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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室裏, 何川舟拿着筆在本子上龍飛鳳舞地記錄。
朱媽媽給的信息太零碎,前前後後又跟他們唠了一個多小時, 何川舟滿腦子都是她帶着鄉音的普通話, 語言系統跟着有點紊亂。
等人員全部入座,她示意邵知新關上門,一手撐在桌上, 給衆人簡單介紹一下朱淑君的家庭情況。
“朱淑君的父親在她上高中的時候就去世了,母親沒上過學,不擅長使用智能手機,村裏也沒有銀行,取錢得去鎮上。所以一般情況下, 朱淑君會隔兩三個月回去一趟, 給她媽媽買點日常用品, 再留一筆足夠生活的錢。”
“因為朱淑君長得漂亮, 人也孝順, 村裏有人看不慣, 沒有憑據地到處說她在城市裏從事色情工作。之前有一次小孩子跑到她面前說, 朱淑君大發雷霆, 跟村裏人鬧得很難看, 放言說再也不回去了,于是回老家的頻率大幅變少。15年只在過年時才回去過一次。”
何川舟用筆帽有節奏地敲擊桌面,視線從紙張上移, 看向兩側的同事,簡短說完最後一段話。
“兩人的通話頻率不高, 一般是朱淑君主動打電話給她媽媽。最後一次通話時間是15年12月2號, 朱淑君告訴她媽, 她想攢錢在A市買套房子, 她媽只勸她早點結婚,兩人爆發了激烈的争吵,之後很長時間沒有交流。一直到16年春節,朱淑君那邊也沒有任何消息,朱媽媽才發覺不對勁,給她報案失蹤。所以朱媽媽,什麽都不知道。”
黃哥将一份剛打印出來的資料分發下去:“我們在調查江靜澄的自殺案件時,從她手機裏翻到過這張照片。當時分別走訪了裏面的幾個人,詢問她的生活情況。”
照片裏是六個女生并排坐在一張紅色皮質沙發上,江靜澄在正中間,手裏捧着個小蛋糕。室內光線昏暗,窗簾半開,朱淑君手裏還抱着一捧花。
“據另外幾個人說,江靜澄為人比較孤僻,唯一能跟她聊上幾句話的就是朱淑君。這次生日也是朱淑君提出要慶祝的。”
這是三年前的案子,隊裏有一部分人了解不多。黃哥把紙張舉在空中,用筆指着,分別報了下六人的名字。
“我們走訪的時候,朱淑君已經有半個多月不去上班了,手機打不通,出租房裏也找不到人。因為跟案子關聯不大,警方沒有做太深入的調查,只是把她的情況順道放進檔案裏。”
徐钰盯着手上這張經過美顏濾鏡修改的合照,又對比了朱淑君坐在窗前的那張偷拍照,發現就算是把兩張照片一起擺在她面前,她也是要犯臉盲的程度。
她眼珠滴溜溜地轉了兩圈,問:“所以,朱淑君很可能在15年12月初就已經失蹤了?”
“對。”黃哥放下紙筆,一臉慶幸地捂着胸口,“當時都是江平心逼的呀,要不然我們怎麽會閑得去查朱淑君這個人?也留不下這個關鍵信息。”
他覺得改明兒要好好拜一拜自己,不是當年那麽認真工作,怎麽會有今天這樣的回報。
何川舟說:“江靜澄在A市沒有身份證,城市管理嚴格後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我記得鄭顯文說過,江靜澄在會所的工作,是鄭盡美找韓松山幫忙介紹的。韓松山跟沈聞正認識那麽多年,利益勾結,又受過對方不少照拂,那沈聞正來A市他幫忙負責招待确實合情合理。我估計朱淑君就是在會所跟他認識的。”
邵知新也不想給衆人潑冷水,可是看了一圈,見沒人主動提,還是頂着壓力小聲道:“會不會是巧合?畢竟是那麽多年前看到過的照片,一般人沒那麽好的記憶,對臉部特征也不敏感吧?她真的記得沈聞正嗎?”
“我覺得确實是巧合,不過不是你說的那種。”何川舟說着,起身将放在手邊的一個黑色塑料袋擺到桌子正間。
衆人伸長脖子,問:“這是什麽?”
徐钰手快,直接拿起來,發現裏面放的是一支手表。
“我查了下,售價三十多萬,朱淑君帶回去的。她媽媽不知道價格,随便當雜物收了起來。朱淑君失蹤後,她又整理了出來,覺得可能是證據。”何川舟擡了擡下巴示意,“當時跟手表放在一起的,還有一張賀卡。”
賀卡裏沒寫什麽,只有一行“生日快樂”,落款是“沈”。
不過這種消費記錄不會難查,沈聞正對于自己的付出一向不加掩飾,這樣才能在對方發起控告時給出“你情我願”的回複。
何況他買這支手表的時候也預測不到朱淑君後來會出事。
“嚯。”徐钰陰陽怪氣地道,“啧啧,變大方了呀,以前給陶思悅頂多買買衣服,全加起來也抵不上這一支手表。”
黃哥糾正說:“對付陶思悅關鍵是穩住陶先勇,他給陶先勇的投資一直以來可不少。朱淑君在會所工作,那見過的有錢人不是一個兩個,不放點血怎麽能符合他的身份?”
