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便宜的小花

這是淼淼做了人後, 體驗的第一個節日。

人真的好多啊。

他們坐觀光電梯從停車場直接進來，一開始的視野和普通電梯一樣，四壁昏沉沉的, 等到了一樓開始，光景就變得大不同。

随着電梯上行, 視野越發的開闊, 淼淼趴在電梯的玻璃上，往下望，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慢慢縮小成蝼蟻一般。

頂樓就沒這麽多人了，不過頂樓也很大就是了。

他們到訂好的包廂還有段距離, 工作人員指引着他們，門口就有代步用的小車，大人坐上去稍顯幼稚，小孩子一般都愛玩。

這和洛凱旋自己的車沒得比，他挑挑揀揀了半天, 選了一輛黑色的。

他剛要招呼淼淼上車，轉頭就發現淼淼已經上了洛言霄的車，并且兩人已經開出去一段距離了。

顧唐也自己選好了一輛, 沒有打算和他同乘。

“要比賽嗎？”洛凱旋擡着頭說。

顧唐丢來一句“這又不是賽車場”, 嗖地一下就開走了。

洛凱旋趕忙跟上去。

淼淼等着車子停下來，圓圓的小腦袋東張西望了半天，她只看到包廂的門是那種籬笆似的栅欄, 密集一些, 也算是隐私。

進了包廂，才發現裏面沒有牆, 全是透明的玻璃, 站在最邊緣, 就能俯瞰整個商場。

淼淼這才發現，原來這商場有這麽高，怕是得有一百多米。

洛凱旋的小車子來了個潇灑的漂移，再帥氣手一撐跳了下來。

只有奶奶在旁邊配合的拍拍手，“不錯不錯。”

顧唐覺得那動作挺酷的，他嘗試着模仿了一下，差點沒給他摔個狗啃屎。

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學誰不好要學洛凱旋呢，都不是啥好事。

洛凱旋呢，畢竟本性在這裏擺着，說要改變呢，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改變的，他也很想讓大家重新認可他。

可眼下，他只想讓淼淼多看他幾眼，這該死的小學生的勝負欲，偏要在這時候發作，他心裏其實躁動得不行了。

見淼淼一門心思看着樓底下，即使有恐高，洛凱旋還是裝沒事人一樣走了過來。

就是每走一步，腳步越來越虛。

他停在離淼淼兩步遠的地方，實在是沒法走過來了，他沖淼淼招手：“你過來啊，淼淼，那裏……沒什麽好看的。”

淼淼搖頭說：“不啊，很好看啊，那裏還有表演哎，大姐姐穿的長裙子好看。”

洛凱旋閉了下眼睛，還是沒敢走過去，讪讪地退回到一邊，開始琢磨起了栅欄。

他墊腳尖跳了跳，發現自己可以摸到栅欄的最頂端位置，“淼淼你快看，我可以跳這麽高，上面的小花你喜歡嗎？”

洛凱旋說：“喜歡的話，我摘給你。”

工作人員在旁邊小心提醒道：“那是裝飾物，小朋友喜歡的話，我直接另外給你拿幾朵，但請不要破壞房間內的。”

洛凱旋似乎根本沒有聽到，固執地蹦了起來。

淼淼回頭就看到那仿佛是個傻猴子一樣的洛凱旋，不停地在跳着。

淼淼說：“你別跳了，洛凱旋，要受傷的。”

洛凱旋搖搖頭：“不會的，還差一點點，我可以拿到的。”

唐敏也看着這一幕，提醒了洛凱旋，但這孩子确實跟魔怔了一樣，根本聽不進去勸。

程雯勸她別白費力氣了：“他最近是好了一點，但本質上的洛凱旋，有兩幅面孔，他想聽你講話，和他不想聽你講話。”

“他不想的時候，別人說什麽都沒用，現在這樣，只有他爸爸發話才行。”

