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遺産

程雯抱着她那盆玫瑰花去找唐敏, 她嘆口氣說：“還是給你來養吧，我家不适合養這種。”

這是工作夥伴特地給她帶的品種，本來就養得費勁, 才幾天，就又讓洛凱旋給薅了。

程雯這次連脾氣都沒有, 誰讓那便宜兒子自己都遭殃了呢, 但她是真心覺得，家裏真心不适合養。

唐敏答應了會好好照顧，反手送給程雯一小束蒼蘭，“這是今天新到的, 你放在辦公室裏，心情好。”

程雯接過蒼蘭，有幾分憂心忡忡：“凱旋感冒了，讓淼淼跟顧唐離他遠一點吧，別傳染了他們。”

淼淼從後面探出頭, 抱着媽媽的大腿，沖程雯阿姨搖搖頭：“不行的，不行的。”

離遠點, 她怎麽工作啊。

顧唐見狀, 也堅定地搖搖頭：“阿姨，我們會好好照顧他的，而且我身體好, 不容易生病。”

“那就麻煩你們了。”程雯摸摸兩個孩子的腦袋。

淼淼仰頭道：“不用客氣。”

吃了你們家那麽多好吃的, 還有你們和言宵哥哥都對我這麽好，我就好好幫幫洛凱旋吧。

兩天的周末裏, 淼淼非常賣力地工作。

顧唐一般就在房間裏轉轉, 再就是去外面游戲區待一會兒, 他每次進洛凱旋的房間，都能看到淼淼鼓着腮幫子對着洛凱旋吹氣。

洛凱旋對此也習以為常了，他生病了很虛弱，不怎麽說話，就抱着手機側躺着，翻翻游戲，看看視頻什麽的。

淼淼趴在他旁邊，洛凱旋眼睛一開一閉的，還覺得有點舒服。

可能是淼淼的特殊療法吧。

他很喜歡這種感覺，他的房間裏難得有這麽多人，甚至連洛言霄都抱着本書，在旁邊的沙發上看。

看書一個小時，洛言霄就會固定起身活動活動，出去喝水，回來再給淼淼換一盤小點心，今天的小點心好像還很好吃，淼淼囫囵吞棗一樣就咽進肚裏，為了補充消耗的體力。

洛言霄之後練了一個小時琴，又寫了半個小時的書法，最後才回來喊淼淼吃午飯。

洛凱旋困頓的眼睛睜開來，這會兒看着洛言霄，其實很想問：能把生活過成這樣一成不變的忙碌，你不覺得枯燥無聊嗎？

他光是想想就覺得好累。

洛言霄出門前，回頭看一眼病床上的洛凱旋：“梁奶奶一會兒把吃的給你送上來，你吃完了，按時吃藥。”

洛凱旋很輕地“嗯”了一聲，一閉眼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這個周末他幾乎沒怎麽下床，他第一天一直吃藥，病反倒還加重了，第二天還輸了液，情況似乎也并不樂觀。

周一的早上，洛凱旋還是拖着沉重的身體起床，他堅持要去上學，在衣櫃裏找到自己的校服套在了身上。

程雯勸了他好幾句：“平時也沒見你這麽願意上學的，生病了，還沒好，就先別去了。”

洛凱旋搖頭：“不，我要去。”

程雯看好言相勸沒用，只能說：“那你去，傳染給其它小朋友？”

洛凱旋不吭聲，但态度說明了一切，他就是要去。

他無聲地跟媽媽對峙着，眼眶莫名紅了起來，這次的病，讓他的心靈也脆弱了許多。

上車的時候，他動作慢下來，手指已經把在了門上，忽的又回過頭去，轉身就抱住了程雯的腰。

“媽媽，我去上學了，你照顧好自己，不用太想我的其實。”洛凱旋嗓音嘶啞，這話讓聽的人也感到很難受。

程雯有些反應不及，在她的印象裏，洛凱旋還未有這樣煽情的一面。

就總感覺……哪裏怪怪的。

另一輛車子還停在淼淼家門口，小姑娘是直接被唐敏裹好衣服直接抱出來的，連眼睛都沒睜開。

唐敏今早催了三遍她也沒起來，只含糊地說了幾句話，唐敏怕外面的車子等久了，着急就給她送了出來，連臉都沒給她擦，這會兒用手裏的濕紙巾，迅速地擦着。

洛言霄有些看不過去，主動接過來濕紙巾，“讓我來吧，阿姨。”

洛言霄的動作很輕，他知道淼淼這兩天很累，他希望她能好好休息一會兒。

他願意等她睡夠了再黏着自己。

淼淼只覺得睡覺的時候房間都是黑的，誰知道一睜眼，太陽早就高高懸起，都要吃午飯了。

她揉揉眼睛，搓搓自己的小臉，洛凱旋這個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她明明都那麽賣力了，好不容易吹散的黑霧又總會在離開之後慢慢滋生回來。