徐钰冷哼一聲,譏诮道:“說明沈聞正的錢還真是花在刀刃上。”
“藏頭藏尾,名字都不敢寫全。”邵知新眯着眼睛,表現出對沈聞正的極大蔑視,“他是不是提前預料到,‘沈某某’這個稱呼會在不久的将來出現在警方的公告上。”
衆人紛紛附和。
話雖說得有種視金錢如糞土的豪邁,傳看手表時的動作還都是輕手輕腳的。
黃哥身體前傾,緊張地說:“行了別摸了,記錄完趕緊給人送回去。這鑲碎鑽的,別磕一顆掉在咱們會議室。”
幾人玩笑了幾句,自覺收聲,将東西放回去,看向何川舟等待指揮。
“朱淑君的失蹤跟沈聞正到底有沒有關系目前還無法确定,但是,她已經遇害的可能性很高。我們需要确認她的失蹤時間,找到她的屍體以及遇害地點。”何川舟擡手點了個人,“開完會你去找品牌查一下購買記錄。”
“好嘞。”
“你去查一下朱淑君的手機記錄。”
“是。”
“……”
“合照上這六個人,重點關注一下孫益姚跟柳惠蓉,就是邊上這兩個。另外兩個女生跟朱淑君只見過一面,是孫益姚路上遇到順道請過來的,知道的應該不多。徐钰,你跟……”
黃哥見她目光轉向自己,接了一句:“她跟小新去問。他倆臉生。”
“行。那黃哥你跟我去找一趟當時的房東。”何川舟合上本子,利落道,“散會。”
·
何川舟習慣将各種瑣碎的線索記錄下來。檔案中沒有留存的一些無關內容也記在上面,比如房東的聯系方式。
她從櫃子裏翻出了16年用過筆記本,照着號碼撥打過去,幸運的是對方确實沒更換手機號。
雙方約好在小區門口見面。
房東是個中年女性,早早到了,穿着件淺藍色長裙等在樹蔭下。
何川舟跟她打過招呼,開門見山地問:“朱淑君後來也沒找過你?”
這幾天A市高溫,房東被熱氣烘得睜不開眼,整張臉都皺在一起,觀察不了表情:“那小姑娘啊?沒有。”
何川舟問:“她的東西呢?”
“我……唉。”對方支吾了會兒,嘀咕道,“都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
何川舟了然道:“你丢了?”
房東苦着張臉說:“那我房子得出租呀,我靠這個吃飯的。我讓她拖欠了兩個月的房租,實在沒辦法了,就把她的東西搬小倉庫了。一年後她還不過來領,我也只能給她把衣服什麽的丢掉了。我總不能一直給她免費保管。”
房東一面說一面帶着他們往樓道裏走。
從一樓到底下車庫有架空層,地産商做成了小型倉庫用來售賣。路有點繞,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發出響亮的回音。
她步子邁得快,彎下腰打開面前的一扇卷門,擡着開了一半,回頭說:“就剩裏面這些了。”
黃哥把門整個拉開,開了牆邊的燈,跟何川舟一起進去。
裏面只剩下幾件小型家具跟小家電,還有一些包裝完整的禮盒。
房東停在門口,見兩人在裏面仔細翻找,擔心他們要追責,急匆匆地解釋:“我可沒靠這些東西賺錢啊!衣服嘛我穿不上丢了,日常用品更說不上值錢。看着有點兒貴的我還是給她放這兒了。頂多就是兩個包,我咂摸應該也是仿牌的,我給拿走了,大不了我給你們拿回來。”
黃哥回頭笑道:“你放心,我們不是來找你算損失的。麻煩你給我們講講她的情況。”
房東為難地說:“沒有什麽好講的啊。房東跟房客不就是冰冷的金錢交易關系嗎?我總不可能跟她談心吧?顯得我要圖謀不軌。”
黃哥覺得有點好笑,摸出手機給她看沈聞正的照片,房東一眼認了出來,瞪大眼道:“這不是前幾天上新聞的人嗎?”
黃哥問:“以前見過?”
房東遺憾搖頭:“沒見過。”
黃哥莫名有種一槍放空的失落。
何川舟拆開一個禮盒,插了一句:“朱淑君一直是一個人住嗎?”
“當然了,我不允許兩個人住的。”房東甩着手裏的鑰匙說,“那得加錢。”
作者有話說:
江平心是給假口供指認王熠飛的那個,江靜澄是她自殺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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