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魏初看着近在咫尺的銀色魚尾,心髒仿佛要被人捏爆一般,劇烈地跳動起來。
他知道自己要死了,而在死神鐮刀落下之前,才是最痛苦的時候。
絕望如同漫漲的潮水一般,将他淹沒。
怦,怦,怦。
那一刻,有什麽東西如同蔓藤般纏繞在他的心髒上,不斷收緊,仿佛要把血肉都給絞碎。
他那原本純黑的眼瞳變成了金棕色,猶如上好的蜜漿流動,沁出驚心動魄的美麗。
他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士兵,卻見對方如同喝醉酒一般開始搖晃。原本鋒利的爪牙鱗片開始慢慢脫落,接着是皮肉,骨頭,內髒。
而同一時間,正在前線浴血奮戰的軍蜂們,仿佛感覺到了什麽。那份壓抑在心口的迷霧瞬間散去,血脈鼓動沸騰,越來越多的力量被逐一解封。
剛剛還一邊倒的戰況立刻改變了,原本任人宰割的對象突然暴起,竟打了月之境一個措手不及。
陸離同樣感受到了召喚,那仿佛從花叢深處傳來的甜蜜氣息,喚醒了所有潛藏的力量。
他深吸一口氣,感受到源源不斷的力量從心髒蔓延到指尖,再睜開眼已是戰意斐然。
他難得翹起嘴角,也許,今天輸的未必是他。
月楚的歌聲被削弱了,而這裏是他們的主場。
随着軍蜂戰意的不斷高漲,月之境那邊兵力不足,連連敗退。
月楚見好就收,也不戀戰,直接帶着人撤退了。
當魏初再醒來時,已經躺在了病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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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一次卻是個幹淨敞亮的單人間,旁邊坐着看軍報的正是陸離。
陸離見他醒來,立刻叫了醫生過來。
當自己發現魏初和副官都不在時,他的心髒幾乎都停止了跳動。原本的冷靜像破碎的冰層般斷裂,發了瘋一樣尋找着魏初,直到在幸存者名單上看到他的名字,才恢複理智。
陸離不知道魏初是怎麽活下來的,但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醫生檢查過後,确認他一切正常,只是有些乏力的虛弱。
“你太弱了。”
陸離本想開口安慰,可話到了嘴邊,就變成了嫌棄。
不過這份後悔只持續了一秒,就變得理直氣壯起來。
他說的一點都沒錯,如果不是魏初太弱,根本就不會受到這樣的傷害。
魏初斂眸,蒼白的臉上仿佛透出水晶般的脆弱。他沒有反駁陸離的話,反而認真地看進他的眼睛。
“您能幫我變強嗎?”
他的體質确實不如軍蜂,但如果能夠通過訓練增強實力,未必沒有一戰的可能。
他不知道那個月之境士兵為何突然死去,但刀架在脖子上的無力和絕望,實在讓他刻骨銘心。
他想要變強,至少有自保之力。可在這個世界,他身份低微,又沒有途徑,想要變強非常困難。
陸離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答案,被那樣誠摯又充滿依賴的目光注視着,他幾乎要控制不住地想要變出原型。
他撫摸着魏初的臉,貪婪地吸着他的芬芳,隐藏的口器蠢蠢欲動,迫不及待地想要刺進花蜜中汲取甘甜。
“你不過是個低等工蜂,竟然如此癡心妄想。”
陸離冷笑一聲,不遺餘力地打擊着魏初,他倒是想看看,對方究竟有怎樣的決心。
魏初眼眸黑白分明地看向陸離,這大概是他與蜂後帝國的人最不一樣的地方。剛開始他甚至想買個隐形眼鏡,後來發現沒人在意,才放下心來。
“低等的工蜂就沒有變強的資格嗎?現在月之境大舉入侵,我也想成為守護帝國的力量。”
聽到這句話,陸離幾乎要笑出聲來。他略顯諷刺地看向魏初,卻在碰到那雙澄澈如許的眼睛後,沉默了下來。
他的心尖仿佛被鹿角撞了一下,回蕩得滿滿都是悸動。
那雙眼睛沒有說謊,或許單純,卻帶着震撼人心的堅定。
陸離的聲音有些沙啞:“你想好了?如果我送你到一個地方,你可以學到本事,但以你卑賤的身份只會受到欺辱,你也願意嗎?”