自愈能力好強的呢。

淼淼只有更賣力一點，好趕在它們長出來前，趕緊滅掉。

但事與願違吧，之前是兩只寵物被洛凱旋連累，整日病恹恹的，現在好了，那倆小東西開始活蹦亂跳了，這次換淼淼和洛凱旋要死不活的。

淼淼更想不通的是——外面有什麽好，學校有什麽好，洛凱旋一出門只能帶回來更多黑霧，他還偏要出門。

一想到晚上放學回家等待自己的會是什麽，淼淼就忍不住長嘆出來一口氣。

所以，幹啥非要出門啊？

顧唐也沒有想明白這個問題，只知道車子開往學校的路上，洛少爺就不停地咳嗽了起來，他出門時臉上還挂着口罩呢，可能因為太憋悶，讓他給扒了。

到了學校，能感覺他臉頰微紅，不太正常，老師過來關心了幾句，提醒他最好戴上口罩，洛凱旋表示太難受了，老師也就沒再強求，只是提醒其它同學稍微保持距離，不要生病了。

就是這個年紀的小孩子，話雖然能聽懂，但不能對他們的執行力抱有任何期待。

老師下課前腳剛走，一堆小同學就圍了上來。

洛凱旋嗓子疼得說不出來話，顧唐就成了他的臨時代言人，負責給大家解釋清楚。

小同學們都是很富有同情心的，他們叽叽喳喳說了一堆，把自己帶的好吃的主動分給洛凱旋，希望他病早點好。

洛凱旋的桌子上堆成了一座高高的小山丘，畫面還有幾分壯觀。

顧唐看到後，猶豫了一會兒，把自己抽屜裏的旺仔牛奶也悄悄塞了進來。

那是淼淼給他的，幼兒園發的，她留着沒喝。

顧唐還有些挺舍不得，多看了幾眼，強迫自己轉過了頭去。

洛凱旋自己看着這麽堆小山，心情怎麽說呢，好像還不賴？

“咳咳咳”，他手抵在唇邊，咳嗽了幾聲。

同學們全都轉頭來看他，眼裏滿是關心。

一個早上過去，班裏這樣的咳嗽聲就變成了一片，好大一片。

老師：“……”

老師都快哭了，她跟洛凱旋商量道:“你看你這麽不舒服，要不我給你家裏打電話，你先回家好好休息吧。”

洛凱旋搖搖頭，還用他那沙啞的嗓子:“老師，我想我可能快死了，生命的最後一天，我想做點有意義的事。”

老師:“……”

所以對你來說最有意義的事是學習？

老師沒有戳破一個學渣的不合理言論，而是說:“洛凱旋，你只是感冒了，不會死的。”

洛凱旋卻說:“對于一個快死的人，老師，你都沒有一點同情心嗎？”

老師:“咳咳，我當然同情你了。”

洛凱旋艱難地咽了口口水下去，好讓嗓子舒服一點:“那你能幫我……完成一個小心願嗎？”

老師:“……”

顧唐今天格外關注洛凱旋，自己的熱水杯一直放在洛凱旋那裏，可惜洛少爺就不是個相信熱水有神奇能力的人。

喝熱水就有用的話，還要醫生做什麽呢？

顧唐也沒說什麽，他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麽，就默默地陪着洛凱旋，默默地幫他把那堆小山扛回家。

從學校回到家，洛凱旋一直沒怎麽說話，他用手指揮着顧唐，把那堆山丘一樣的零食一股腦送給了淼淼。

顧唐累得直喘氣，洛凱旋看看他，把自己新買的游戲機送給了他。

這太貴了，顧唐還是知道的，說什麽也不想要。

“你自己最近不是很喜歡嗎？你玩吧，給我幹什麽？”他最近都在用功學習呢。

洛凱旋鐵了心要給他，顧唐沒推脫過。

洛凱旋還給了洛言霄一封信，接着轉身就跑了。

信上一共六個字，還是算上封面上的洛言霄的名字。

還有個錯別字。

內容只有三個字:對不起。

“什麽呀？”淼淼好奇問道。

她覺得好奇怪，洛凱旋怎麽忽然轉性了一樣，她承認，面前的這堆零食讓她态度軟化了些。

加班可以更心甘情願了。

淼淼剛拆了包小魚幹，塞進嘴裏，洛凱旋又跑了出來，把很多物件放在她面前。

又是一座小山。

淼淼坐在地毯上，仰頭看着他。

洛凱旋這次必須開口了，他一張嘴:“我要死了，沒什麽留給你的，這些遺産……”

“噗——” 淼淼把嘴裏的東西都噴了出來。

請問遺産是什麽鬼。

作者有話說：

洛凱旋:遺産就是……全都要給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