洛銘城也注意到了洛凱旋的動向，卻似乎并沒有要發話的準備，而是帶着笑意看了眼旁邊的弟弟。

洛言霄只是安靜地站在淼淼身邊。

淼淼喊了兩聲，快氣炸了：“洛凱旋，你好煩啊，我不理你了。”

讓他這麽繼續吧，反正他如果倒黴再招惹一身黑氣，她是不會再為他浪費尾巴的。

洛言霄出聲了：“洛凱旋，差不多了。”

洛凱旋仰頭看着那朵小雛菊的花朵，有那麽點不甘心，明明就差那麽一點了啊。

他撇了撇嘴角，終于還是被小叔給威懾到了，難得安靜了下來。

可這其實是個假象。

他趁着淼淼和小叔說話的功夫，又一舉蓄力跳起，這次還真的讓他拿到了那朵小花。

“我拿到了，淼淼！”

“你快看！！”洛凱旋興奮地說。

程雯臉上有些不高興，跟旁邊的侍者說：“按你們規矩照價賠償。”

她很快又笑開來，就是那笑分明沒到眼底，沖洛凱旋招了招手：“這麽辛苦摘來的小花，确實珍貴。”

程雯微微笑道：“就從你這個月的零花錢裏扣了。”

洛凱旋盯着手裏的花，這會兒才意識到不對勁兒。

顧唐也在旁邊說：“公共場合的東西，是不能随便碰的，老師有教的。”

何止老師有教，程雯想翻白眼：我這幾年都教他多少回了。

程雯也時常會反思，自己的教育環節究竟出了什麽問題，都說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師，也沒見他學出來什麽好。

不過，仔細品品的話，他也不是什麽都沒學到，他至少學到了他爸爸的那份自信，還有他媽媽的語言天賦。

問題在于，這兩者一結合——盲目自信的嘴強王者。

哎。

洛凱旋經常被罰零用錢，已經習慣了，他想了想，開口跟侍者道了個歉：“對不起，我不應該摘這朵花。”

“不過也晚了，我已經摘下來了。”

侍者：你倒是還知道。

洛凱旋奔着淼淼去，想把小花給她別在腦袋上。

對于洛凱旋執着于要送她花這件事，淼淼十分的無語。

還要別在頭上，多傻啊，淼淼拒絕了他。

“我要吃飯了。”淼淼說。

洛凱旋“哦”了一聲，知道淼淼是還在生自己的氣，洛凱旋表示自己能屈能伸，他在媽媽跟前站好，很認真地鞠了一躬。

“媽媽，我這回知道錯了，我不該随便摘人家的花。”

“……真的？”程雯盯着他的表情看。

洛凱旋認真點點頭：“你扣零花錢吧，這花值多少錢啊？”

一朵小雛菊，還是朵假花，賠了就賠了，他敢作敢當。

其實剛才上菜時，經理特地過來了一趟，表示剛才的侍者是個新人，店裏的裝飾本就是定期更換的，堅決不要他們賠償。

為了達到教育洛凱旋的目的，程雯故意吓他：“你看你雖然只是摘了一朵花，那一片的裝飾就不能用，要全部重新換掉，估摸着就是你上個月玩游戲花的錢吧。”

洛凱旋表情忽然就變了。

程雯的表情也跟着變了。

洛凱旋是因為，他上個月在游戲裏花了上萬塊，幾個游戲一起肝，他覺得這一朵小花，虧掉五位數，不值實在是不值。

關鍵淼淼還并不喜歡。

程雯變臉是因為，她會了解一下洛凱旋涉及到的游戲，不許他玩無名作坊工作室的游戲，卻從不會翻洛凱旋的手機，那畢竟是孩子的隐私。

她以為的洛凱旋玩游戲，一個月千把塊錢差不多了。

他才小學一年級。

但剛才洛凱旋的表情，讓她明白，她想錯了。

千把塊錢的話，洛凱旋不會這樣。

程雯眯了眯眼睛：“洛凱旋，這次期末如果還是倒數，零花錢……減半。”