魏初緩緩地點頭,動作不大,卻沉穩無比。
“我願意。”
陸離忍不住撚了撚手指,凝視着魏初的目光仿佛淬了火的鋼塊,炙熱地要将一切都融化。
這一刻,他忍不住放任了自己的欲望,一個箭步上前,捏住魏初的下颌,将他死死地壓在病床上親吻起來。
迫切,急躁,貪婪。
他真的恨不得将這個人就揉碎在自己的胸口,讓他如同蜜一樣融化在懷中。
魏初有些僵硬地抵抗着,許久,才慢慢軟下、、身子,如同一灘春水,軟倒在陸離的懷裏。
他甚至還有閑心想,不愧是陸上校,接吻都不帶換氣的。
挺爽。
魏初并沒有陸離想象中的抗拒,相反,他甚至有些享受。
男人終究不像女人那樣在乎感情,而是更樂意沉溺于感官上的快樂。
不知過了多久,陸離才戀戀不舍地放開他,卻依舊目光火熱地盯着他紅腫的嘴唇。
“別讓我失望。之後,我要護送蕭羽回方城,你就留在牡丹城。”
許下承諾之後,陸離就漫不經心地提出了殘酷的分離。他還有任務在身,必須優先完成,而魏初的身份根本進不去,所以只能留在這裏,等待他的歸來。
至于時間,陸離沒有說。他已經習慣了被等待,自然也不會去考慮等待之人的心。
魏初乖巧地點點頭。
要是永遠都不回來,那就最好了。
而在魏初蘇醒的前一刻鐘,蕭羽也醒了。當他聽到近侍的彙報後,忍不住緊緊攥住了雪白的羽被,指尖一直被捏到泛白。
別人或許不清楚,他卻是知道,自己一直都處于昏迷之中,根本就沒能再釋放染力對抗月楚。
而且,就算是在他清醒的時候,拼盡全力也沒能抵擋住月楚的攻擊。
他不安地轉動着眼睛,究竟是誰?那個人的能力比他還強,也就是說很有可能是S級蜂後。可現存的兩個蜂後,一個快死了,一個被保護得死死的,根本就不會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這裏。
這樣推斷的話,那很可能是個剛剛覺醒的蜂後,一直沒有出現,說不定是還沒意識到自己的問題。
只要一想到有個S級蜂後就這樣自然覺醒,甚至還要踩着他上位,蕭羽就沒有辦法忍受。
他焦躁地啃着指甲,直到近侍發出驚呼的提醒,才意識到手指流血了。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胸口的妒火,努力保持住平靜:“是我,當時我雖然暈倒,但清醒之後卻不甘如此退敗,拼盡全力爆發力量,想要抵抗月之境的襲擊。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終于取得了這場戰争的勝利。我無意去争奪什麽功勞,只是希望能夠盡一份力。”
近侍恭敬地低頭稱是,接下來,就會把話原封不動地傳達給軍部。
這是,屬于蕭羽的榮耀。
等近侍走了之後,蕭羽才打開光腦,聯系上了蕭家人。
“幫我找個人,一個可能覺醒了蜂後力量的人,就在陸離的隊伍裏。找到後不要聲張,我自有打算。”
挂斷電話,他的眼中滑過暗色。能覺醒成為蜂後,最低也是B級軍蜂,這個人究竟是誰呢?
沒過幾天,魏初就收到了陸離留給他的禮物——牡丹軍事學院的錄取通知書。
也不怪陸離事先警告他做好心理準備,要知道能夠進入軍事學院的都是軍蜂,像魏初這樣走後門進入的工蜂,到時候肯定沒什麽好日子過。
魏初卻沒有什麽驚慌之情,只是十分平靜地把錄取通知書收好。
“你要去軍事學院?!”
高原沒想到好不容易找到魏初,卻得知了如此離譜的消息。他左右看了看,很确定魏初就是工蜂,這樣的他去軍事學院,豈不是羊入虎口?!
可他觸及到魏初堅定又平穩的目光時,又如同洩了氣的皮球一般,癱在椅子上。暴躁地抓了抓頭發,卻沒有說出反駁的話。
魏初決定的事,就算是再難,他也只有支持的份兒。
“你放心吧,我在軍事學院認識的有人,到時候會托他照顧你一二。”
魏初這才微微一笑,彎彎的眼角流淌出清澈的笑意。
“謝謝高大哥。”
入學第一天,當魏初換上學院制服走進校園時,剛剛還嬉笑打鬧的軍蜂們一下子變得安靜,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将目光投放在他的身上。
即使面對如狼似虎的目光,魏初也沒有片刻的慌亂。他的步伐不快,卻沉穩又優雅。脊背挺直,襯得制服筆挺精神。
而最耀眼的大概就是那張漂亮的臉,就像是盛放在漫野之上最美麗最甜蜜的花,吸引着蜂群蜂擁而至。
他是誰?為什麽出現在這裏?
這大概是每一個軍蜂心中冒出來的問題。
而随着聚集跟随的人越來越多,膽子大又不安分的一位高壯軍蜂溜溜達達地跑到魏初面前,不懷好意地笑着,就想伸手去摸他。
周圍的軍蜂也都笑鬧着吹起口哨,蠢蠢欲動地等待做下一個吃蜜的人。
可就在軍蜂的手即将碰觸到魏初時,卻被他一把抓住,直接來了個過肩摔。
這一幕驚呆了圍觀的衆人,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像是按下了暫停鍵,瞬間從熱鬧變成了鴉雀無聲。
魏初知道自己只是占了個偷襲的便宜,但是這不妨礙他蹲下來,用雪白如玉的手拍了拍軍蜂的臉。
“失禮了,我是一年二班的學員魏初,想要報複回來,可以随時去找我。”
這裏是軍事學員,是看實力的地方。不論他打不打得過,氣勢上都不能輸,否則只會成為人人欺辱的爛泥。
說完,他就起身走了。
軍蜂躺在地上半天,回味着那略帶冰涼的手碰觸到自己臉頰時的觸感,忍不住在心裏喟嘆一聲。
夠辣,他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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