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我老公說要回家吃飯
手術出了些狀況,雖然有驚無險,但也着實花費了些時間。
回辦公室的路上,柏沉故接到了母親的電話。
“我的寶貝兒子終于忙完了?”
“嗯,剛下手術。”柏沉故道。
“我生日宴那晚,你睡得好嗎?”
母親的尾音揚起,隔着手機都能感受到她盈盈的笑意。
柏沉故眉間微蹙:“距離生日宴結束已經過去了兩天,您為什麽只問我那天的睡眠狀況?”
柏母聲音微頓,很快解答了他的疑問:“講講道理啊兒子,媽媽是早就想問你,但我聯系得到你嗎?”
電話兩頭都靜了下來。
柏母“啧”了一聲:“還生氣呢?不就是趁生日騙你陪我喝了點酒嗎?”
“我——”
柏沉故才說了一個字,立刻被母親滔滔不絕的話音攔下來:“我知道你醉得慢,醒得更慢,更重要的是擔心患者有緊急情況,需要你趕回去。
“但媽媽一年就這麽一次生日,你又不值班,你們醫院是只有你能做手術,離了你就轉不動了?”
柏沉故如實否認:“不是。”
“那不就行了。”柏母緩了緩,重新問了一遍,“所以,你歇得好嗎?”
“挺好的。”柏沉故答。
“行,那就行。”柏母拖着尾音,“也不早了,你快回去歇着吧。”
通話突兀地結束。
柏母雙臂環胸,盯着茶杯內的水紋發呆。
她思索了好一陣,才詢問站在一旁的管家道:“老許,你确定那天送小沉進的是小尋那間房嗎?”
管家肯定地說道:“是的,我是确認時尋進入後才離開的。”
柏母若有所思地擰起眉心:“啧,你說這孩子,到底行不行啊?”
遠在醫院的柏沉故平白無故地打了個噴嚏。
他摘下口罩投擲到垃圾桶裏,順手按下一泵走廊邊懸挂的免洗酒精凝膠,邊清洗邊繼續向前走。
路過護士站時,值班的護士叫住了他:“柏醫生,您辦公室有人在等。”
柏沉故困惑:“什麽人?”
護士回憶道:“他沒說,但他手裏有您的身份證,還說有事和您說,我就讓他去您辦公室等了。”
柏沉故略顯疲憊的雙眸倏而擡起:“人什麽時候來的?”
“不到八點吧。”護士說。
柏沉故拉起衣袖,看向腕間的手表。
那不就是已經等了近六個小時?
他加快腳步,直奔辦公室。
短暫的匆忙終止于眼前的畫面。
辦公室狹窄的玻璃鎖住安寧,清晰地展現着室內的一切。
時尋正窩在辦公椅上安靜地睡着。
蒼白的半扇燈光壓在他略微淩亂的發絲間,中和着他因為酣睡泛着紅潤的臉頰。
他身上蓋着一件白大褂,挂在衣兜的胸牌上清晰地寫着“柏沉故”的名字。
柏沉故轉動手柄,悄然進入房間。
“時尋。”
他輕悄悄地喚了一聲,時尋卻顯然處于深度睡眠中,沒有絲毫回應他的意思。
柏沉故小幅度地呼出一口氣。
他走到衣架旁,取出兜內的結婚證,放進衣櫃裏單獨上鎖的盒子裏。
放好東西後,他習慣性地伸手靠近洗手池,但手剛貼上水龍頭便調轉了方向,重新按了泵酒精凝膠。
一切準備就緒,柏沉故仔細尋找落手點,小心地抱起時尋。
沉睡中的時尋一動不動,如同乖順地貼在他身上。
柏沉故面不改色地穿過護士站前的走廊,向電梯走去。
幾個護士見鬼似的面面相觑,氣氛一時安靜得詭異。
直到柏沉故抱着人進了電梯,護士們才炸開了鍋。
“那是柏醫生嗎?”
“是我夜班值太多,眼花了嗎?”
“是誰說柏醫生一向只談病例不談感情來着?”
