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二哥番外一：關于冷邪厲

二哥很不喜歡冷邪厲，從小時候起就是。

他心目中的弟弟，應該是聰明的、懂事的，能把一切都做得完美無缺，像大哥那樣。

但冷邪厲顯然不是。冷、邪、厲，這三個字，他一個也沒沾邊，反而越往反方向發展了。肉嘟嘟的包子臉，配着一頭小卷毛，怎麽看都是好欺負的樣子。

他的性子确實也軟，到哪都垂着腦袋，只有被喊到時，才慌亂無措地擡頭，露出一雙怯生生的眼。

半點也不像個冷家人，二哥冷淡地想。

但他從小就學會用笑掩飾自己的情緒，哪怕心裏再不喜歡，也能摸着冷邪厲的腦袋，與他開幾句玩笑。

冷邪厲就彎着眼睛沖他笑，聲音軟乎乎的：“二哥，能教我這道題嗎？”

這麽簡單的題目，他只看一眼就會了。這弟弟怎麽那麽蠢呢？二哥輕輕嘆了一口氣，嘴上卻說：“好啊，二哥教你。”

然後他得到了一塊巧克力。小小的，方方的，在包裝紙裏化成軟軟的一灘。

冷邪厲把巧克力塞進他手裏時，還帶了點不舍：“二哥，謝……謝謝你。”

他仰着臉，略帶驕傲地說：“是老師獎勵給我的，全班只有這麽一塊！”

“是嗎，那你真厲害。”二哥摸了摸他的小卷毛，随口誇贊了一句，轉頭就把那塊黏糊糊的東西扔進了垃圾桶。

但它還是在他手心裏留下幾道黑印子，洗了再多遍，還是有一股散不盡的甜膩味兒，就像冷邪厲，哪怕拒絕過他，他還是會眨着亮晶晶的小狗眼，軟着嗓子說：“那……那二哥有空了教我好不好？我、我不會吵二哥的。”

等他跳級到高中之後，總算有了拒絕冷邪厲的合理借口：“高中作業太多了，不然你去問大哥吧？”

冷邪厲小聲說：“大哥、大哥好兇，不敢。”

啧，大哥真慘，明明是最疼他的人，結果還被嫌棄。二哥想到老大那張冷冰冰的面癱臉，心中莫名得意。他捏了捏冷邪厲的臉，眯着眼睛笑：“那倒也是，來吧，我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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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他确實是忙了，忙着處理人際關系，忙着出國申請，沒功夫理冷邪厲。冷邪厲要是早放學了，就背着大書包，穿過大操場，眼巴巴地在他教室門口張望。

周圍女生就看冷二：“你弟弟，好可愛啊？”

二哥沖窗外看了一眼，正看見一個女生停在冷邪厲跟前，揉了揉他的小卷毛，又往他兜裏塞了塊糖。冷邪厲紅着臉，笑得一臉傻白甜。

什麽人的東西都要，二哥氣得翻了個白眼：“我才沒這種蠢弟弟。”

他明明壓低了聲音，冷邪厲卻還是聽到了。那頭小卷毛顫了顫，越垂越低，越垂越低，最後低得都快埋進胸裏。

二哥當時是有那麽一點後悔的，出教室的路上，他還在想，晚上要不要主動幫冷邪厲做作業，結果一開車門，就看見冷邪厲拽着大哥袖子，撒嬌一樣說：“作業好多好難，大哥，我又不會做了。”

大哥笑得一臉慈祥：“沒事，晚上我教你。”

二哥：“。”

說好的大哥很兇，他不敢呢？？

他憤怒地擠進後座，“砰”一聲甩上車門，冷哼道：“冷邪厲，大家都很忙的好吧，你能不能上課好好聽講？別人沒哥哥的，還不會做作業了？”

冷邪厲愣愣地看着他，許久才絞着手指，從喉嚨裏擠出三個字：“對不起。”

