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他是真的狗

關于養寵物這件事, 洛家的幾個大家長其實是沒什麽意見的。

忠誠的寵物會陪伴着孩子長大，有着治愈人心的力量。

同樣的，主人也要給予寵物關愛, 哪怕它只是一只普通的小貓小狗，也要起到監護人的作用, 不論是照顧, 還是看管。

等時光流過，寵物們也有老去的時候，就還是要經歷一次生死離別。

所以說，好的時候有多好, 離別的時候就有多痛，這種痛，程雯已經經歷過了。

程雯小時候就養過一條白色的拉布拉多犬，那只狗陪伴了她一整個青春，她們有過很多美好的回憶, 她和洛銘城談戀愛，這只狗也全部見證過，她最後是老死的, 也就是在有洛凱旋的前一年。

離開之前, 拉布拉多睡覺都守在程雯的床邊上，每天程雯出門她就巴巴地看着，目光充滿着不舍。

她離開後, 程雯傷心了很久, 後來有了這個孩子，洛銘城還曾勸慰她, 說肚子裏的這個生命, 也許是那只拉布拉多的延續。

這種事當然做不得真了, 洛銘城自己都不信鬼神，這種話也就是到了嘴邊哄一哄程雯的。

現在程雯看着跟前目光倔強的兒子，幽幽地嘆了口氣。

“你這一陣子乖乖表現，我會好好考慮的。”她覺得洛凱旋還并不知道養一只寵物的真正意義，不是每天多了個“玩物”一樣，那是一條活生生的命。

而生命，從來都需要有敬畏感。

這跟洛言霄當初的情況不太一樣。

洛言霄起初也并沒有養寵物的想法，是程雯和婆婆每天看他話太少了，他總是喜歡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一本書，一個人，有時候就是坐在陽臺邊看風景，一待就是一整個下午。

在他身上，幾乎沒有小孩子的那種歡脫，甚至于，連生命的活力都不怎麽有。

婆婆倒是還好，她活到了一定年紀了，很多事看得很開，她覺得順其自然就好，強求不來的，她只會抽出更多的時間陪着洛言霄，洛言霄看風景，她就抱着手機在旁邊刷微博，這時候才會換來洛言霄一句：“媽媽，你有點吵，可以出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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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吧。”

能說話，至少人是活着的。

當然後來經過她們的一系列精密的觀察以及分析後，得出了關鍵的結論——洛言霄很怕吵，或者說很煩。

他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才能把人間大喇叭關在房門外，安靜地做會兒自己的事情。

再之後，遇到“真理”的時候，純屬偶然，程雯朋友家的貓生了好幾個崽，個個都很漂亮，送別人舍不得，就硬塞給身邊關系好的朋友回去養。

程雯也有點心癢癢，只是考慮到家裏已經有了兩小只，也不知道能不能和平共處，她比較怕沒有兩天就會被洛凱旋給玩死。

她的擔心也不無道理，小奶貓剛抱回來幾天後，看見洛凱旋就會往後縮，喵啊喵啊可憐兮兮地叫着，程雯糾結了好幾次還是給人家送回去吧，別糟蹋了，直到……那小貓大了一些，也機靈了，開始往洛言霄的房間裏鑽。

它就成了洛言霄的貓，名字也是洛言霄讓它自己翻書找的。

真理。

如此辦法，和當初洛家給洛言霄和洛凱旋起名字的套路，一模一樣。

省心又省事。

程雯的思路幾經輾轉，細白的手指不停在沙發扶手上點啊點的，覺得要當個一碗水端平的家長真是個世紀難題，她不是不想端，她視線重新回到洛凱旋身上。

洛凱旋也眼巴巴地看着她，“媽媽，其實……”

洛凱旋難得支支吾吾了起來：“并不是我想養狗的，是淼淼。”

挨着廚房的餐桌上，紮着兩個辮子的小姑娘，用雙手抱着牛奶杯，正滿足地舔着牛奶。

“淼淼~”程雯的聲音響起，她目光溫柔地看着淼淼，像是怕驚擾到她：“你真的還想養一只狗嗎？”

不是剛要養一只流浪貓，立馬又想養一只狗，會不會太草率了點？

淼淼把嘴裏的牛奶咽了下去，張開嘴巴說不出話來。

怎麽了我就……要養一只狗？

我是嫌自己命太多了嗎？

淼淼扭過頭去看着罪魁禍首，洛凱旋還充她一個勁兒的眨眼睛，這可給淼淼氣壞了，她抱起牛奶杯一口給幹了。

她想想還是氣，看一眼旁邊的兩杯牛奶，一杯是顧唐的，一杯是洛凱旋的，淼淼抱起一杯，又咕嘟咕嘟幾下給喝完了。

喝完後，她還擦了擦嘴，一臉嚴肅：“不，阿姨，我不想養狗。”

