是,總該來個電話吧,真是不讓人省心。或許當初同意她去德國休養真是件失策的事,就應該早早的綁到身邊來,哪也不準跑。

“Qing,好久不見。”來打招呼的是聯合國新聞部的老爺,林清笑笑和他寒暄了幾句,問他最近都往哪跑了,兩人正聊得好,那位老爺卻突然對不遠處招了招手,然後對林清說:“給你介紹個人,我剛和她從埃及回來,很有意思的一個人。”

待那人走近,那位老爺笑眯眯的介紹道:“這位是Anton,服務于聯合國秘書處。這位是Qing,中國駐紐約總領館的新聞官,認識一下。”

林清挑眉看着這明顯曬黑了的人,嗯哼一聲:“很高興認識你,小兔崽子。你倒是跑啊,繼續想着法兒的跑,就是不想回我身邊來是吧。很好…很好…”許逸的手被她捏得生疼也只能一直笑着。倒是那位老爺,一臉不懂,怎麽看這兩人都很奇怪。

一本正經的大會開了好幾個小時,林清請假不參加晚上的聚會,施副總領事也同意。

外面在下雨,她站在那等了一會,看着因突然下雨而在雨中奔跑着的各色人種出神。一把傘慢慢移到了她頭上,手被一個人握住,一轉頭,對上一雙溫柔的眼睛。就在這一瞬,原諒這人的孩童心性,原諒她不體諒自己的着急,原諒所有。因為,此時這人站在身邊,就什麽都好。微微一挑眉:“回家。”回家。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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