那天晚上，大哥把他狠狠揍了一頓。他抹着紫了一塊的嘴角，笑得滿不在乎，但沒過幾天，他就笑不出來了。

冷邪厲沒再來煩他，不僅沒來，還隔老遠看見他就繞路走，活像遇到什麽洪水猛獸。

真麻煩，弟弟這種東西，就是麻煩。

二哥憤憤起身，一腳把垃圾桶踹了個底朝天。

事情再發生轉折，是在某天下午，他去老師辦公室辦完申請，心血來潮，到初中部繞了一圈。

當然不是為了那個蠢弟弟，他這麽想着，腳步輕快地往冷邪厲的教室走。那是上課時間，教室裏坐着滿滿當當的人，他一從窗旁經過，就引起不少人的目光……除了冷邪厲。

他根本不在座位上。

啧，沒想到啊，看起來挺乖，還會翹課了？二哥挑了挑眉，轉身想走，迎面撞上幾個從廁所出來的男生。

“诶，那真是冷家少爺嗎，怎麽一碰就哭？”

“誰知道啊，就算是，冷家有這種廢物也挺丢臉的。他和那兩個姓冷的也差太遠了吧？”

“呵呵，冷二都不承認這弟弟了，管他呢，明天再問他要點錢。”

他們笑嘻嘻地說了幾句，領頭那個一看見冷二哥，臉色頓時白了起來。

二哥咔擦咔擦拍了幾張照，晃着手機，沖他們微笑：“說什麽呢，什麽冷家少爺？”

二哥剛進廁所，一眼就在鏡子的反光裏看見了冷邪厲。他正在洗手池裏撈着什麽，頭發亂蓬蓬地堆在臉上，只露出個小巧的下巴，顫巍巍發着抖。

二哥皺着眉，猶豫了一會，才敲了敲門：“冷邪厲。”

冷邪厲一哆嗦，擡頭看了眼鏡子，猛地轉過了身：“二哥！”

他興沖沖地喊了一句，眼睛又暗了下去，蔫巴巴地說：“對、對不起，二哥，我又給冷家丢臉了。”

二哥哼了一聲，停在他一步之外的地方，扳了他的下巴看。

冷邪厲擡着腦袋，眼神躲閃了幾下，嘴上還在重複着：“對不起……二哥……我……我……”

二哥打斷他：“你什麽？”

冷邪厲又不說了，他頓了頓，才從口袋裏拿出一塊巧克力：“二哥，你別生氣了好不好？馬上你們出國了，家裏就我一個了……”

他垂着眼睛，小聲說：“這……這巧克力還沒化，可以吃的。”

原來他看見了，那塊被扔進垃圾桶裏的巧克力。二哥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嗓子卻又幹又澀。他笑也不笑了，只沉默地盯着冷邪厲看，看到他伸在空中的手開始發抖，才捏住了那塊巧克力。

“我怎麽有這種傻弟弟，”二哥撕開包裝紙，咬下一個角，回味了一會，才慢慢吃完了整塊，“非逼着人在廁所吃東西。”

“對……”

“閉嘴，”二哥一把把他摟在懷裏，呼嚕着他的小卷毛，很霸道地說，“不準說對不起，要說也是我說。”

“冷邪厲，對不起。……總之，對不起。”他沉默了片刻，又笑起來，“今天幫你寫作業好不好？”

“啊，這個……”冷邪厲直起身子，紅着眼圈指了指洗手池。

二哥一愣，他這才注意到，池子裏飄着厚厚一沓作業紙，最上的墨水已經完全暈開了，黑乎乎一團。

他攥緊拳頭，冷冷道：“那群小崽子幹的？他們敢欺負你，今晚就等着破産吧。”

“不、不是，”冷邪厲慌亂地搖了搖頭，“我自己扔的，你說，“作業掉進洗手池被水沖走”這個理由老師會信嗎？”

二哥：“……？”

感情冷邪厲都把智商用在怎麽不做作業上嗎？

那天回家時，他仨一起擠在後座。二哥捏着冷邪厲肉嘟嘟的臉，挑事道：“小邪厲，我和你大哥，你更喜歡誰？”

冷邪厲左右看了看，很有求生欲地說：“都、都喜歡。”

大哥加入戰鬥：“不行，必須選一個。”

冷邪厲咽了口口水，往二哥身邊一靠。二哥正得意，就聽他說：“選……選大哥。”

二哥：“……嗯？”

冷邪厲紅着臉：“大哥給我好多巧克力，吃都吃不完了。”

二哥：“……？”

好像……有哪裏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