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沙雕玩家第六回

汝聽人言否木着臉,內心波濤洶湧。

npc老人的神情似乎驀地放松下來,微亮的眼睛發着光,他小心翼翼着問:“那您以後是加入超凡者協會……居住在那裏,還是會留在這裏呢?”

汝聽人言否想都沒想就要回答,肯定是住在這裏啊,這個出租屋就是玩家的出生點。

可超凡者協會是什麽?

汝聽人言否好奇道:“怎麽加入超凡者協會?”

npc老人解釋:“超凡者協會是由國家設立的官方組織,只要是超凡者都可以申請考核加入超凡者協會。在協會裏超凡者擁有社會資源優先權,但是在遇到‘規則’時也需要超凡者前去處理。”

汝聽人言否恍然大悟哦了一聲,但他又有了新的問題:“‘規則’是什麽?”

都不用系統提示,汝聽人言否自己都能看到npc眼中的懷疑,但npc老人嘆了一聲還是認真解釋:“三十年前鬼怪複蘇,在死了很多人之後我們發現即便是鬼怪殺人也需要規則。”

“在半夜洗頭、梳頭是代號‘發鬼’的殺人規則;回複陌生人的來信是‘手機’的殺人規則,只要觸發了規則,就會被惡鬼盯上。而在夜晚最重要的是七點以後不要出門,黑夜是詭異的世界,強大的詭異甚至并不需要規則。”老人的眼中浮現出深重的懷念和絕望:“三十年前一切都很平靜,誰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出現詭異複蘇,誰也不知道這場詭異複蘇什麽時候結束。”

他眼裏的懷念和絕望并不激烈,平靜到甚至能用麻木形容。但是正是因為這樣讓人覺得真實,最起碼這讓汝聽人言否聯想到現實中飽經苦難而對苦難麻木的可憐人。

他雖然總是被梅川庫子嫌棄賤兮兮,但本質是個體貼又善良的中二青年,即便是游戲他也立刻給出自己的回應:“放心吧!一定會結束的,因為我們就是為消滅詭異而來!”

npc老人明顯怔住了,好一會兒,他幹癟的嘴角露出一個笑,嘆息道:“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天,我的妻子和女兒在天上看到也一定會高興吧。”

這下輪到汝聽人言否愣住了,他似乎從這句話中猜到了一個家破人亡的慘劇。

但老人并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道:“我來是想問您,您将來會居住在超凡者協會還是住在這裏呢?我們也有自己的私心,如果您選擇居住在這裏,我們會更加安全。”

老人因為不安和羞愧攥緊手中的布娃娃:“這裏的條件的确比不上超凡者協會,但如果您願意留在這裏,所有的空房間都任由您和您的同伴居住,我們每個月也會為您支付費用。”

——免房租!房子還任選!蕪湖!

任務npc果然就是香!汝聽人言否撓了撓頭:“不過錢對我們來說好像用處不大……”——這只是個游戲,游戲裏的貨幣對他們意義不大吧?更重要的道具是靈魄,不過靈魄應該是充值來獲取,至于游戲貨幣,想來是任務時贈予。

npc老人沉默一會:“可是人在現實中的生活少不了用金錢支撐,可以用來買日用品和飲食,即便是超凡者也會用來購買道具。”

汝聽人言否:“……去哪購買?”

npc老人神情似乎更複雜了,如果用汝聽人言否的話說明那就是:你怕不是個智障吧。

“去超市或者市場,只有有錢哪裏都可以。”

汝聽人言否:卧槽!

他以前玩游戲npc的任務中也會贈予銅錢之類的游戲貨幣,但是那些東西本質來說毫無卵用。

他原本以為這個游戲也是,結果原來這個游戲有自己的貨幣系統?

汝聽人言否不禁留下了感動的淚水:玩家通過賺取npc的錢再去超市買自己需要的道具,一切自産自銷,游戲廠商到底從哪賺錢?它難道真的靠愛發電嗎?

制作人爸爸,你可千萬別破産倒閉啊!

通過NPC獲得關鍵信息的汝聽人言否更睡不着了,不過因為考慮到小夥伴們都已經休息了,所以才一直強忍着沒發言,直到天蒙蒙亮。

他迫不及待在群裏艾特其他三位小夥伴:【快點上游戲,我昨天晚上發現了一些重要的事!絕對超乎你們的想象】

汝聽人言否也沒等小夥伴回複,先跑去登入游戲,大概過了五分鐘,梅川庫子急匆匆來了,一見他先卧槽了一聲:“你從哪搞的衣服?買的?不對啊,游戲商城也沒開啊!”

這個游戲總在奇奇怪怪的地方認真,最初的臉還能一比一與現實對照或者自己捏臉調整。但複活之後居然變成随即一張臉,這也就算了,臉和身材你跟我随機了,那新手裝怎麽不見你随機更新呢?

