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你是我的了

時尋幹笑一聲。

他決定閉嘴,這種時候,解釋往往只會越描越黑。

他向外一指:“我們繼續吧,還有好幾間沒看呢。”

可他的腿遠沒腦子這麽清醒,一聲不吭地就帶着他往浴室門框上撞。

柏沉故向他靠近一步,伸手攔在他身體與門框間的縫隙裏,避免了一場碰撞。

時尋飄飄然地走出去,還不忘轉頭向柏沉故道謝,只是他的話還沒說出一個字,身後突然傳來一聲脆響。

“啪——”

時尋轉回身,才發現自己不慎打碎了一個玻璃杯。

碎裂的聲響太大,“小然後”受到了驚吓,四肢不協調地張皇跑開。

眼看小家夥即将踩中一塊大玻璃碴,時尋立刻蹲下身攔住了它。

慌亂中,鋒利的玻璃杯切口劃破了他的手背,血液從皮膚上溢出,在淡藍色的透明器具上繡出一層鮮紅的花邊。

柏沉故三步并作兩步地走過來,攥住時尋沒受傷的那只手腕,帶着他坐到沙發上。

他囑咐道:“待着別動。”

松軟的沙發塌陷下去,時尋呆呆地舉着手,乖覺地一動不動。

柏沉故迅速抱起小柴送回籠子,洗好手後才拎着藥箱坐在了他身邊。

時尋的手還懸空舉着,血跡挂在他白皙的皮膚上,顯得格外紮眼。

柏沉故打開藥箱:“手這麽舉着不累嗎?”

時尋故作不解地眨眨眼:“是你剛剛說叫我不要動的。”

“……”

柏沉故注視着他,一時無言。

他靜默地戴上乳膠手套,伸出手掌攤在時尋面前。

看着柏沉故正經的架勢,時尋不自覺向後縮了縮:“就割破了點皮,不至于吧……”

“手伸出來。”柏沉故往前挪了挪手,“剛才不是還很聽話嗎?”

這回輪到時尋說不出話了。

以前他聽過一句話,說人不要總耍小聰明,不然就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但他卻從沒想過這話會應驗在他頭上,更沒想過居然會應驗得這麽快。

其實時尋從小對痛覺的感受力就比一般人強,正因如此,他幼時很愛哭,一度還被人叫過“小哭包”。

但男孩子總需要表現得很堅強,更何況是沒人疼的男孩子。

他只能默默忍耐,假裝自己什麽事也沒有,但疼痛的感覺卻并不會因此削弱。

時尋無奈地擡起手,若無其事地送到柏沉故面前。

他知道自己出了不少血,傷口應該不淺。

但棉球掃過手背上的皮膚時,卻只留下了清涼的觸感,動作甚至比他給自己上藥時還輕。

“我檢查一下有沒有碎玻璃,會有點疼。”

那聲音劃破柏沉故冷漠的外表,隐隐透出幾分淡淡的柔和。

時尋受到蠱惑似的怔怔點頭。

痛感入侵地毫無遮攔,時尋倒吸一口氣,受傷的手不自覺瑟縮。

“別動。”

時尋不敢再動,只好用說話來轉移注意力:“聽你的話有什麽好處嗎?”

“沒有。”柏沉故說,“但不聽手上可能會留疤。”

“……”時尋不滿地白了他一眼,“說句好聽的哄哄我就這麽難嗎?”

柏沉故頓住手,擡眼看向他。

沉色的眼眸如同望不見底的暗夜,促使人妄想在其中撈出些許星光。

面對突如其來的顏值沖擊,時尋心裏那點不快登時散盡。

“有沒有人和你說過,你長得很禍害人?”

柏沉故垂下眼眸,并未理會。

他扔掉手裏的消毒棉球,繼續包紮,等他徹底貼好敷料貼,才對時尋說:“不熟悉屋子明天可以随便逛,手傷了就不要折騰,早點睡覺吧。”

好家夥,他又當沒聽到……

時尋撇撇嘴。

怎麽會有人從那麽開朗的性子變成悶葫蘆啊。

收拾好藥箱,柏沉故偏頭向滿地的碎片望過去。

看着柏沉故眉間的褶皺,他就知道一定是對方的潔癖症又犯了。

他連忙起身:“對不起啊,我馬上收拾掉。”

“坐好。”

時尋呆滞地轉過身,視線緩緩向後平移。

只見柏沉故安靜地從茶幾下方的抽屜拿出一卷膠帶,走到碎片旁耐心地處理起來。

直到一團纏好的玻璃碎進了垃圾箱,柏沉故才重新回到他面前:“進房間休息吧。”

時尋眉間微跳。

這是要睡覺了嗎?和,柏沉故一起……

時尋舔舔嘴唇,心髒不甘藏在胸腔的方寸之地,硬生生地向外沖撞。

他跟在柏沉故身後,開門時的細碎聲響在耳邊無限拉長。

“今晚就先別洗澡了,以免傷口沾到水。”

“嗯嗯。”時尋低聲應着。

走進房間,時尋才覺得眼熟。

這不是他今早醒來的那間房嗎?但這裏好像不是柏沉故的房間吧?

見柏沉故扭頭就走,時尋急忙叫住他。

話到嘴邊,他又緩下了語速:“那個……我們不睡一起嗎?”