啊。

洛凱旋不由在心底哀嚎，為了防止小金庫再度縮水，他果然老實了不少。

淼淼也笑了起來，因為——終于可以幹飯了！

她到現在也不會自己使用筷子，洛言霄總是慢條斯理地喂她吃，竟然也沒太耽誤他自己吃飯。

程雯不時會把剝好的蝦放進淼淼的餐盤裏，淼淼都會很給面子地吃光光，看着她腮幫子鼓鼓的，讓人很有成就感。

洛凱旋最近吃飯也好多了，就算還是挑食，往外挑的時候也會猶豫一下。

看淼淼和顧唐都大口吃完，他就會努力逼自己嘗試。

等吃完飯就華燈初上了，淼淼很少在晚上的時間出來，一雙眼睛就緊緊扒着外面的霓虹燈光看。

就連上車要回家了，也不停地看着窗戶外面。

大樓頂上碩大的廣告牌、人來送往的街頭、還有旁邊的車輛，都讓她覺得很有意思。

車子駛過紅綠燈路口，轉了方向，他們旁邊跟上來一輛不一樣的小卡車。

卡車的車鬥像一個透明的罩子，那裏面停着一輛橘白相間的兒童汽車，旁邊都用各種顏色的氣球裝飾着，讓人感覺，如果不是有玻璃罩，那輛迷你版的小汽車可能要飛上天去。

淼淼目不眨眼地看着那輛小車車，它有多好看呢？

它一定是給一個很喜歡貓的小朋友準備的，車子兩邊的後視鏡都是貓耳朵的樣子。

“哇~”淼淼羨慕到不行，“那輛車也太可愛了吧。”

也不知道是哪個小朋友這麽幸福啊。

洛言霄淡淡笑着：“你喜歡嗎？”

淼淼點頭：“喜歡的。”

但是跟我有什麽關系呢？越看好像越有點眼饞，淼淼收回來視線，想忍住不看。

可旁邊那輛卡車速度總是跟他們持平，他們的車子走多快，那卡車也走多快，他們轉彎，卡車也轉彎……

淼淼不由輕嘆了口氣。

太過分了，它一直勾引我。

淼淼扭過頭去，還是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這可不能怪我抵不住誘惑。

是它先動的手。

它可真好看呀。

就連那車座都是貓咪身上的顏色，想想就覺得光是坐在裏面都會很舒服。

後來卡車也終于停了，停在了他們家的旁邊。

淼淼：“？？？”

洛言霄的聲音就在她耳邊：“你喜歡就好，就是送給你的。”

淼淼兩只眼睛眨啊眨，像在說話一樣：“言霄哥哥！！哇！”

她都不知道說什麽了，扒在窗戶上，就看着工人小心翼翼地打開了那個玻璃罩，把四周綁滿了氣球的小汽車扛了下來。

車門一開，淼淼蹦蹦跳跳沖過去，小汽車果然三百六十度沒有死角，她用手摸了摸，不知道什麽料子做的，摸起來毛絨絨的，比真的貓毛手感還好。

程雯是知道洛言霄準備了特別的禮物，但也沒想到會特別成這樣。

她忽然扭頭看了眼旁邊的兒子，心裏不禁搖了搖頭。

男生直不直男，會不會照顧人，從來跟年齡無關，跟閱歷無關，只跟他想不想有關。

洛凱旋以後想要跟淼淼在一起的最大阻礙怕就是洛言霄了。

不是他要和洛言霄一起競争，而是，有了洛言霄在，洛凱旋真的做什麽，都像是在……鬧着玩？

好像這麽說也不太對。

總之，程雯有點同情自己兒子。

洛凱旋低頭，盯着自己手裏的那朵小雛菊假花。

忽然喪了氣。

他恍然大悟地說：“原來是你太便宜了。”

“……”

作者有話說：

花：便宜的不是我，是你的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