梅川庫子還穿着那件被血染紅的上衣,整得跟從變态殺人狂那逃出來的受害者一樣。

汝聽人言否得意洋洋:“叫爸爸,叫爸爸我就告訴你哪來的。”

梅川庫子:……

他上前一把薅住汝聽人言否的脖子,獰笑道:“你再說一遍?”兩個人正鬧着,書生和日月之下正好上線看到這一幕。

兩個人的眼神宛如在看小智障。

這種目光實在是太成熟冷靜成年人了,汝聽人言否和梅川庫子不約而同安靜下來。

汝聽人言否心虛咳了一聲,果斷轉移話題:“大家都來了那我就說說我昨天晚上發現的東西。”

他從頭敘述:“昨天晚上我下了游戲,本來說要研究道教符箓,但是因為太複雜了,我看不懂又擔心背了之後用不到。所以我就想到去官方那裏看一下有沒有什麽信息,客服正好在線……”

他話說到這,被梅川庫子打斷了:“我之前也騷、聯系客服了啊!怎麽沒人回複我?”

汝聽人言否瞪他一眼:“你還聽不聽了?”

梅川庫子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坐在沙發上不說話了。

汝聽人言否接着道:“客服很明确告訴我每一個npc都是唯一的、不可複制的存在,與他們打好關系會為玩家帶來意想不到的驚喜和收獲。你們也知道,我本來就夜貓子,昨天晚上我又上了游戲,遇到了鄰居一大爺npc敲門。”

他頓了頓,為自己倒杯茶潤嗓子。

書生和日月之下聽得認真,但是梅川庫子又憋不住了:“不對啊!怎麽鄰居npc還主動找你,我出去敲他們門都沒人給我開!這怎麽還區別對待呢?”

日月之下吐槽他:“這個游戲現在還只是npc的區別對待,萬一以後有個任務獎勵歐非區別,呵呵……”

梅川庫子心如死灰,大概是游戲殺熟以及氪金越多反而越黑,他在游戲中的幸運值簡直跌破谷底。

不過想到鄰居npc他還有點憋屈:“不是,我昨天晚上敲門沒人開,結果我游戲角色死了一次,還是被摳眼珠,死狀賊慘。”

這什麽npc,他的任務不做也罷。

汝聽人言否睨了他一眼:“你昨天晚上七點以後去敲人家門,鬼才給你開呢。”

聽出他話裏有話的梅川庫子追問:“什麽意思?”

汝聽人言否接着道:“我從鄰居npc那裏知道詭異複蘇殺人是有規則的,比如說在某些地區晚上梳頭洗頭是觸發規則;下雨天打/黑傘是觸發規則;回複陌生人短信是觸發規則……這些限于詭異所處的區域,也限于詭異在白天的殺人手段。而到了晚上七點以後,世界才是詭異的天下,它們能脫離自己所在的區域,強大的詭異甚至不再依靠人類觸發規則。”

“你說你七點以後去敲人家門,人家敢給你開嗎?我感覺咱們不能只把npc當做一組數據,應該按現實中正常人的邏輯去思考。”

梅川庫子:……這麽一說好像的确是他的問題。

書生道:“也就是說我們可以通過避開規則,誅殺惡鬼。”

“對滴。”汝聽人言否接着道:“而且我還知道了在這個世界上存在寫超凡者協會,只要成為超凡者就可以申請考核,考核通過就可以成為超凡者協會中的一員。社會的資源會優先向加入超凡者協會的超凡者傾斜,當然做為交換,各地有了詭異事件也需要超凡者處理。”

日月之下只一聽就對這個協會有了概念:“這是官方組織吧?犧牲不會小吧?”因為這些優待帶着濃重的撫慰性質。

書生眉梢微動,沉聲道:“在游戲的設定裏也有為普通人犧牲的組織。”

就如同現實中也總有心甘情願為大衆犧牲的人。

汝聽人言否其實之前一直沒想到這點,他只感覺超凡者協會應該是個牛逼的組織,現在挺日月之下和書生這麽一說,心中不由升起了敬意。

梅川庫子亦是肅然起敬,可随即他想到一點:“有超凡者協會,那為啥這個小區的鬼怪沒人請超凡者幫忙解決呢?”

汝聽人言否神情沉凝:“這個問題我也問了,npc告訴我說是因為這個小區的詭異屬于低等級,只要小心避開它們的規則,晚上不要出門,随身攜帶護身基本不會有什麽危險。而超凡者有更恐怖的詭異需要處理。”

他這話一出,想到摳眼珠小女鬼和四肢扭曲爬牆鬼的三個人都沉默了。

——如果這種鬼怪都是低等級,那高等級的該有多恐怖啊!真的是人能對付的嗎?

