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陸延的聲音極低,輕飄飄的。

剎那間,好似萬籁俱寂。

身後喧嚣震耳的音樂不再,只餘陸延和溫以穗二人。

光影悄無聲落在兩人中間。

衆人屏氣凝神,反應最大的非俞遠莫屬。

先是害怕陸延說錯話得罪溫以穗,繼而又被好兄弟一番說辭砸得暈頭轉向。

喜歡……溫老師?

他剛剛的問題,是這個嗎?

顧不及思考,俞遠懷中的抱枕先一步發出抗議。

他随手朝陸延的方向一丢:“陸延你想得美,溫老師是大家的!”

俞遠急吼吼的,超大聲:“溫老師我喜歡你!”

“我也是我也是!”

頃刻間,耳邊此起彼伏全是告白聲。

陸延最初的那句話反倒平平無奇。

少年單手壓在狐貍面具下方,薄唇輕輕向上勾着,好整以暇看着眼前的鬧劇。

輕飄飄朝溫以穗瞥去一眼,戲谑又無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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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以穗氣惱瞪了人一眼。

反而引起對方走近。

幸而屋裏鬧哄哄,無人在意角落發生的一切。

溫以穗的手機屏幕還亮着,剛好是選手的投票界面。

陸延擡眸掃去:“溫老師不給我投票嗎?”

“都斷層第一了,你還不滿足?”

“那是因為她們都想看我摘面具。”

還沒上臺,陸延的人氣和熱度已然居高不下,可想而知未來可期。

溫以穗好笑:“你又不怕露臉。”

陸延這張臉純粹是加分項,露臉百利而無一害。

陸延挑眉,明知故問:“為什麽不怕?”

兩人中間隔着一張薄薄的狐貍面具,陸延身子稍向前傾,眉梢眼角皆染了濃濃笑意。

狐貍面具狡黠而靈動,少年微微垂首,溫熱氣息掠過溫以穗頸間。

“原來溫老師喜歡我這張臉啊。”

音調上揚,揶揄之意顯而易見。

耳邊喧鬧聲漸退,取而代之的是俞遠的大喊。

“陸延,快輪到你了!”

溫以穗猛地一驚,眼前那張狐貍面具無聲無息退開,陸延唇角噙着笑。

淡定從容:“知道了。”

俞遠大步流星走來,催促:“走了走了,我們還得去一趟更衣室……嗳對不起對不起,撞到你了!”

無意撞到人,俞遠連聲道歉。

李勳緊繃着下颌,丢下一句“沒關系”,扭頭就往外走。

本來就孤僻的性子,俞遠也不在意,大大咧咧攬着陸延前往隔壁更衣室。

與此同時,化妝師也來至溫以穗身邊,幫忙補妝。

選手的上臺順序由抽簽決定,前方悠悠傳來主持人的聲音。

化妝師微低着頭,細細打量:“溫老師,你眼角的亮片……”

話音未落,隔壁忽的響起一陣喧嘩。

其中夾雜着俞遠的哭腔。

“陸延,陸延你沒事吧!卧槽,你的腳……”

“接下來,讓我們請出下一位選手,他就是……”

主持人的聲音混着過道嘈雜的聲音,溫以穗顧不得其他,三步并作兩步往門口走。

一牆之隔即是更衣室,原本整齊排放的展示架此時橫七豎八倒在地上。

所有人擠在門口,臉上均是惶恐之色。

陸延滑跌在地上,左腳深紅一片,血腥味彌漫在空中。

腳指甲幾乎脫落,隐約可見血肉模糊。

陸延腳邊還躺着一個翻倒的熨鬥。

溫以穗心口重重一跳,随即沉下臉:“都出去,醫生呢,醫生來了嗎?”

這種活動,主辦方都會安排随行醫生,以備不時之需。

溫以穗有條不紊:“俞遠,你先去找導演解釋,陸延今天應該上不了臺,讓他們換下表演順序。我先送他去醫院……”

“不用。”

随行醫生已然抵達,半蹲地上幫忙處理傷口。

甲片挑出之時,陸延險些将後槽牙咬碎。

少年癱坐在地上,一張臉蒼白如紙,下嘴唇隐有血絲滲出。額角冷汗直流,陸延倒吸口冷氣。

聽見溫以穗的聲音時,陸延艱難睜開眼,努力平緩氣息。

“我能、我能上臺。”

俞遠第一個跳出反對,人生第一次遇見這種情況,俞遠吓都快被吓死。

“你都這樣了你還想上臺,陸延你是準備下輩子和輪椅一起過嗎?”

陸延強撐着扯出一絲笑:“不、不至于。”

“怎麽不至于,你現在站都站不了!”俞遠激動紅了眼。

同樣是等待比賽的選手,俞遠怎能不知道陸延心中的不甘。

同為室友的日子,陸延日日早出晚歸,排練室宿舍兩點一線。

睜眼練舞,閉上眼的前一秒,陸延也是在盤點自己今日在排練室的表現。

這麽多日的血淚付出,最後只能慘淡收場,任誰都心存芥蒂。

俞遠将視線投向溫以穗:“溫老師,你別理他,我現在就去找導演,讓他……”

“讓他把陸延的順序調到最後。”溫以穗補上一句。

俞遠大吃一驚:“──溫老師!”

