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雪球

約書亞當初離開的時候,糖糖才一歲不到，距離現在都有五年多了。一般的人類小孩還沒開始記事，根本不會記得那麽小的時候見過的人。

但糖糖是個小龍崽,寶寶時期忘性也大,但顏值高的美人,又不一樣了。他一直記得自己的天使好朋友。

所以，在看到約書亞時，他笑得很開心,毫不猶豫就邁着小短腿跑過去,撲進對方懷裏,熱情抱住，還埋頭蹭蹭蹭。如果他這時是龍形态，尾巴可能都已經興奮地甩起來,像只小狗勾龍了。

糖糖在他懷裏,揚起小臉,噘嘴說：“我好久好久沒有見過你了,書書離開,一直不來找我玩。我哭了好多天。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約書亞蹲下來，跟他對視,輕輕摟住他,“當然沒有不喜歡你。對不起,是我錯了。我想見你的,只是太忙了，沒辦法去找你。”

聽到約書亞否認道歉了,糖糖心裏的難過瞬間一掃而空，又翹起嘴角，更用力抱緊約書亞,把臉埋到他的頸窩裏，撒嬌貼貼，直率說：“我好想你啊。”

約書亞摸了摸他細軟的小卷毛，眼神溫柔，輕聲說：“我也想你。”

糖糖立即擡頭，熔金色的雙眸看着他，亮晶晶的，“真的嗎？”

約書亞點頭，“真的。”

糖糖又把臉埋進約書亞懷裏，小手捂着，臉紅了，跟只小鴕鳥一樣，害羞又開心。雖然在約書亞離開後，糖糖又認識了很多毛絨絨，還有人類朋友，但約書亞是他龍生中交到的第一個朋友，總是不一樣的。

過了一會，糖糖想起了什麽，歡快說：“書書，我給你準備了好多禮物的，想見到給你，現在可以給你啦~”

都是他看到了什麽，想起約書亞，就留一份，比如一朵漂亮的花，一塊酥脆的小餅幹，一個有趣的玩具。不一定貴重，但都是幼崽的想念和心意。

糖糖說着，伸小手就想從身後拿自己的小背包，結果只摸到了肩上的聖帶。

他頓時癟嘴：“……包包不在，放宿舍裏惹。”

約書亞笑了笑，“沒事，下次也一樣。”

糖糖又有了精神，叭叭追問：“書書會再來找我玩？下次是什麽時候？要好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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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的，不過我也不知道什麽時間，應該不久，我最近有事要在附近處理。”約書亞耐心地一一回答。

糖糖揪着聖帶玩，滿足地笑了起來，又興致勃勃地跟約書亞分享起了自己歷練發生的事。幼崽總是有很強的分享欲，任何他碰到的有意思的東西，都想讓別人也看看。這個人，當然是他喜歡的人。

“我還認識了好多朋友，熊熊，小獅子，黑白熊，小熊，兔兔，大黑，約翰……我們可以一起玩~”糖糖想着那個畫面，笑得很甜。

“好。”約書亞點頭答應。

糖糖還抓着他的手，興奮提議：“書書跟我一起上學吧，那我們就可以天天一起玩了！”

約書亞失笑，搖了搖頭，“我那麽大，怎麽能跟你一起上課。而且……我該走了，時間有些長了，其他人也會覺得奇怪。”

糖糖一把抱住他的胳膊，霸道說：“不行，我不要你走。”

才見面沒多久，就又要分開了。幼崽當然不肯。

他就像個可愛的挂件一樣，手腳并用，黏在約書亞身上，不放開了。

這耍賴皮的樣子，雖然有些麻煩，但約書亞并不讨厭，反而像是對待黏人的弟弟一樣，安撫地摸了摸他的背，然後低頭，親了一下糖糖的額頭。

回應了當初離別時，糖糖親他臉的那一下。

糖糖愣住，然後無比快樂地笑了起來，渾身

都在冒小花花，瞬間就被哄好了。

小龍崽真的很好哄。以前他哭得傷心，澤維爾低聲哄哄，親他的額頭一下。他感覺到了爸爸對自己的喜愛，立刻就不難過了。

這次，約書亞也一樣。

他乖乖地松開手，又握住約書亞的一根手指，軟糯說：“你要早點來找我玩哦，不然，我會不高興的。”

約書亞點頭，笑了一下，“嗯。”

幾乎瞬間，約書亞的身形就變得模糊，如霧氣一般淡去，消失不見，像是從來就沒有出現過。

糖糖再次睜開眼，他又很神奇地回到了原來的位置。此時，光明神已經閉上眼睛，一切又恢複了原狀，那神像又如同一潭死水，褪去了顏色一般，沒有一點活氣。

糖糖只來得及看到最後的一點金光，一回頭，就看到跪了一地的人，全都一臉的虔誠恭敬。

莫名其妙就面對這麽大陣仗，糖糖不禁有些茫然。

發生什麽事了？他們為什麽要跪我？

糖糖摸了摸自己的小卷毛，遲疑地一步步走過去，下臺階的時候，還不小心被長袍絆倒，差點摔下去，但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扶了一下，又重新站好。