洛凱旋立馬接道：“那是她不好意思直說，她确實喜歡。”

淼淼：？？？

淼淼：我雖然不是人，但洛凱旋，你是真的狗啊。

為了自己養狗，居然撒謊說是我想養！

假如洛凱旋執意要養狗，那她……

她拉了拉洛言霄，湊過去跟他商量道：“言宵哥哥，我不喜歡狗，一點也不喜歡。”

洛言霄知道她的原因，并沒有多說什麽，而是擡手摸了摸她的頭發，告訴她沒關系，不要擔心。

洛凱旋先得到狗再說吧。

程雯轉頭先把洛凱旋訓了一頓，洛凱旋想養狗的目标難度立馬就升級了。

既然大家都不相信他會照顧寵物，洛凱旋決心要讓大家親眼瞧瞧，他并不是個一無是處的廢物。

他想先拿淼淼的貓來練練手，但是貓還得幾天休養才能到家裏來，洛凱旋想怎麽辦呢？

淼淼提醒他：“你連尊老愛幼都、都做不好的……”

洛凱旋不服氣：“誰說的！我明天就去扶老太太過個馬路！”

不就是尊老愛幼嗎？洛凱旋立馬就行動了起來，先折了一朵花送給淼淼，還用手擦了下自己的鼻子，一副酷酷的樣子：“你這麽喜歡花，我每天都給你。”

淼淼撕了片花瓣下來：“……”

你哪裏來的自信啊，怎麽這麽盲目。

程雯忍無可忍，拔高了音量：“洛凱旋！”

洛凱旋順勢又掐了一朵花，遞給程雯：“媽媽，別急，這朵是給你的。”

程雯：“！！！”

我的花！！

另外三位大家長一回家，就發現程雯的臉色綠得發青，青得發紫，洛奶奶簡單問過阿姨情況後，在洛凱旋頭上敲了一記：“就這麽一個媽媽，你還不好好珍惜，給她氣壞了怎麽辦？”

洛凱旋捂着後腦勺，一臉費解：“我明明就是在哄她開心嘛，誰知道哄女人這麽麻煩，哎。”

想到什麽，洛凱旋扭頭看向奶奶，高興道：“奶奶，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洛奶奶多少有種不好的預感，但她還是大方地表示：“那你說說看，能幫的我當然要幫的。”

洛凱旋挨她更近了一點，想套套近乎：“我想做點好人好事，當個尊老愛幼有禮貌的人。”

洛奶奶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她好看的眉毛挑了挑：“所以……”

“我準備扶老太太過馬路，”洛凱旋聲音放輕了點，認真看着自己奶奶，“不如，你來當那個老太太？”

洛奶奶：“？？！”

你可別說話了吧！到時候地球爆炸都少不了你的功勞。

見奶奶不搭理自己了，洛凱旋撓撓頭，又去求助爺爺，爺爺抿着嘴唇，想笑又不敢笑，“咳”了兩聲，問洛凱旋：“幹嘛？惹完了媽媽又惹了奶奶，你是越發得不得了啊。”

洛凱旋搖頭嘆氣：“爺爺，爸爸的老婆脾氣不好就算了，怎麽你找的老婆也是，哎，真服了你們父子倆。”

爺爺忽的冷了臉，涼涼看洛凱旋一眼：“我告訴你，洛家家規教育孩子不動手，我可能會破例的。”

這話成功吓到了洛凱旋，他正襟危坐着，“爺爺？那我還是閉嘴吧。”

爺爺：“這就對了，你作業寫完了嗎？”

洛凱旋：“在學校就寫完了，所以爺爺……既然沒有老太太，我也不介意扶老頭子過馬路的。”

爺爺：“……”我謝謝你啊。

沒有一個人願意配合他一下，洛凱旋第二天還真碰到了一個老太太。

他們放學坐車回家，在小區前的那個紅綠燈處，看見一位坐着輪椅的老太太正在一側徐徐觀望着，像是被困在了車流的中心，看見綠燈也沒敢過去。

洛凱旋立馬讓司機停車，當即就沖了下去。

他幾個箭步沖到老太太跟前，看着老太太就說：“老奶奶，你是要過馬路對吧，不用着急，我來幫你。”

老太太體态蒼老，擡起布滿紋路的手剛想擺手拒絕，跟前的小男孩卻先聲奪人：“我知道你要說謝謝，不客氣的。”