柏沉故先是愣了一下,随後給出了理由:“抱歉,我的作息不好。”

不待他回話,門倒是先關上了。

時尋不悅地皺起鼻子。

作息不好?還能有他的作息差嗎?

他附耳貼在門板上,等柏沉故也關了門,才嘆了口氣。

他們現在的相處的确還處在久別重逢的尴尬狀态裏,反正時間還長,等熟悉好再睡在一起也不遲。

順心了些後,他順手鎖了門。

門鎖極其清脆地“咔噠”了一聲。

那是他下意識的動作,以至于他都做完了這件事,腦電波才遲滞地傳遞來消息,提醒着他已經和柏沉故同居了的事實。

柏沉故不會覺得自己是在防他吧?

這個念頭才起,又很快被時尋自己掐滅了。

他們之間根本沒什麽好防的,畢竟該做的都做過了,現在再打開門鎖,那才真是顯得奇怪呢。

時尋走到床邊,折起被子一角。

他實在全無睡意,幹脆拿出電腦看起了論文。

時間在屏幕前悄然流逝。

時尋想找手機備忘錄看一個之前被他記錄下的要點,這才發現自己的手機落在客廳裏了。

這個時間柏沉故應該早就睡下了,時尋打開房門,循着從卧室裏照出的那點光摸索前行。

他打開手機,屏幕還停留在他向段頌飛秀恩愛時展示的那張照片上。

段頌飛這個人雖然看着不靠譜,但記憶力着實不錯,這張照片确實是他大一時從津大教務處系統裏偷出來的。

高一下學期剛開學那陣,柏沉故拒絕了他的表白,不僅離開了北池市,還人間蒸發似的失去了所有消息。

少時的意氣總是來得洶湧,他删除了和柏沉故的所有照片。

沖動一時爽,當他想找回那些照片時,卻無論如何也沒有途徑了。

他帶着手機去維修店做數據修複,得到的同樣是否定的答案。

考上津松大學後,他試圖在各種宣傳欄上尋找柏沉故的照片。

柏沉故的名字雖常駐光榮榜,卻沒有一張照片。

終于,時尋在一個深夜攻擊了學校的教務處系統,在裏面找到了一張柏沉故入學時的證件照。

拿到照片時,他就後悔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去了輔導員那自首。

學校自查了一通又盤問了他好幾遍,才不可置信地确認了他只是下載了一張照片。

考慮到沒有造成任何後果和影響,時尋又是主動認錯,校方酌情給了他一個記過處分。

為避免有人效仿,學校的通報批評模糊了他處分的具體原因,但校園裏還是很快湧起了不少風言風語。

當在學校廣播裏聽到自己的通報批評時,時尋正捧着厚厚的檢讨書站在梧桐夾道的甬路上。

夏風拂過,灼熱地劃過他的臉頰。

那時候他腦子裏想的,是柏沉故會不會也聽到了他的名字,又會不會因此浪費生命裏寶貴的一秒鐘去回憶他們之間的過去。

處分在一年後得以撤銷,而時尋就對着這張處分換來的照片默默看了許多年。

好在,這個他十五歲那年就喜歡的人,成了他共度餘生的另一半。

從今以後,他再也無需那樣了。

晃神了好一會兒,時尋才想起晚飯前段頌飛的嘲笑。

他是真的沒有柏沉故的近照。

看現在這個情況,提出給柏沉故拍一張照片八成會被拒絕,不如先偷拍一張再說。

時尋向柏沉故的門口瞧了一眼,門縫裏似乎還有光亮。

這時候人還沒睡的可能性比較小,大概是沒關窗簾透進去的月光。

他沒想那麽多。

反正要是人真的沒睡,大不了就尬聊幾句,要是睡了,他正好可以“光明正大”地偷拍。

時尋脫掉拖鞋,斂聲屏息地打開柏沉故的房間門。

柏沉故躺在床上,造型端正得活像一尊雕塑擺在那兒。

屋內的窗簾緊緊關合着,唯有床頭的一盞臺燈幽幽地散發着光芒。

時尋不清楚那盞燈亮着的原因,反正覺得它很懂事就是了。

他一步步走到床前,擔憂被對方發現的忐忑逆向刺激着他興奮的神經,他每靠近柏沉故一步,笑肌就會提起幾分。

停在柏沉故床頭時,時尋不禁彎下身子靠近看他。

冷白色的燈光掠過他高挺的鼻骨,壓下一塊模糊又隐秘的陰影。

時尋伸出指尖,虛虛地沿着他的鼻梁向下滑動,又隔空撫過他唇色不深的嘴唇。

手指映下的光影從柏沉故的下颚骨處離開時,時尋意猶未盡地撚了撚指尖。

他又向下俯低身子,用嘴型無聲地說着:“是我的了。”

傻笑了半天,時尋才想起自己原本的目的。

他忙掏出手機,調出了拍照功能。

鏡頭還沒在黑暗中對上焦,時尋又生出一個新的想法。

與其拍單人照,倒不如拍一張合照更有意義。

說做就做。

時尋調轉鏡頭,調成自拍模式。

由于兩人姿勢不同,時尋調整了半天,才終于找到一個合适的角度,滿意地按下拍攝鍵。

下一秒,閃光燈毫無征兆地亮起。

時尋:“……”

完蛋了,自動補光功能沒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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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完球了嗎?

給孩子投點海星叭~(咔吧咔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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