梅川庫子心裏有點慌:“咱們現在連低等級都對付不了,高等級更不用想,不過高等級是什麽級別?”

汝聽人言否也覺得發愁:“npc說高等級詭異代號為‘不可說’。”

日月之下皺眉:“‘不可說’?”

汝聽人言否點頭:“npc說是因為不能提這個詭異的任何信息,否則會立刻死去,所以超凡者們為它取名不可說。目前這個詭異被封鎖在陌水市,因為這一個詭異,整個市都是活人禁區。”

日月之下禁不住倒吸了口氣:“游戲制作人到底是怎麽想的?這設定也太強了吧?玩家真的能贏這種怪物?”

汝聽人言否剛聽到這個代號時也這個反應,不過經過幾個小時的冷靜期,他還是很樂觀的:“我覺得完全可以!因為再難這也是游戲啊!而我們是玩家,螞蟻多了也能咬死大象,更別說是變異螞蟻了。”

他這麽一說,原本有點慌的日月之下和梅川庫子一想也是。

見他們神色冷靜下來,汝聽人言否一陣擠眉弄眼:“不可說離咱們太遠了,咱們就先不提。我想說的還有另外一點,你們猜猜看是什麽?”

書生默默盯着他不說話。

這位大概因為是退伍軍人,身上一直自帶嚴肅感、壓迫感,汝聽人言否嘿嘿一笑,也不再賣關子,一拍大腿:“我跟你們說這游戲真的神了!昨天遇到的NPC說如果我們居住在這裏承擔保護他們的責任,所有的空房間任由咱們挑選,不要錢而且每個月還給我們錢。”說到此處,他頓了一下,嘿嘿樂個不停:“這錢可以去超市買吃喝以及我們成為超凡者所需要的任何東西。”

其他三個人都是資深玩家,眼中都有一些震驚,在之前的經營類全息游戲中玩家也需要買吃喝或者日用品,但是那些都是在商城真金白銀購買。

他們三個也冒出了和汝聽人言否一樣的疑問和感動:所以這個游戲到底靠什麽賺錢?!愛嗎?真的不怕破産倒閉嗎?

四個人在齊齊表達出對游戲的不解和震驚後又商量起該如何感悟和掌控靈力。

準确說是三個人,因為日月之下早上有課,游戲裏只有書生、汝聽人言否和梅川庫子三人盤膝而坐,按照npc交給他們的方法感悟靈力。

凝神靜氣……讓身體和心理都處于放松空無的狀态,摒除一切雜念,以鼻引氣,氣至三丹……

梅川庫子和汝聽人言否本就是沉不住的急脾氣,再再再一次不得竅門後兩個人都有些暴躁了。

“這游戲的修煉也太難了吧!難道就不能像其他游戲那樣,npc傳授,玩家自動裝備,一伸手就能釋放招數嗎?”

兩個人是啊是啊的吐槽了半天可又覺得如果真像其他游戲只需要一擡手就能放招那既沒努力學習的成就感也沒動作自由的流暢感。

他們倆練是暫時不想練了,幹脆跑陽臺看風景平複心情,一邊看一邊哇哇哇的驚嘆:“這太陽也好真實啊!天好美啊!”

“這些npc是都出去上班嗎?好家夥,游戲制作人還真是盡力模拟出一個世界啊!”

這個世界詭異與靈氣同時複蘇,靈氣複蘇之下天地清靈、奇麗秀美。

一樓院子裏的爬藤薔薇遮天蔽日一般爬了滿牆,顏色鮮豔明麗,白天他們聞到的不再是血腥味,而是濃郁的薔薇花香。

真好聞啊!

汝聽人言否和梅川庫子趴在欄杆上,聞着花香、曬着太陽,便暈乎乎的發起困來。

此時的書生還盤膝坐在客廳裏,他性子穩重,即便是在游戲也很能沉得住氣。

凝神靜氣、放松空無、引氣入三丹……

不知不覺,書生總是微蹙的眉頭悄然松開,他的意識仿佛下沉進一片黑色的海,不知什麽時候耳際傳來一個人的聲音。

聽不清楚。

很快繼而響起第二個、第三個人的聲音……男人女人、老人孩子……他聽到無數人在偷偷訴說什麽。

在說什麽?

書生凝神去聽,他終于聽清了那些人在說什麽——

“我媽說你有娘生沒爹養!”

