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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主任攬着江平心的肩, 跟值班的民警道:“我們來作證……哦不是,來配合調查?”
徐钰接到消息, 趕緊放下手頭工作跑出來, 領着兩人往樓上走。
班主任沒來過這種地方,一路上好奇地朝牆上的門牌以及路過的行人打量,進了電梯, 忽然想起路上打好的腹稿,着急補充道:“不要把她帶到那種小黑屋子裏去,她會害怕。找個普通的地方聊聊就可以了。另外她是未成年人,我要求在旁邊陪同。”
徐钰按完樓層,轉過身笑道:“您放心吧, 我們都很好說話的。”
班主任點頭, 轉頭看看牆壁上貼着的标語, 等待電梯開門的空隙, 與她寒暄道:“你們刑警平時很忙吧?一般什麽時候才能下班啊?”
徐钰說:“沒有特殊情況的時候也是正常時間上下班。有時候根據排班表值夜班。有案子就說不準了, 睡覺的時間可能都沒有, 更別提下班了。”
她說到一半, 電梯門已經開了。
徐钰率先邁步出去, 在門邊等了等, 笑着領她們去了一個光線通明的小房間。
兩人并排坐到靠牆的長椅上,正局促間,另外一名警員端着兩杯水過來, 擺在木桌中央。
徐钰問:“你們看這裏可以吧?”
班主任說:“可以的。麻煩你們了。”
開好設備後,徐钰壓低上身, 語氣盡量溫和對江平心問:“你看見兇手了嗎?”
江平心遲疑中點了下頭, 目光微微閃爍, 緊跟着又搖頭。
徐钰翻開筆記本, 說:“沒關系,你慢慢講。”
江平心的敘述挺有邏輯,不用徐钰引導,自己能挑着關鍵說:“其實那天晚上,我寫完作業之後,跟往常一樣打着手電去河邊找線索。我剛走出那條小路,天上就開始下毛毛雨了,我準備回去拿傘,聽見有人在對面叫我。”
她稍稍停頓了下整理思路,接着往下道:“他也在河岸邊上閑逛,不過跟我不是一個方向來的。遠遠看見我手電的光了,跑過來問我能不能分他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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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聲音挺好聽的,不像是個壞人,我就問他怎麽不回去,他說他要在這裏等人。”
徐钰太陽穴邊的青筋猛地一跳,心說現在的孩子已經發展到憑聲音判斷人的好壞了嗎,新一代的年輕人真是越來越虎了,還沒開口發表看法,就聽班主任後怕地訓了一句:“很危險的,以後不能這樣!”
江平心将手掌在校服褲子上擦了擦,心虛地低下頭,說:“其實我當時也有點害怕,畢竟那附近特別荒,晚上很少有人路過。有時候能碰見幾個騎電瓶車來偷菜的,但多少有點印象,說話的這個男的我從來沒見過。”
“我本來不想理他。他估計知道我怕他,追了兩步就停下了,打開手機的夜視燈在對面朝我揮手,說可以給我錢,又問我附近有沒有什麽地方能躲雨。我看他樣子,覺得他可能真不是什麽壞人吧,就沒馬上跑。讓他站在原地別動,用手電仔細照了他兩遍,然後放了一支在地上。”
徐钰問:“等人的是韓松山?”
“對。是他。所以我對他的裝扮有印象。”江平心說,“我沒收錢,直接回家拿傘了。”
徐钰跟同事交換了一個眼神,彼此的臉上都寫着迷茫。
同事三連發問:“韓松山非得站在岸邊等人?對方沒給他準确的會面時間嗎?他一定要這麽寸步不離地守着。這得是什麽人啊?”
江平心小聲嘀咕:“我怎麽知道他在想什麽。”
徐钰在筆記本上寫了幾個關鍵字,問:“然後呢?”
江平心說:“我不敢馬上回去,在家裏待了一段時間,覺得他可能已經走了吧,才拿着傘又去了一趟。”
饒是徐钰聽到這裏都不得不感慨一句:“你還敢去啊?你膽子真的可以包天了。”
江平心張了張嘴,沒有反駁,幹巴巴地往下說:“那時候天還在下雨,我心神不寧的,沒怎麽注意路。快從小路出去的時候,才發現前面有道光在晃,而且在不停朝我的方向靠近。”
她回憶起當時的畫面,腳底仍舊有種想打寒顫的冷意。
“我不敢再往前走了,拿出手機,按好了110,靠牆站着。把手背在身後。準備随時報警。很快小路裏進來一個男人,看身量就知道不是韓松山,我有點驚訝。”
徐钰跟同事都嚴肅起來,屏息凝神地聽她描述。
狹長的泥水小路裏,雨聲細碎,伴随着一道有節奏的踩踏聲。對方腳步沉穩有力,水花似乎通過聲音飛濺在她耳邊。
江平心目不轉睛地盯着路口,在人影出現的一瞬間,心裏陡然打了個突。
對方手裏也拿着一個手電,只是朝前的光源照不清楚他的臉。他察覺到江平心的存在,燈光朝牆邊打了過來,江平心也下意識地擡高手腕照了回去。
近距離射來的光線過于刺眼,江平心松開傘柄,準備擡手作擋,對方卻先一步把電筒挪開了。江平心也順勢看清了他的五官。
一張光影分明,輪廓清晰的臉。
江平心嘴唇動了動,似乎有點艱澀,兩手捧過桌上的杯子,深吸一口氣,說:“他頭上戴着頂黑色帽子,藍色的短袖上染了一片紅,不過顏色不是很濃,被雨稀釋了,一圈圈地暈開,我不确定是不是血……”
她喉嚨用力吞咽,數秒的停頓後,說:“他臉色有點蒼白,眼睛半阖着朝我斜過來,還沖我笑了一下。”
班主任輕撫她的背安慰她,江平心略微直起身,喝了一口水,聲線不再那麽顫抖。
“我當時被吓到了,沒敢看得太清楚,扔下傘轉身就跑。好在他也沒追過來。”
“後來你們拿着照片過來問我,我才知道韓什麽……那個男人已經死了,我覺得兇手應該就是我那天晚上看見的男人。”
同事立馬說:“我去把照片都拿過來。”
他跑出門,很快拎着一個文件袋回來,将裏面的照片全部倒在桌上,一字排開,讓江平心辨認。
這些都是韓松山在A市的合作夥伴、以前工作過的同事,以及周拓行給出的有舊仇的對象。
江平心往前坐了點,彎着腰去夠桌上的照片,随後覺得有點累,幹脆蹲在地上,兩手扶着桌沿一張張比對過去。
她看得仔細,其中有幾張照片反複辨認了好幾次,到最後眼睛快花了,覺得幾個肥頭大耳的中年男人都長的一個樣。
再三确認後,她告訴對面的民警:“沒有。”
徐钰随手撥了撥桌上的照片,問:“你确定嗎?”
