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下山

時間總是在不經意間飛快流逝, 四年不長，對龍族來說更是短暫，仿佛眨眼間, 就過去了。

糖糖已經六歲了。

而且他已經能熟練使用爪擊龍息魔法，随意變化人形，也不會暴露龍角和尾巴。

他成長得很快，但這也意味着, 他該下山歷練闖蕩了。

一衆龍家長都格外不舍，明明感覺破殼是昨天才發生的事，怎麽就到了要離開龍山的時間了呢。

他們希望糖糖長大變強，可同時，又忍不住覺得他長大得太快，再慢些，再慢些, 能多些時間在一起就好了。

雖然心裏不想糖糖離開, 但他們沒有任何一個會阻攔歷練的事, 提出延後時間。

龍族是很護短，對幼崽寵愛, 但并沒有到盲目溺愛的地步，一旦幼崽長大到足以獨當一面的時候，他們會放手得很果斷，要是龍崽不肯出去，還會被他們強行趕出去。

因為他們都很清楚, 這才是對幼龍好，過分溺愛只是害了他。

在下山前, 衆龍都特地找糖糖各種叮囑, 還一個比一個離譜。

“外面很多壞人, 糖糖你一定要行事嚣張，橫行霸道，讓他們知道你不好惹。”

“如果有人敢傷你一分，你就要十倍報複回去。”

“看到喜歡的珠寶就拿，感覺有難度的話，就記下來，叫我們幫你。”

“看到美人也不用客氣，我們龍族，見一個愛一個很正常。”

他們說了很多，又給糖糖裝了一大堆的高級魔法道具，全放到便于收納的魔法口袋裏。

這是澤維爾送糖糖的禮物。它表面上看起來很小，但裏面是個非常寬闊的空間，能放下不少東西。口袋的外形也能随主人的想法，發生變化，糖糖的這個就做成了嫩黃色的小背包。而且它跟糖糖是綁定了的，別人想偷想搶都拿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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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出發當天。

所有的龍都來給糖糖送行。

艾倫和米娅也非常不放心弟弟下山，想當初，他們都是一百多歲了，才出去闖蕩的。龍族壽命漫長，三百歲都還是寶寶呢，糖糖才六歲，簡直是剛破殼就獨立生活，這太早了！

艾倫為這事鬧過，撒潑打滾就要跟弟弟一起出門，保護弟弟，但大龍當然不會聽他的。紫晶龍壓着脾氣跟他分析了幾句利弊，沒忍住，又打了一頓，才讓他消停下來。

他頂着一頭鼓包，終于明白這是弟弟必須經歷的，沒辦法改變。于是，他連夜寫了一疊厚厚的美食指南，上面全是他自己在外歷練時吃到的好東西。有些不會寫的字就用畫來代替，整得跟本兒童連環畫一樣。

糖糖拿到手的時候，一時之間，還有些看不懂。艾倫就跑過來，熱情解釋，說着說着，口水都流下來了。

米娅不禁翻了個白眼，對艾倫送的東西十分無語，這有什麽用。她送的就是很實在的幹貨，都是外出要注意的各種事項，有些連大龍都沒考慮到，可以說是非常細心全面了。

衆龍又都紛紛跟糖糖說道別的話。奧爾登是在最後說話的，他拍了拍糖糖稚嫩的肩膀，和藹又充滿氣勢地說：“你盡管出外闖蕩，遇到欺負你的也不用怕，大膽反擊，實在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記住，我們整個龍族都是你的後盾。”

糖糖乖巧點頭，笑起來就像一塊甜甜的奶糕，“好哦，我記住了~”

奧爾登轉頭看向澤維爾，“你不說兩句？”

澤維爾看他們磨蹭了那麽久，有些不耐煩了，嫌棄說：“只是出去歷練幾年，很快就回來了，你們也未免太過誇張了。”