溫以穗面不改色:“現在是一點二十,距離節目錄制結束還有五個小時,陸延最後一個上臺,應該是六點左右。”

俞遠憂心忡忡:“可是他的腳……”

溫以穗:“我剛聯系了醫生,最晚三十分鐘之後到。放心,他們都是專業的。”

發現事故的第一時間,溫以穗立刻和陳姨取得聯系。

傅家名下就有私人醫院,團隊專業處理迅速。

只是對于陸延堅持要上臺表演的想法,醫生并不認可。

終于有人站在自己這邊,俞遠大為感動:“看吧,我剛說什麽來着。”

為了陪陸延到最後,俞遠自己也和人換了順序,倒數第二個上臺。

“我沒事。”

過了最初那會,陸延此刻已經緩過勁,還能笑着和俞遠談話。

溫以穗進屋之際,恰好看見陸延和俞遠相談甚歡。

瞥見有人進屋,俞遠立刻噤聲。

看清是溫以穗之後,方松口氣:“溫老師,是你啊。”

下午的事故明顯不是意外,俞遠此時杯弓蛇影,看誰都有嫌疑,戒備心之嚴。

溫以穗輕“嗯”一聲,朝陸延走去。

“……編舞想好了嗎?”

俞遠大吃一驚:“溫老師,你怎麽知道陸延改了動作?”

他猛地捂緊嘴,“不會是我剛說的太大聲了吧?”

“不是。”溫以穗笑笑,“我猜的。”

換做是她,第一時間也是重新編舞。

腳傷不可避免,當然得從別處想方法。

……

“那最後……上臺表演了嗎?”

先前聽說溫以穗要找醫生,陳姨險些吓一跳,以為溫以穗的腳又出了意外。

後來得知真相,連聲念了好幾遍“阿彌陀佛”。

掐算着比賽時間結束,陳姨立刻給溫以穗撥去電話。

“嗯,上臺了……不出意外,應該是第一名。”

剛從錄制現場離開,溫以穗第一時間将陸延送往醫院。

才剛安頓好人,便收到陳姨的電話。

即使沒有親眼所見,陳姨也猜出事故不簡單。

隔着電話叮囑了溫以穗好幾次,最後還是不放心,給傅硯撥去電話。

彼時傅硯正在一處老房子外,重重塵埃在空中飛舞。

昏黃的燈影搖搖欲墜,好像随時都能進入罷工狀态。

傅硯捏着眉心,愁容滿面。

“小夥子,你是來找這家人的……是你啊。”

老奶奶手裏拎着垃圾袋,看清傅硯的長相,笑容堆滿臉。

她就住在隔壁,和傅硯做過一段時間的鄰居。

“怎麽今天來了,以前經常和你在一起的那個小姑娘呢,她沒來嗎?”

“她、她在國外。”

重游故地,沒想到還會碰見熟人,傅硯讪讪扯起唇角。

高中有一次,他和家裏人鬧翻離家出走,身上僅剩的現金不夠大少爺住酒店。

剛好碰見老房子貼着出租廣告,傅硯便租了一個月。

再後來,林菡不知從哪裏打聽到這裏,天天過來蹲守。

兩小無猜,老奶奶當時就看出他們是一對。

記性好,如今還記得林菡的長相。

“你今天是來……租房子的?”老奶奶惋惜,“這房子很久之前就出售了,這麽多年也空着,我都沒見過業主。你要是想租……”

“我知道,這房子是我買的。”傅硯輕聲。

那時他和林菡還沒分手,傅硯天真地以為,他們能一起走到永遠,老房子則是他們的回憶之一。

林菡出國後,老房子自然被傅硯選擇性遺忘,埋在了記憶深處。

【傅硯,我要回國了。】

手機上還保存着林菡前不久發的消息,傅硯将腦袋埋在膝蓋中間。

思忖良久,最後還是撥通了傅明洲的電話。

溫以穗那麽喜歡自己,自己現在要是再出手幫忙,以後如果分手……

傅硯雙眉緊皺,難以想象溫以穗會傷心欲絕到何種地步。

幸而電話接通,傅明洲打斷了傅硯的浮想聯翩。

“小……小叔。”

傅硯三言兩語,道清事情的來龍去脈。

“穗穗善良,肯定想查清真相。她要是需要幫忙……”

傅硯斟酌着言語,“小叔你能讓人通融下嗎?”

隔着手機,傅硯摸不清傅明洲此時的情緒,他屏氣,靜靜等待傅明洲的回答。

男人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清冷,隐約還能聽見鍵盤的敲打聲。

傅明洲輕哂:“她和我什麽關系,你們以後要結婚?”

“──不是!”

傅硯脫口而出,當即否定。

他以後就算要結婚,也只會是林菡。

“小叔,穗穗她雖然不是你侄媳,但是她……”

“我知道了。”

傅明洲忽的出聲,打斷傅硯的言語,“這事我會處理,你無需再插手。”

最後一句幾乎是警告,可惜傅硯當初滿腦子都是林菡,并未放在心上。

只覺得傅明洲待自己真好。

同一時間,傅明洲結束通話,氣定神閑看向自己的助理。

語氣難得輕松。

“……溫以穗現在在哪?”

作者有話說:

助理:在給小陸切兔子蘋果:)

小陸,本章最大的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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