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王鐵柱，再也不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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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邪厲扒開他頭發一看，他的後腦勺上正鼓着一個大包，紅亮得像個染了色的核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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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邪厲瑟瑟發抖：“這……這不會是我剛才拍出來的吧？”

“想多了，小少爺，”小王把手搭在他脖子上，輕輕笑了一聲，“這是……因公負傷，等我好了，你得補償……”

最後一個“我”字被他含糊地吞在嘴裏，幾乎是低不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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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也得先好了。”冷邪厲背起他，穿過躺了一地的保镖，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山下走。

那天山裏剛下過雨，山路泥濘得無從下腳。冷邪厲脫下外套裹住小王，費力地彎着腰，幾乎是用了吃奶的勁，才勉強讓他的雙腳離了地。

天色近黑，晃動的樹枝在地上投出陰森的影子，時不時還傳來幾聲烏鴉的怪叫。冷邪厲打了個哆嗦，匆匆折了根樹枝撐着，又摟緊了小王，低着頭往下沖。

為了壯膽，他邊跑邊喊：“該死的男人，有本事你給我醒過來！”

“你聽着，不準給我有事！否則我就去找你爸媽！”

……這是這麽多年來，冷邪厲把語錄背得最熟的一次。

當他腳下一滑，從坡上滾下來時，終于看見了山腳下明亮的車燈。

“這兒這兒！”熟悉的聲音喊。有人跑過來，一把拽起了他，“冷邪厲，你搞什麽？你腿上怎麽這樣了！”

冷邪厲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褲子破了兩個大洞，灰色的泥土混着深紅的血，髒兮兮地粘在膝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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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縮了縮腦袋，小聲喊：“二哥。”

二哥從鼻子裏哼了一聲，招呼醫護人員來把小王擡走，又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上來。”

冷邪厲低着頭：“我身上髒。”

“你話這麽這麽多，快點，”二哥拽着他手，“不然把你公主抱下去啊，山腳下可有一群人看着。”

冷邪厲這才猶豫着趴了上去，蔫蔫道：“你怎麽回來了啊？大哥呢？”

“這麽大的事，能不都回來嗎？時差還沒倒過來呢，”二哥低聲道，“你倒是還和小時候一樣傻乎乎的，剛才在山裏叫得像個小野人。”

冷邪厲把腦袋抵在他肩窩裏，眼皮越來越沉：“我……我才不是……小……”

二哥等了半天都沒等到下文，側頭看了他一眼，“啧”了一聲，加快了下山的腳步。

“睡着了？”大哥在車前等着，暼了他一眼，目光頓了頓，“你衣服上是什麽？”

“什麽？”二哥把冷邪厲塞進車裏，朝肩上看去，笑容一僵，“居然在我肩膀上流口水！該死，我就說弟弟是最麻煩的東西，又傻又笨。”

“哦，”大哥坐進車裏，“你剛才一聽見人喊，跑得不還挺快。”

二哥：“……我那是怕他死了。”

他鑽進後座，瞪了冷邪厲一眼，猶豫了一下，裝作不小心地把他的腦袋枕在自己腿上，又捏了捏肉嘟嘟的包子臉，咬着牙道：“真蠢。”

說完，他頓了頓，遲疑着又捏了一下，順帶着揉了揉小卷毛，頗為驚奇地“咦”了一聲。

大哥從後視鏡裏看着他，冷漠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智障：“……爸是不是說要回來？”

“啊……哦，”二哥一愣，神情嚴肅起來，“老冷他知道這……”

“肯定知道。”

“……那就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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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邪厲醒來時，看見窗口立着一個高大的身影。他一手插在兜裏，一手輕扣着窗臺。刀削斧鑿般的側臉冷厲而陰沉。

冷邪厲一怔，一時不知道該做出什麽表情，只是吶吶道：“爸爸……”

老冷“嗯”了一聲，頭也沒轉：“冷邪厲，你知道那是誰嗎？那是王家的人。你不是把家訓背得很熟嗎？“天涼王破”沒聽過嗎？”

冷邪厲絞着手指：“我聽過，但是他不一樣……”

“有什麽但是？”老冷道，“你這麽喜歡他，他喜歡你嗎？”

“喜……喜歡，他就是為了我才……”

“是嗎？”老冷終于轉過了頭，眼神銳利如刀，“兩百萬，我讓他離開你。現在他帶着錢，早就跑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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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百萬确實是兩百萬，而且還是硬幣。

頭上纏着的紗布還沒摘，小王就坐在高高的硬幣堆裏，一枚一枚認真地往麻袋裏扔。

小王撿了一個小時，冷邪厲就盯着監控錄像看了一個小時。他怎麽也沒想到，自己不過睡了一覺，事情就全變了。

視頻的最後，小王和老冷握了握手，招呼人把錢搬上了卡車。他躺在麻袋堆中，滿臉笑意地沖監控揮了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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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家族史，小白蓮們收了這麽錢，肯定是有理由的。冷邪厲把監控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又跑去重症監護室，盯着空蕩蕩的病房發了好一會的呆。他木然地想，可能小王家裏有什麽人生了重病急需用錢呢，可能是老冷用什麽威脅他了呢，或者……或者是他失憶了忘記自己了呢。

霸總的生活有時就是那麽狗血，但他才不會像家族史裏的那些人，不分青紅皂白就冤枉了小白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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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最後的那幾個月，冷邪厲經常會盯着後門口出神。

可是再沒有人故意出來罰站，然後偷偷移到後門口，探頭探腦沖他張望。

也沒有人在和他擦肩而過的那一刻，沖他吹着口哨：“嘿，小少爺，等會一起去吃飯？”

放學時，更不會有人坐在課桌上，翹着腳沖他笑：“呦小少爺，你還會掃地呢？真厲害真厲害。要不要我幫你？”

冷邪厲再也沒有去吃過燒烤。因為不會有人陪着他，也不會有人用“推銷保險啊，還是要游泳健身？”這種借口拒絕別人的搭讪，轉過頭來又挑着他下巴：“帥哥，加個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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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邪厲把家族史看了一遍又一遍，裏面的每一條語錄都背得熟得不能再熟。按照家族史，霸總和小白蓮總有一天會重逢，到那時他一定會聽小王解釋，什麽理由他都信。

但他等啊等啊，從十八歲等到二十五歲，還是沒有等到小王。

他只好努力忘記，只是時不時的，仍會夢見他們第一次見面的場景。

夢裏，他拽住小王的頭發，邪魅一笑，說出了他一直沒來得及說出口的告白：小矮子，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