夏普聽到這就很不爽了，暴躁罵：“你兒子獨自出門，你他媽就一點都不擔心？你還是個龍嗎？！”

澤維爾正要反擊，糖糖軟糯糯的聲音卻先冒出來了，他直白坦率說：“爸爸已經跟我說了好多好多好多，我都聽得睡着了。”

“哈。”

夏普無情嘲笑：“被兒子戳穿了吧？我說澤維爾你何必呢，你渾身上下，怕不是就數嘴最硬吧？”

澤維爾冷笑一聲，不屑搭理。

糖糖再一次為爸爸辯解，疑惑又真誠地說：“爸爸的嘴不硬，是軟的。”

他之前趴在澤維爾胸膛上玩的時候，小手不小心拍到過他的嘴，軟糖一樣，很好玩。

幼崽一本正經地解釋，倒是把衆龍都逗樂了。

奧爾登看着眼前這一幕，不禁有些感慨。之前他還懷疑過澤維爾能不能照顧好幼崽，實在不行的話，就由他們來。但事實上，澤維爾做得比他想象中的要好太多了，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料。

就像這次下山，一般的小龍崽在第一次獨自出門時，總是會非常不安，舍不得家，不願離開父母，哭鬧得厲害，場面混亂，一發不可收拾。

但糖糖自信坦然，臉上沒有什麽畏懼退縮的情緒，甚至還能反過來安慰家長。足以見得，澤維爾真的教得很好。

糖糖和龍家長們逐一抱抱道別，最後走到澤維爾面前，抱抱之後，還拍了拍澤維爾的肩膀，跟個成熟的小大人一樣關心說：“爸爸，我不在，你要照顧好自己哦~”

澤維爾嗤笑：“還操心我，牢牢記住我的話，顧好你自己就行。”

糖糖點頭，終于揮揮手，背上自己嫩黃色的小背包，出發了。

衆龍看着他小小一團的背影蹦蹦跳跳，不時回頭又揮揮手，越走越遠，直至消失在視線外。

心情說不出的悵然，倏地被挖走了一塊什麽寶貝似的。

剛才的熱鬧變得安靜。

衆龍對視一眼，澤維爾轉身回了自己的地盤，其他龍就也陸續離開。

只剩下艾倫和黃洋，依舊盯着糖糖離開的方向。一個是舍不得可愛的弟弟，一個則是因為沒辦法跟大佬一起出去闖世界而悲痛。

黃洋一個人類能留在龍山，是因為他是糖糖的廚師兼陪玩，現在糖糖去歷練了，他當然也沒有了待在這裏的理由。他本來是想繼續跟着糖糖的，但除了他自己，沒有一只龍同意，如果幼崽歷練能有陪同者，龍家長們自己早就上了，還輪得到他？

于是，黃洋在目送幼年大佬出發後，他也通過魔法陣回了自己的家，開始努力奮鬥。偶像在不斷成長，他怎麽能夠停滞不前，不然以後哪裏還有資格當大佬的小弟？

魔獸森林裏，一只小小的紅龍幼崽正在慢吞吞走着，尾巴左右甩動，小背包也跟着一晃一晃。

因為是在森林裏，到處都是魔獸，沒有必要做僞裝，所以糖糖是以龍形模樣活動的。

第一次獨自出門，最開始，并沒有多少真實感，像只是暫時跑出來玩玩而已。

糖糖好奇地四處張望，很容易被吸引注意。

草叢沙沙作響，一只雪白的兔子冒了出來，靈活地蹦跳而過，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彎彎的弧線。

糖糖眼睛一亮，立即跑過去，抱起來，毛絨絨的一團，柔軟似雲，讓龍忍不住就想撸毛毛。

兔子胡亂撲騰，掙紮無果，只能被迫放棄，任這只龍崽抱着摸毛。

糖糖喜歡毛絨絨，以前就愛抱着約書亞送的小黃鴨一起睡覺，現在撸兔子也很快樂。

只是，這快樂慢慢地變了。

糖糖走了一段路，有些餓了。

他看着懷裏乖巧的兔子，雙眼亮晶晶，咽了一下口水，軟聲說：“你看起來，好像很好吃哎~”

