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媽媽

正在睡覺的澤維爾突然打了個噴嚏。

氣流強勁, 山洞裏的一些東西甚至被掀飛起來，掉到地上骨碌碌打轉，良久才停下。

自從開始帶崽, 澤維爾白天想睡覺的次數變得比以前多很多。帶小孩真不是一件容易事。身體累, 心更累。

此時, 澤維爾莫名後背一涼，有種不好的預感。

……那只幼崽不會又要折騰什麽吧？

澤維爾睡不着了，只閉着眼休息。

或許直覺就是那麽準, 過沒多久, 他就聽到了熟悉的腳步聲。

小腳噠噠, 和巨龍的厚重區別很大。

澤維爾敏銳地察覺到了異樣。

因為平時, 糖糖還沒進山洞，就已經開始興奮地一邊跑一邊大聲喊, 跟爸爸分享今天發生了什麽快樂的事。

但這次, 沒有任何愉快的聲音，小步子也沒那麽活潑了。

澤維爾皺眉，一睜開眼睛，就看到小小一團的龍崽崽撲進了他懷裏，小臉深深埋着, 還很用力地抱着他。如果換做普通人類黃洋，這時腰骨都已經斷了。

“誰讓你受委屈了？”澤維爾冷下臉，手放在幼崽的後腦勺上。

糖糖擡起臉, 搖了搖頭。所幸還沒有哭, 但情緒看着有些不好。

他圓溜溜的眼睛盯着澤維爾, 迷茫又渴望, 小小聲問：“爸爸, 我媽媽呢？”

澤維爾錯愕, 一時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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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問題，他根本沒辦法回答。

因為直至現在，他都無法百分百确定，這個幼崽就是他的兒子。龍蛋突然被發現，破殼誕生，跟他一樣是只紅龍，而他又是現存唯一的紅龍，衆龍便理所當然地都認為是他的孩子。

可他沒有這部分記憶，也無法想象，自己會對一只雌龍産生感情，還共同繁衍了後代。

而經過這一年來的相處，他越發覺得糖糖就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又或者說，他希望糖糖就是他的孩子。如果這時候，突然出現陌生的紅龍，說糖糖其實是他們不小心弄丢了的龍蛋，他很可能會不管不顧，跟對方搶。

糖糖遲遲沒有聽到爸爸的回答，用小爪子扯了扯，有些執着地又問了一遍。

澤維爾只能說：“……我不知道。”

糖糖嘴角下彎，失落說：“為什麽？艾倫哥哥有媽媽，我也想要。”

澤維爾：“有爸爸不行嗎？”

糖糖說：“爸爸很好，但我也想要媽媽。”

其他東西都還好說，小奶龍想要什麽，就給什麽。但媽媽？澤維爾還真沒辦法給幼崽當場變一個出來。

澤維爾開始轉移幼崽的注意，沉聲道：“我給你弄肉吃。”

企圖讓糖糖忙于吃肉，忘了要媽媽這回事。

但很可惜，這次行不通了。

糖糖嘴饞地舔了舔唇，居然說：“肉肉吃，媽媽也要。”

幼崽越長大，越不好騙了。

澤維爾蹙眉心煩，“別胡鬧。”

糖糖不要聽話，堅持拽着澤維爾的胳膊，“就要媽媽，就要媽媽。”

澤維爾黑下臉，忽然忍不住暴躁地低吼了一聲：“我都說了不知道。你讓我去哪裏找個給你！”

他從來沒這樣真的對幼崽發過火。以前雖然也會冷臉，但那只是傲嬌嫌棄，糖糖一黏過去，他就沒轍。

糖糖猛地一抖，被面色黑沉的爸爸吓到了，覺得很可怕。他眼裏瞬間包了一泡淚，珍珠似的滾落下來，甚至下意識後退兩步，踉跄着摔倒在地上，嗚嗚大哭。

澤維爾僵住，其實在話剛說出口的剎那，他就後悔了。不知為什麽，聽着糖糖喊媽媽，他心裏就很暴躁，竟一時沒忍住發了脾氣。但糖糖有什麽錯呢？幼崽想要媽媽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能一直到現在才說，已經很乖了。他根本什麽都不懂。

澤維爾上前，彎腰将軟綿綿的一團幼崽抱起來。

糖糖大哭掙紮，扭着身體不要他抱。小孩子也是有情緒的，原本因為看到艾倫有媽媽，他心裏就有種說不出的滋味，心口有點疼，像是很難受。只是他沒有哭，下意識回來找爸爸要抱抱和安撫，結果卻被吼了，心裏更加委屈，一下将所有難過都放肆地哭了出來。

因為哭得厲害，糖糖的身體止不住發顫，沙啞的聲音聽着很讓人心疼。

澤維爾把他抱得更緊，手輕輕拍着他的背安撫，低頭輕聲道歉：“是我錯了，我不該吼你，你原諒我好嗎？”

糖糖很委屈，但也很好哄，爸爸道歉拍背一會，他的哭聲就慢慢小了下去，變成了偶爾的小小抽泣，不再哭了。

也很寬容地原諒了爸爸。

他雙眼哭得通紅，濕漉漉地看着澤維爾，小聲問：“爸爸，我……不能有媽媽嗎？”