眨眼間的事，糖糖以為是自己反應快，看看地面，有些得意叉腰。

因為塞缪爾這一出，之後的孩子走到神像面前禱告的時候，都還有些恍惚，神官也有些心不在焉，因為太過震驚，感覺自己像在夢裏。

毫無疑問，塞缪爾是被神偏愛的孩子。不然，怎麽會只是一次小小的禱告，神都給予他回應？

神官心中慨嘆，更是慶幸他們神學院争取到了這個孩子。他天生就适合修習神術，不進神學院可就太可惜了。

禱告結束後，糖糖又被同學們圍了起來，叽叽喳喳說話。

唯獨托馬斯，看糖糖更加不順眼。

憑什麽，塞缪爾不過是一個平民！憑什麽比他更優秀！如果父親知道他被低賤的平民壓了一頭，肯定會對他很失望。不行，不能這樣！

托馬斯站在人群外，視線卻牢牢地釘在糖糖身上，眼裏滿是不甘。

今天除了開學典禮和禱告儀式外，就沒別的事了。

剛好，天色也黑了下來，糖糖就回了宿舍。

依舊只有他一個人，室友不在。

不僅如此，接下來幾天，糖糖都沒能正式跟室友見一面。對方總是早出晚歸，忙得團團轉。

糖糖聽說，因為神學院的新生數量剛好是單數，他被分到跟一個武學院的新生一起住。

做劍士，原來是這麽辛苦的嗎？

糖糖看了一眼室友的房間門，不禁拍拍自己的胸口。

還好，我沒去武學院。

第二天。

糖糖是被魔法鳥啄醒的。

他覺得圓滾滾的小胖鳥很可愛，就又拿出一張信紙，念咒語，讓它變成雪白的鳥，給它投喂小紙團。

小肥啾吃完了，歪頭看着他，啾啾兩聲，問他信要送去哪裏。

糖糖卻說：“不送信，我就是喜歡你，我可以養你嗎？”

小肥啾瞪圓了黑豆豆眼，一臉驚訝，羽毛都炸開了，胖了一圈，更像個雪球了。

它在咒語中誕生，不算生命，準确來說，只是一個送信的工具。一般人都不會跟它說話，更不會投喂，甚至說要養它。

小肥啾呆住了。

糖糖沒有得到回應，伸手摸摸它的腦袋，又碰碰它的喙，眨巴着眼睛，狡黠說：“你不說

話，那我就當你答應啦，以後你就是我的啾啾了~”

糖糖直接替它做了決定。

小肥啾的腦瓜并不怎麽聰明，但不用千裏迢迢送信，算是一件好事？它想不明白。但對于創造出自己的主人，它有種天然的親近，糖糖摸它時，它想蹭蹭主人的手指。這就是信裏寫的開心嗎？

小肥啾接受了主人的飼養，在糖糖睡覺時，它也窩在枕頭上，蜷成一團白球。

糖糖睡着了，無意識翻身，會不小心把它壓扁，但它的本質就是一張紙，完全不怕壓，瞬間又恢複過來，湊過去，黏着主人繼續睡覺。

到了早上，糖糖要準備去上課了，但他不想起來，抱着枕頭，埋在被窩裏賴床。

小肥啾咬住他的頭發，扯了扯，不讓他睡。

糖糖黏在床上，不情願地迷糊說：“啾啾，你是老師派來的吧……”

小肥啾站在枕頭上，擡起小腦瓜，“啾！”

最後，糖糖還是爬了起來，半眯着眼睛換校服。今天是上課，不用穿禮服。所以他拿的是一套常服。

白色襯衫，領口綴着層層疊疊的褶皺花邊，袖子寬松，長到擋住指尖，要穿上一件短披肩，兩側懸垂下雪白的聖帶，末端繡着十字架。

常服為了方便，是襯衫搭配南瓜短褲，蕾絲邊和蝴蝶領結又增添了幾分可愛。比起正式的白袍，更适合小孩穿着。

糖糖穿上之後，紅色小卷毛，肉嘟嘟的白嫩臉蛋，小小一團，更是襯得天真純潔，像是畫上的小天使。

他洗漱好後，就出門上課，小肥啾飛過來，站在他的肩膀上，陪他一起。以前，這個位置都是小金鳥牢牢占據的，如果讓它知道了，不知道要氣成什麽樣。

神術課。

講臺上，神官慈祥地說：“今天第一堂課，我就先教你們一個最基礎的神術——光明球。雖然這是最基礎的，但并不代表就簡單，這是光明神賜予我們的術法，能夠治療傷口，撫慰人心，光明力量越是強，神術越是熟練，治療程度就越好。好了，你們按照我說的試試。”