趴着的兔子突然一抖，感覺到了危險，毛毛炸起，又要逃跑。

但龍族的力氣哪是它一個小動物能掙脫的，當然沒用。

最後，糖糖也沒吃它，而是摘了幾個圓滾滾的漿果墊肚子。因為他覺得，兔子太小只了，都沒什麽肉吃，不如留着撸毛毛。

糖糖自己一個坐在樹下，捧着果子吃。毛絨絨的兔子趴在他身邊，三瓣嘴不停動着，草葉飛快消失。兔子也不是傻乎乎地不跑，只是每次偷偷蹦走，才走出兩步，就又被抓回來了。

吃完果子後，糖糖不夠飽，又去獵了一只刺豬。

這次，他嗷嗚咆哮，嘶咬爪擊，噴出龍息，很順利地拿下了獵物。

刺豬倒地的瞬間，他興奮地蹦了起來，下意識就轉頭喊：“爸爸！你快看！我成功啦！”

說完過了好幾秒，都沒有得到回應，他才想起來，現在是自己一個在外歷練，爸爸不在身邊了。

糖糖燦爛的笑容一下散去，垂下腦袋，耷拉着尾巴。就算成功了，也沒有多高興了。

龍山，紅龍洞窟內。

幼崽離開之後，一向熱鬧的環境，突然就變得空蕩蕩的，好像世界都安靜下來了。

澤維爾坐在床邊，很不習慣。

身邊少了那個小小的身影，吃飯時，也沒有幼崽稚嫩的笑聲，用小手指着他碗裏的菜問那是什麽，一臉渴望，就是饞得想吃。如果拒絕了，幼崽還會悄咪咪伸手偷吃。

澤維爾獨自沉默地吃完了晚飯。

期間，夏普過來，嘴上親昵自然地喊着：“糖糖，快看我今天給你帶了什麽好吃……”

踏進山洞了，他才想起來，糖糖出門了。笑容一下消失，沒了興致。

夏普跟澤維爾對視一眼，就又轉身走了。

澤維爾做自己的事情，不經意間擡頭，看到一地的玩具，腦海裏閃過糖糖平時玩得咯咯笑，跑過來撲進他懷裏，要他一起玩的樣子。

他忍不住嘆了口氣。

也不知道今晚糖糖沒有睡前故事，能不能睡得着。

魔獸森林裏。

天黑了下來，夜幕中，星光零星閃爍。

已經到了睡覺的時間。

但今晚，沒有人給他念睡前故事。

糖糖鑽進暫時找到的樹洞裏，鋪上一層層柔軟的布料，躺在上面，蜷縮成一團，抱着尾巴，自己哄自己睡覺。

過了好半天，還是睡不着。

他從小背包裏拿出了一個小木偶，那是一只兇猛的紅龍，雕刻細致，栩栩如生。

“爸爸~”

糖糖抱着小木偶，終于笑了出來。

這是黃洋給他雕刻的木偶。當時收到禮物，他特別激動，抱着又蹦又跳。

黃洋看他喜歡，很有成就感，就問他，還想要刻什麽，都給他做。

糖糖想都不想就說：“我要全部龍！”

“……全部？！”

黃洋瞪大眼睛，握着刻刀的右手，微微顫抖。

糖糖眼巴巴問：“不可以嗎？”

黃洋虛弱地笑了一下，“……當然可以。”

于是，這個時候，糖糖能夠從小背包裏拿出一整套的龍族木偶，包圍着自己，擺放成一個圈。

他看着木偶們，露出了滿足的笑容，然後躺下來，抱着爸爸的小木偶，閉上眼睛，睡得香甜。

就像還在龍山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