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找了這麽久的小老鼠們,原來都藏在這裏啊!”

突然一個低沉磁性的聲音打破了下水道的漆黑安靜,藍色的光如同海水的粼粼波光般從盡頭的黑暗處蔓延而來。

魏初心中一緊,站了起來,神色嚴峻地盯着遠方。

這個聲音他不會聽錯,跟那致命的歌聲一樣,是來自月楚的聲音。

旁邊的學員們自然也都聽出來了,即使已經做了無數心裏建設,可此時依舊讓人絕望到腿軟。

“方舟,林峰,帶着向恒、虞衡和傷員們撤退。”

魏初沉下嗓音,捏緊手中的雙刀,聲音中透出破釜沉舟的決絕。

“剩下的人,想走都可以走,我留下來盡量拖住他們。”

向恒哭着抓住他的袖子,不停地搖頭。卻被魏初抓住手指,一點點地掰開,将他再次推給了方舟。

林峰嗤笑一聲,走到魏初身邊,揮了揮拳頭。

“別真把自己當英雄了,要留下也是我留下,你一個工蜂還是送病號去吧。”

魏初看了他一眼,這個曾經狂妄又嘴賤的學員,此時卻用稍顯稚嫩的肩膀扛起了不屬于自己的責任。

他微微一笑:“看來我們還要再比比。”

不僅如此,汪洋他們也都站了出來,此時此刻,沒有人怕死,他們的傲骨足以支撐天地。

魏初無奈,只能另行安排齊光明去護送。

這是魏初第一次這麽近距離地看到月楚的臉,是個非常英俊的男人,最惹人關注的是那雙桃花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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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吹了聲口哨,輕佻又透出幾分尊重:“看來你們已經做好了必死的準備。”

魏初沒有說話,只是雙刀一甩沖了上去。

這是他經歷過的最艱難的戰鬥,如潮水般蔓延的歌聲讓所有人如同淌在泥濘之中。除了他,林峰他們的動作都變得緩慢而凝滞。

而魏初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月楚輕而易舉地抹去同伴們的性命。

滾燙的鮮血濺在他的臉上,一雙雙死不瞑目的眼睛在他面前晃過。

他咬爛了嘴唇,卻感覺不到一絲疼痛,因為心中的疼痛早已讓他麻木。

汪洋粗喘着氣靠在他身邊:“這樣下去不行。”

本來月楚就占據高位,再加上他們現在缺乏蜂後對抗,根本不是對手。

原本預定的是至少拖延半個小時以上,現在卻根本達不到目标。

如果他們全都倒下,向恒他們肯定會被追上。

魏初都知道,可他也沒有辦法。

就在這時,一陣光點從背後飄來,抵擋住了一部分月楚的歌聲,讓汪洋他們的行動瞬間輕快不少。

魏初轉過頭,就看到向恒飛奔而來。

他的臉色很蒼白,眼睛卻猶如啓明星般明亮。

魏初想說些什麽,卻在觸及那雙眼睛時沉默了下來。他只是對着向恒點了點頭,就繼續戰鬥起來。

這一次有了向恒,戰鬥力瞬間提升了不少。

月楚眼中閃過笑意,卻沒有放松一絲攻擊。

随着歌聲的加強,向恒的嘴角溢出鮮血,可他甚至不敢動手去擦一下,反而狠狠地咬住嘴唇,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靈魂正被狠狠拉扯,撕裂般的痛苦令他想要尖叫,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可他知道自己不能放松,否則魏初他們根本就撐不下去。

魏初的刀已經舞到了極致,幾乎只能看見雪花般的殘影。可在這麽多月之境人面前,這只是無用功罷了。

汪洋也倒下了,躺在血泊中一動不動。魏初看着一個月之境士兵沖上去,卻根本抽不出手去阻擋。

汪洋的頭顱被捏碎了,一只眼睛滾落在他面上,靜靜地看着他。

魏初跟汪洋沒什麽私交,可此時看着,竟也悲痛到無法呼吸。

不行了,向恒知道自己撐不下去了。他不斷地吐出大口大口的鮮血,捂着胸口癱軟在地上。

他的指甲深深地摳住地面,淚流滿面,卻無力挽回。

真的就只能這樣了嗎?

不,向恒的眼睛閃過堅定,他絕對不願意就這樣放棄。

他深深地閉上了眼睛,将自己的染力拉扯到極致。所有的金色光團都凝聚成一團,不斷地擠壓、摩擦、擴大。

魏初不敢置信地回過頭,想要阻止向恒,卻只看到一雙笑中帶淚的眼睛。

月楚感覺到了那股強悍的力量,立刻皺緊眉頭讓士兵撤退。

“不要!”

魏初大吼,撲過去想要阻止向恒。

然而一切都來不及了,向恒合緊雙掌,整個身子被光點包圍,如同流星般炸開。

巨大的沖擊波蕩起地上的灰塵,如同暴風雪般朝月之境的士兵撲過去。來不及撤退的士兵都被波及,瞬間屍骨無存。

下水道的頂部不斷震動裂開,落下水泥板和磚塊。

這裏要塌了。

月楚不能讓士兵冒險,只能暫時撤退。

魏初絕望地撲了上去,想要抓住向恒的手,卻只握到了一團金色的灰。

灰緩緩落下,降落在他的手心,還帶着些許溫暖的溫度。可曾經笑容腼腆又燦爛的人,已經再也不在了。

痛苦如同刀子一樣,深深刺進了魏初的心髒,讓他的每一份心跳都痛苦不堪。憤怒好似岩漿一般,灼燒着他的血脈,讓他的每一份流動都疼痛難忍。

他收緊手掌,将那抹灰死死攥在掌心,擡頭看向高空中的月楚,眼眶被仇恨染成了血紅色。

好恨,恨月之境的入侵,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他不能死,他要殺了月楚,讓他為死去的那麽多人陪葬!!