“孩兒們,人間鐵樹開花了啊。”
從辦公室到樓下停車場的距離不近,柏沉故始終保持着同一姿勢,力圖不晃動。
但放時尋到副駕上時,人還是醒了。
柏沉故迅速将安全帶插入卡扣,拉開與時尋的距離。
可時尋卻迷迷糊糊地“唔”了一聲,直接伸手環住了他的頸項:“你回來了……”
副駕的門敞開着,夜風從柏沉故身後穿過,擦過兩人貼近的皮膚。
柏沉故冷淡地應聲,試圖解除時尋黏黏糊糊的肢體接觸。
時尋卻不肯松手:“你就是不在乎我,才會這麽晚回來……”
“渣男。”
他輕哼一聲,腦袋重心不穩地向前一沉,他的嘴唇貼近柏沉故脖頸和肩膀的連接處,一口咬了下去。
柏沉故咬住牙關,知覺與記憶裏的某些畫面悄然重合。
想象中牙齒咬合的刺痛卻沒有出現,只有兩片溫熱緊緊貼上了他的皮膚。
時尋唇瓣翕動,似乎在說話。
柏沉故聽不清他在說什麽,只有細細的震動順着皮膚傳來,無遮無攔地侵蝕着他的防線。
濕滑的舌尖猝不及防地掃過。
柏沉故周身一震。
“時……”
他來不及拒絕,觸感一碰即離。
便宜占完,時尋擺爛地向後一仰。
柏沉故眼疾手快地穩住他的身體,保住了他濃重的睡意。
柏沉故注視着靠着頭枕呼呼睡去的時尋,低聲嘆了口氣,輕飄飄地關上了車門。
·
時尋在搖晃。
像是一腳跌空陷進雲層裏,整個人都被綿密的荷爾蒙包裹着。
“阿尋,別躲。”
柏沉故按着他的胯骨向下壓,強硬地禁锢着他的行動,阻止他向外抽離。
不甚明亮的感應燈不斷點亮又熄滅,間歇地勾出交疊的人影。
時尋隐忍地咬住柏沉故的肩膀,力道咬合到一半卻霍然松開,轉移到了自己的腕臂上。
強烈的刺激沖擊着神經,他壓着幹痛的嗓子,嘶啞地悶哼一聲。
真實的疼痛喚醒了時尋。
他猛地倒吸一口氣,耀目的陽光壓在眼皮上,打碎了虛無的夢境。
時尋松開嘴,移開莫名其妙鑽進他嘴裏的自己的手腕。
他好像夢見酒店那晚的事了。
說起來有些遺憾,那晚他和柏沉故溫存的時間其實不長。
都怪柏沉故太能折騰人,附上酒精的加持,他在浴室裏時就累得昏睡了過去。
等他半夜醒來時,對方睡得正香。
時尋卻興奮得難以繼續入睡,他喚了幾聲柏沉故都沒理他,于是就開始收拾房間,為明早做準備。
只可惜,他早上被老師叫走了。
要是早知道柏沉故變成現在這種性子,他就不該管那一地狼藉,暴力把人搖醒繼續搞才對。
反正現在他就是後悔,非常後悔。
時尋吞咽着幹澀的喉嚨,揉動自己受苦的手腕。
從惋惜的情緒中抽離後,時尋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正處在一個陌生的環境裏。
他“噌”地一下從床上彈起來。
這種裝修風格……是柏沉故家裏?
他昨晚去醫院接柏沉故下班,卻在醫生辦公室等睡着了。
後來……後來好像是柏沉故抱他上車的。
和那件事一起被想起的,還有他睡懵時的胡言亂語。
昨天他不會當面抱怨柏沉故是個渣男了吧?
時尋咬住指節,指尖不安地點動。
都怪那個推送!
手機裏,微博的未讀私信還在通知欄裏躺着。
時尋随手劃掉那些信息,卻意外發現一個奇怪的提問:「禮貌問一下姐妹,你家那位是做什麽的?」
他不知道對方為什麽問,但還是回了:「他是醫生。」
時尋覺得這樣說不夠準确,又補充了一句:「肝膽外科醫生。」
手指才從虛拟鍵盤上移開,一通電話就切了進來。
是段頌飛。
這幾天發生的事太多,他倒是真沒想起來這個陪他泡了三個月酒吧的難兄難弟了。
電話一接通,對方的抱怨就鋪天蓋地地襲來:“你怎麽回事?向命運屈服了?準備洗洗把自己送上門了?”
這要是放在以前,他隔着電話都能把段頌飛罵得狗血淋頭。
但現在——
時尋“嗯”了一聲。
電話那頭一片死寂,通話緊接着就被挂斷了。
不到兩分鐘,段頌飛的電話又打了進來。
時尋覺得麻煩,接聽後點了擴音。
段頌飛讷讷地開口:“時尋?”
“嗯。”時尋不耐煩道,“沒打錯,有話就說。”
“……”段頌飛咽了咽口水,“有空見個面嗎??”
“行。”
段頌飛忙道:“但下午我要見個客戶,預計四點才能結束。”
時尋:“知道了。”
段頌飛倒吸一口氣:“你突然這麽好說話,我心裏實在是發毛,你真沒事吧?”
“那就不行,這樣滿意了嗎?”
“別呀,老地方見。”
像是預料到他要挂斷,段頌飛迅速提高嗓音道:“你四點半再來啊。”
時尋不留情面地結束了通話。
他扔開手機,卻意外看見床頭櫃上擺着一杯水,水杯下壓着一張藍色的便利貼,染得整杯水都泛着淡藍。
他移開水杯,拿起桌上的便利貼。
貼紙上柏沉故的字遒勁有力,筆跡比當年添了幾分不可言說的成熟感。
「今晚早回。」
時尋反複觀看紙上的字,徑直撈回歪斜着仰躺在床鋪的手機,回撥了段頌飛的電話。
“有事,不去了。”
“啊?什麽事值得你鴿我?”
“沒事,就是……
“我老公說要回家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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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什麽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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