聲音有些小心翼翼，像是怕被拒絕。

澤維爾心裏有些刺痛，更加後悔自己剛才的沖動。他立刻說：“怎麽不能有，我一定會讓你有媽媽。”

糖糖聽了，終于破涕為笑，很是相信爸爸的話。

澤維爾給他遞了奶瓶，糖糖含着大口喝，不小心擡眼和爸爸對視上了，還會兩眼彎成月牙，可愛地笑。雖然臉上還挂着淚痕，但一點都不記仇，顯然還是最愛爸爸。

澤維爾蹙眉，心裏更多了幾分自責。他趁幼崽睡覺時，出去找了佩吉。

“我跟你商量件事。”

佩吉頓時稀奇道：“暴脾氣紅龍居然也有求我的一天？”

同時果斷拒絕。

不為什麽，只是想讓澤維爾不爽罷了。

但等她知道，事情是跟糖糖有關時，她馬上就變臉了，完全是另一種态度。

“你早說嘛，糖糖的事，自然就是我的事，有什麽不行。”

雖然，跟澤維爾并在一起做父母，讓龍很不痛快，但能聽到糖糖奶聲奶氣地叫她媽媽，她還是非常樂意的。

說起這事，佩吉不禁好奇：“你真的把那些事都忘光了嗎？關于糖糖的媽媽，你一點印象都沒有？”

澤維爾回想過，但除了感覺頭痛暴躁，毫無效果。

“啧啧，我實在想象不出來，到底是怎樣的雌龍，能容忍你的暴脾氣，你們天天互毆少不了吧。現在還把對方給忘了，你真像個抛妻棄子的渣男。”佩吉搖頭慨嘆。

澤維爾難得沒有直接攻擊，而是起身，平淡說：“我還是去找菲奧娜幫忙吧。”

佩吉一吓，慌忙攔住他，保證自己不亂說了，還說澤維爾跟他老婆絕對恩愛黏糊，感情好到誰都比不過。

等糖糖一覺睡醒，睜眼就看到澤維爾和佩吉。

佩吉一改對其他龍的不客氣，對着幼崽笑盈盈，放柔聲音說：“糖糖，我是媽媽哦。”

糖糖揉揉眼睛，還沒完全清醒，一臉迷糊，下意識軟糯糯地重複：“……媽媽？”

奶味十足的聲音，讓龍聽着心都要化了。

佩吉頓時心花怒放，抱着崽崽一頓狂吸，“哎，我的乖寶貝~”

澤維爾站在一旁，冷着臉，有些看不下去，很艱難才忍住沒伸手把自己兒子搶過來。

沒一會，糖糖清醒過來，發現不對，“你不是媽媽，是佩姨姨~”

佩吉說：“也是媽媽。”

糖糖皺着小臉思索，兩只巨龍都盯着他，有點忐忑地觀察他的反應。

但很可惜，還是沒有騙過去。

糖糖堅定搖頭，“不是。”

澤維爾和佩吉沒辦法，只好把這事放出來，讓其餘龍一起，看糖糖能接受誰當媽媽。

糖糖抱着小黃鴨，坐在小板凳上，面前是一群龐大兇猛的巨龍。

不光雌龍想做糖糖的媽媽，就連雄龍看着可愛的幼崽，都覺得自己為崽變性，做男媽媽也不是不行，反正只是口頭上的而已，又不是真要怎樣。

艾倫也在場，他很大方地說：“弟弟，我的媽媽可以分給你，媽媽是我們的媽媽。”

紫水晶龍看了他一眼，難掩驚訝。畢竟她很清楚自己兒子的熊性格，任性又自我，對屬于自己的東西占有欲很強。他竟然願意分享媽媽，看來是真的很喜歡這個弟弟了。

既然兒子想，紫水晶龍當然不會反對。糖糖那麽可愛，誰會不願意有這樣一個孩子呢？

“糖糖，你想誰當媽媽？”

糖糖捏了捏小黃鴨，鴨嘴嘟起。他也有些無意識地嘟着嘴，一臉認真地盯着龍家長們，從左到右，又從右到左。

黃洋試圖偷偷混入其中，可惜被龍發現，又踢出來了。

半晌。

糖糖最終還是把目光投向了自家老父親。

澤維爾誤以為他想說什麽，問：“怎麽了？”

糖糖卻邁着小短腿，朝他撲了過來，一把抱住他，仰頭天真無邪說：“爸爸，你做媽媽好嗎？”

話音剛落，在場的龍沒忍住，噗的笑出了聲。

澤維爾額頭青筋一突一突，心想真不愧是他兒子，總能出乎他的意料，一天比一天讓他無語。

澤維爾因為之前沖動吼了糖糖，這會記得忍住，盡量耐心跟小朋友講道理，勉強微笑：“當媽媽的話，爸爸怎麽辦？”

糖糖張了張嘴，似乎才恍然想起這個問題，不禁糾結起來。他很喜歡所有龍家長，但在他心裏，媽媽是很特殊的存在，無可替代的，暫時沒有的話，唯一能讓他接受的，就只有爸爸了。

所以，糖糖最終忍痛做出決定，果斷說：“那我不要爸爸了，我再找一個新爸爸。”

澤維爾一臉震驚。

在場的雄龍頓時都來了精神，神采奕奕，兩眼冒着精光。

要說這個，我很可以啊！我當爹可比澤維爾強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