這一刻,牡丹城所有蜂都仿佛聽見了召喚,那種來自血脈來自靈魂深處的力量,從心髒蔓延到指尖。

恨恨恨,殺殺殺!

作為最優秀的士兵,他們将義無反顧地執行蜂後的指令,為他獻上敵人的屍骨。

月楚的歌聲不再有任何影響,所有蜂都直接轉化為了原型,原本漆黑的複眼化為猩紅的複仇之火,朝着月之境翻湧而去。

而王蜂陸航受到的影響最大,他能清晰地捕捉到那份仇恨下隐藏的脆弱和無助。就像是院子裏的玫瑰,用尖刺對準外人,企圖維持自己的驕傲。

他的心痛到了極點,恨不得立刻來到蜂後的身邊安慰他,可他更明白,蜂後的意志是要掃滅月之境。作為最真摯最忠誠的擁護者,他必須做到。

然後,他會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他的身邊,成為他的第一位仆從。

月之境大敗。

這是從雙方開展以來,蜂後帝國第一次取得勝利。

飛船抵達牡丹城,陸離正準備沖出去尋找魏初,卻發現有個身影竟比他更快——大哥。

他狐疑地看向步履匆匆的陸航,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向來穩重的大哥如此慌張。

他忍不住追上去詢問:“大哥,發生什麽事了嗎?”

陸航腳步未停,目光直視淡淡掃過陸離,答道:“沒什麽事,你趕緊去辦你的事,三天之後我們要返回方城。”

S級蜂後除了王蜂能準确辨明,其他蜂都無法确認。事關重大,他不能告訴陸離,免得洩露機密,被月之境人發現。

一般來說,出現S級蜂後的家族,都會第一時間上報王庭議會。可這位年輕的、強悍的蜂後卻遲遲沒有消息出現,只能說明一點,他極有可能是進化而來的。

無主蜂後!

只要一想到這,陸航就興奮到渾身發熱。如果能第一時間成為這位蜂後的仆從,那簡直是至高無上的榮耀!

而一旦找到蜂後,為了安全,也為了私心,他必須第一時間将他護送到方城,自然沒空等陸離去找他的那位小工蜂。

陸離眼眸一凝,三天……大哥為什麽這麽急着回去?

他心存疑問,卻來不及問出口,就被大哥甩在了身後。

不管了,先找到魏初,其他的事之後再說。

而就在此時,一隊豪華的車隊正在破敗的街道上嚣張而過。

開路的軍蜂李雨發現前面躺了個人,立刻上前查看情況。

就在走到對方跟前時,他不由自主地放輕了腳步,蹲下來小心翼翼地撥開了壓在那人身上的碎石塊。

即使隔着灰塵,他也能看清昏迷之人絕世的容顏。

好可憐,這是受了多重的傷才會昏倒在這裏。

不行,他要救他。

李雨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莫名其妙地幫助一個自己不認識的工蜂,他只是覺得對方脆弱地如同琉璃般,讓他想捧在手心上。

他不着痕跡地瞥了身後的車隊一眼,飛快地将魏初抱起來,藏到了一旁的草叢中。

這才小跑着返回車隊,示意可以前進了。

然而就在這時,被圍在最中間的黑色轎車打開了窗戶,裏面坐着的男人格外俊美,尤其是一雙多情的桃花眼,如霧如月,看似多情,又格外薄情。在這個崇尚武力的帝國,他還留着一頭柔軟的長發,卻絲毫不顯娘氣,反而優雅如同貴族。

當然,他的身份也确實高貴——王蜂魏君華。

他恰巧在離牡丹城不遠的地方駐留,同樣感受到了蜂後的召喚,特此前來探查。

他笑意融融地對着李雨招了招手,低沉磁性的聲音格外迷人動聽:“前面是什麽狀況?”

明明魏君華的态度可以稱得上是平易近人,可李雨卻面色蒼白、汗如雨下,顫顫巍巍地跪在地上答道:“是個暈倒的人,我已經把他放到一邊了。”

魏君華眯了眯眼睛,手中的檀香折扇輕點了點下巴,有些興味地挑眉:“什麽人竟能讓你如此維護,我倒是有些好奇了。”

李雨的話和姿态都沒有問題,可那模棱兩可的回答卻一下子暴露了他內心的遮掩。他的手下向來都很明了他的規矩,這樣的回答顯然是不合格的。

李雨張了張嘴,竟是大逆不道的擡起頭想要阻止。卻見魏君華折扇一動,他的兩只眼睛瞬間鮮血噴湧,讓他只能哀嚎地捂住眼倒在地上。

比起出身世家、老成穩重的陸航,浸透了暗色的魏君華顯然脾氣很差、手段殘忍。

面對這樣可怕的畫面,周圍的蜂卻毫無動靜,仿佛早已習以為常。

“主人,人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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