“沒教養的野孩子……”

“呀,他好像是個瘸子啊。”

瘸子!是的,他現在已經是個殘疾,他被迫離開了自己熱愛的軍隊。

書生心中大恸,本就勉強引動的靈出現了片刻的潰散,可在那刻,又有什麽聲音代表了這些人。

“謝謝你,你永遠是我們的戰友。”

“小哥哥,這是我們自己做的餅幹,一定要收下哦。”

還有從前小孩子圍着他打轉、因為興奮小臉紅彤彤的模樣:“解放軍叔叔!解放軍叔叔!”

書生想,不管重來幾次他也絕不後悔。

唯一後悔的是為什麽要他變成瘸子,為什麽他不是直接死在戰場上?以他的死做一場榮耀?

他并沒有釋然,只是心再一次冷了下來,意識堅定而緩慢的沉入深海,直到——渡過那片黑暗,他看到海底熱烈灼燒的火焰。

——赤紅色的、存在于幽冷深邃海底的奇跡。

書生驀地睜開眼睛,棕色的眼睛染了一團火,瞳色變得赤紅。

他伸出手,掌心染起一道烈焰。

心念一動,那道烈焰不受控的猛然竄起,這動靜驚醒了趴在欄杆上昏昏欲睡的汝聽人言否和梅川庫子,兩個人回身去看,他們的隊友正擡頭盯着天花板發呆。

原本就老舊的天花板被火焰燒得發黑,而他修長有力的掌心還留有幾分赤紅色的餘焰。

此情此景,還有什麽不明白的,汝聽人言否和梅川庫子光速沖了過去:“卧槽!不愧是你!牛逼!”

“哥!你是我唯一的哥!教我教我!火焰啊!太炫酷了!我又有動力了!”

游戲中結識的朋友總有點稚氣未脫,書生更多是把他們當做弟弟看待,見他們圍過來彩虹屁,嘴角不禁噙了一抹微笑:“可以,有一個要求。”

汝聽人言否和梅川庫子磕巴都不帶打的:“您提!”

書生示意他們擡頭去看天花板:“不小心把房頂燒黑了,npc回來看到會扣好感度,你們處理處理?”

汝聽人言否拍胸口:“交給我你放心!”

——個鬼。

且不說兩個人會不會修複房頂,即便會也沒有工具,而書生原本也不過是打趣。

他沒再逗隊友,盡量以簡潔容易理解的方式将修煉竅門表達出來。

汝聽人言否和梅川庫子盤膝坐在地毯上,盡量做到凝神靜氣,試圖看到那片黑色的海。

只要越過自己心中的障礙,堅定本心,那就可以了。

汝聽人言否皺眉逼迫自己,直到他終于看到黑暗中的不同,不是海,而是……一片操場?

汝聽人言否內心卧槽了一聲,好不容易升起的一點靈力散得幹淨,他胸口一滞,哇得一聲吐出一口血。

在書生急切的目□□若游絲的說了一個我……話未說完,他的游戲角色就倒了下去。

書生目光猛的轉向梅川庫子,對方同樣叫了一聲,跟着口吐鮮血,游戲角色倒了下去。

等書生退出游戲,群裏兩個人正在跳腳。

汝聽人言否:【有沒有搞錯啊!居然還能走火入魔,我真是沒想到有朝一日游戲裏還能出現這種設定。】

梅川庫子:【……你知足吧,還好這個游戲角色死亡只是改頭換面一下,要是掉修為更慘……】

書生:【你們發生了什麽?】

群裏安靜了一會,汝聽人言否先開口:【我說了你們不能笑我。】

在連連保證下,汝聽人言否繼續道:【我高中時候喜歡過一個女孩子,她對我也不錯,我以為她對我有意思,就約她到操場告白……她是來了,但也帶上很多朋友……後來我死纏爛打讓我媽給我轉校,之後和那些同學斷了聯系,也沒聽過她的消息,但剛才在游戲裏我居然又仿佛重回高中那片操場。】

汝聽人言否盡量說得雲淡風輕:【就社死你們知道吧?我真的連夜逃出這顆星球。】

群裏沉寂了兩分鐘,梅川庫子也道:【你們知道,我勉強能說是富二代,上面有個哥哥,公司的事都由我哥管着。一個我能力不足,一個是因為我知道我就算一輩子不上班也有花不完的錢,我争財産幹嘛?開開心心享受人生多好。】

【但是我未成年的時候吧,有很多人會說你怎麽怎麽,我剛才就是看到這個畫面,心裏一亂就崩了。】

梅川庫子顯然是很不樂意提這些事的,群裏沉默片刻,轉而繼續吐槽游戲:【我就想說這游戲,玩家能因為走火入魔挂掉就算了,這勾出內心深處的恐懼是怎麽做到的?這技術真令人匪夷所思啊。】

書生猶豫片刻,還是沒有把那句“游戲做不到這種程度”發出來。

說是游戲,有很多難理解的事物,說不是游戲那不是更不可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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