神官念出了一串非常複雜拗口的咒語，下一秒，他的掌心上就冒出了一團白色的光球，散發出柔和朦胧的光暈。

一衆小孩聽完之後，都跟聽天書似的，一臉茫然。

糖糖也跟個可憐的小學渣似的，瞪着滾圓的眼睛，神情都有些呆滞。

就像當初澤維爾教他怎麽控制魔力，他每個字都聽到了，但就是一點都不懂，更別說照做了。有小孩舉手問，神官大人可不可以把咒語寫下來。

神官卻搖了搖頭，說：“這是神語，無法書寫。目前我們所知道的神術，都是神傳授給我們的。神不可名狀，不可直視，神語亦是如此，看得久了，意識甚至會陷入混亂，變得癫狂。”

小孩子們頓時敬畏，認真地點頭，聽着神官再次念咒語，也跟着磕磕絆絆地學，艱難地重複着神術咒語。

但過了一個小時，都還是沒有一個人成功。

小孩子們第一堂課，就嘗到了濃濃的挫敗滋味，低垂着頭，有些沮喪。

神官溫和說：“孩子們，不要着急，神術的學習一向都是最難的。你們先記住咒語，多加練習。這個神術一般都要好幾天才能凝聚出一小團光球，曾經最快的學生，也花了天時間，現在沒成功是很正常的。”

小孩們聽到這話，被安撫到，才放松了些。

整間教室裏，都是此起彼伏的稚嫩聲音。他們伸出一只小手，掌心朝上，不停重複那句又長又難念的咒語。

但因為遲

遲還是沒有效果，有些小孩開始懈怠了，叽裏咕嚕，發音變得含糊亂來，開始自創發揮。

“麻裏麻裏轟轟，崩恰恰嗚裏啦啦，給我光球吧～”

糖糖也開起了小差。桌肚裏藏着小肥啾，他一只手放在桌上，嘴巴有模有樣地念咒語，另一只手則忍不住偷偷摸蓬松的羽毛。

因為走神，咒語念一半錯一半，小肥啾竟然會在他說錯的時候，輕啄他的手指提醒。

糖糖瞪圓了眼睛，不禁懷疑，如果自己寫信時，寫錯字了，小肥啾也會啄他一下。

……啾啾果然是老師派來的吧！

糖糖捏住小肥啾的喙，讓它啄不了，看它撲騰着小翅膀掙紮，抿嘴偷笑。

在擡頭裝認真練習時，糖糖不小心跟不遠處的托馬斯對視上了。托馬斯一直都在練習，沒偷懶，但他性子急，總是沒有成功就變得煩躁起來，又剛好看到塞缪爾對他笑，像在嘲笑他，更氣了。

他黑臉盯着糖糖，此時在神官的眼皮底下，他沒有沖動行事，而是當衆高傲冷笑：“老師，我們上課應該不能帶寵物來玩吧？”

托馬斯打小報告了。

神官走了過來，糖糖一側身體，努力擋着自己的桌肚，有點心虛，還很生氣地瞪着托馬斯。這人類太卑鄙太壞了！

托馬斯得意笑，等着看他被責罰。

“塞缪爾，你帶寵物了嗎？”神官語氣溫和不失嚴厲地詢問，要檢查一下他的桌子。

糖糖不高興地讓開一些，小肥啾立刻活潑地跳出來，踩在小主人的手臂上，然後又扇動翅膀飛到桌上，毫無顧忌。

完全可以說是物似主人形，可愛又嚣張。

同學們驚嘆，這只小鳥圓乎乎的，真好看。

神官也有些驚訝。不過，他不是因為小鳥的模樣，而是……

他微微眯眼，認真盯着小肥啾看，随後說：“塞缪爾，你跟我出來一下。”

糖糖跟在老師後面出去時，不少同學擔心地看着他，托馬斯和他的跟班則是一臉的看好戲。

但到了教室外。

神官卻不是要訓斥他的樣子，反倒問：“塞缪爾，你這只不是普通的鳥，是魔法物品，哪裏來的？”

糖糖兩只小手捧着肥啾，坦白說：“送通知書的老師教我咒語，把信紙變成鳥，我很喜歡，就又變了。”

“通知書送出去了，這是你用自己的信紙變的？”神官睜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

通知書上有事先施下的魔法，所以任何人念咒語都能成功，這只是一個簡單的啓動步驟。但學生自己用普通信紙變，那就是使用自己的魔力，施展咒語，性質完全不同。

偏偏塞缪爾還成功了！這可不是什麽初級魔法咒。

“是啊。”糖糖點頭，同時舉起小胖鳥，眼巴巴地看着神官，軟軟說：“老師，它很可愛對不對？它不是寵物，是我的朋友，不能一起上課嗎？它好乖的，不會打擾別人。”

小肥啾張開小嘴叫了一聲，像在附和主人。

“啾~”

神官思索着什麽，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說：“這事之後再說，你先回去練神術，我有事離開一會。”

說完，他就轉身匆匆走了。

剩下糖糖一臉茫然地站在原地，歪了歪頭。

他手心裏捧着的小肥啾也歪頭，做出了和他一模一樣的動作。

“……啾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