洛凱旋剛說完，正好這一側的人行道綠燈亮起，他幹淨利索地推着老太太的輪椅就往對面跑。

吓得老太太話都說不出來，一雙手捂住眼睛，總以為老命就要交待在這裏了。

幸好家裏司機還有老太太的親屬及時追了過去。

親屬尤為生氣，她就是去旁邊便利店買個東西，就把老人先放在門口，想着見過偷小孩兒的沒見過偷老人的，也就沒太擔心。

誰知道還真有偷老人的。

她看着面前的小孩子剛要數落，倒是旁邊的西裝男士率先道歉，并積極地提出賠償等善後，不論是态度也好，還是給的賠償金也好，都讓這親屬說不出個“不”字。

事情就這麽暫時告一段落，不過洛凱旋不開心了。

他意識到，他這次确實做錯了。

垂頭喪氣地回到了家裏，連跟淼淼都不打招呼了，就把自己關在了房間裏。

一連兩天。

他好像換了一個人，也真的少了很多話，程雯看得不由有點擔心。

淼淼的小班留了一項親子作業，是關于孝順關愛父母的課題，淼淼在衆多選項中選擇了給媽媽洗腳的任務。

對別人來說，是選擇題。

對她來說，是沒得選。

她早早準備好一盆熱水，等了又等，水涼了，她就捧着去倒掉，再繼續加熱水，第三次的時候，唐敏才終于回到了家。

她人都沒坐穩，就被淼淼拽到沙發處坐着：“媽媽，媽媽，洗腳。”

淼淼還撸起了袖子露出一截小胳膊，她見唐敏平時就是這麽做的，先試試水溫，然後小小的手就摸了上去，她的手太小了，給唐敏摸得直發癢，但為了女兒完成作業，她一直在忍，忍得很辛苦。

作業還要拍照，錄視頻，顧唐在一旁舉着手機。

他在鏡頭裏看着淼淼的做法，福至心靈，等顧興民回到家的時候，也受到了洗腳的待遇。

夫妻倆別提多滿足了。

于是隔天，程雯累了一天回到家，也遭受到了驚吓。

洛凱旋居然要給她洗腳？她第一反應是這孩子是不是想燙死她？或者這個洗腳水……多少得有問題。

但是沒有。

洛凱旋今天安靜了許多，為數不多的幾句話就是：“這樣可以嗎？對的嗎？沒有錯吧？”

程雯一低下頭，就能看到他的小腦袋瓜，幽幽地嘆出口氣，就覺得特別像是做夢一樣。

程雯一開心，給淼淼送去了一大堆零食和衣服，給唐敏也送了很多的護膚品。

洛凱旋渾渾噩噩了幾天，也沒有再提要養狗的事，他做事經常三分鐘熱度，這都快忘了狗的事了。

誰知道這天一早起床的時候，他下床要去上衛生間，一低頭看到床邊趴着一只有他一半高的柯基犬。

短短的腿，和大大的屁股。

真的是柯基！

洛凱旋欣喜的聲音從房間裏傳出來，惹得在樓下吃飯的洛言霄趕緊捂上了耳朵。

實不相瞞，他有點後悔了。

這只柯基是他跟大嫂一起去挑的，反複跟店主确認了脾性，不會吓到淼淼才給買了下來。

程雯也只是打算小小嘗試一把，好歹是一條生命，如果洛凱旋承擔不起養護的責任，她會重新給它找一戶好的人家。

洛凱旋牽着狗要往樓底下奔，走着走着走不動了，一回頭，短腿柯基往地上一坐，不肯走了。

洛凱旋的力氣小，拖不動它，跟他來回拉扯了半天，也沒有用，反而自己累出了一身汗。

這也是程雯的另一個打算。

洛凱旋過多的精力被消耗掉，是不是……在別的事上，就能少折騰些了？

淼淼還不知道這一切，她今天起了個大早，提前來洛家等小叔叔，阿姨把門給她一打開，淼淼剛進了門，就看到玄關處跟洛凱旋還在較量的狗狗。

她看着狗狗，狗狗也看着她。

她沒有出聲，狗狗也是。

淼淼：我整個貓都傻了。

洛凱旋還炫耀地說：“淼淼，你的貓還沒回來，可我已經有狗了！”

從此以後，他就是有狗的人了！

淼淼一點也不開心，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柯基看看她，也順勢坐在了地上，它朝淼淼吐着舌頭，一臉地讨好。

作者有話說：

洛言霄：我拿淼淼的照片選的狗，錯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