“感覺不是。”江平心說,“我對人臉的辨識能力不高,但是這些人的臉型跟他不大一樣。那個人臉上沒有胡子,而且帶一點劉海。”
徐钰無奈笑道:“你不能靠發型跟胡子認人的,因為有些照片是以前拍的。而且夜裏匆匆一眼,人的輪廓會受視角跟光線的影響出現一定偏差。你把你覺得像的都先挑出來,交給我們去排查。”
江平心想了下,還是搖頭:“他臉小,人很瘦,不能完全确定但年紀應該不大,這些人都沒他長得帥。”
徐钰說:“好的。”
她可以相信一個女生對男性顏值的判斷。
同事長長嘆出一口氣,見了鬼地道:“都不是啊?那這人到底是從哪兒憑空冒出來的啊?跟韓松山關系好像還不一般,該不會是韓松山什麽私生子吧?”
徐钰不贊同:“你覺得以韓松山的性格,他在乎什麽私生子的身份嗎?如果想認他,肯定大張旗鼓地接回去了。”
班主任聽他們讨論了兩句,随即陷入深思的沉默,試探着問:“我們可以回去了嗎?”
徐钰整理桌上的東西,說:“先幫我們做個畫像吧。我們的畫師今天在。小江妹妹餓了嗎?我去給你們買點吃的。”
畫像用了很長時間。
江平心雖然對那一眼的印象十足深刻,可剛剛看了太多照片,對人臉有點模糊了。努力清空大腦,仍舊抓不住感覺。對着屏幕上的畫像調整了很長時間,才說大概有七八分像。
衆人也不好為難她,決定讓她先回去,等思路捋清晰了再過來幫忙修正細節。
徐钰拿着打印好的畫像跑去樓下找同事,想請他們幫忙比對一下人臉,看能不能找到線索。
幾人圍在電腦旁,正在小聲讨論的時候,另外一名同事正好路過。瞥見他們桌上的紙,“咦”了一聲,拿着來端詳片刻,又離遠了歪着腦袋細看,臉上露出點古怪的神色,扯扯徐钰的衣袖,問:“這個人,是不是看起來斯斯文文的,左手手背上還有一道疤?”
“對對對!”徐钰回頭問,“你怎麽知道的?”
一群人齊刷刷望了過來。
同事的手順着線條畫了兩下,點評道:“眼尾應該再有點下斜,看起來更有親和力一點。然後脖子右邊還有兩顆痣,一顆大一顆小。”
徐钰沒聽江平心說有痣,不過見他說得如此熟稔,不由興奮地道:“你見過他啊?你知道這人是誰嗎?”
同事将圖片還給她,大聲說:“這不就是你們何隊昨天讓我幫忙找的人嘛!她說是她很好的朋友,王熠飛啊,直接搜!熠熠生輝的熠,飛翔的飛。”
徐钰愣了下,那位同事已經走回自己工位,從成堆的紙張中準确翻出一張圖片,豎在半空展示給他們看:“是這個人吧?”
确實是有點像,只是徐钰有點回不過神。還是邊上有人推了她一把,提醒道:“江平心還在不在?趕緊拿過去讓她認一眼啊!”
徐钰應了聲,拿着紙往走廊上跑去。
江平心還沒離開,半路跟張隊、黃哥他們幾個遇上了,停下來說了幾句話。
黃哥見徐钰神色倉惶,莽莽撞撞地沖過來,臉上笑容收斂,低聲斥責道:“說多少次了不要狂奔!萬一撞到人怎麽辦?什麽事啊非急成這樣?”
徐钰沖他點了點頭,沒顧得上說話,将紙遞過去問:“江平心,你看看,是這個人嗎?”
江平心接過,只是粗粗一掃,臉色驟然變了一下。下意識地擡頭看向兩位領導,或許是由于驚訝,微張着嘴沒有出聲。
現場衆人頓時讀懂她的表情。
黃哥立即抽走她手上的紙,低下頭認真打量。
張隊也是訝然,平時不怎麽變動的眉毛往上挑了挑,跟黃哥說:“你們分局的行動效率……很高啊。”
黃哥的表情卻不顯輕快,問:“這麽快就找到了?你們怎麽找的?”
徐钰頂不住他倆如炬的目光,小聲地說:“何隊昨天給他報了失蹤。他們覺得跟畫像上的人有點像,就讓我拿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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