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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已埋葬的情感為何被開啓?是真?是假?是虛?是實?是感悟。

——穆利爾

那天之後,神木每天機械般的生活多了一段小插曲。那便是當他在美術室享受完自己的時間,踏出校門口的第一眼見到的,永遠是靠着車子,嘴邊帶着不明顯弧度的的本鄉奏多。然後在對方軟硬皆施的攻勢下,神木默許了陪自己走一段路的要求。當然,誰也不知道這樣一段插曲會不會有一天成為主旋律。

櫻花路,那是他們第一次相遇的地方。花期很快就要過去了,只有稀疏少量的花瓣飄落下來,單調的枝幹,淡漠的色調,總給人一種傷感的氛圍。

他們走在路上。

神木提着書包,整齊的藍白制服,臉稍微轉向了左下方,顯得安靜恬淡。他右邊的本鄉,手放在兜裏,白色襯衣淺藍西裝,有些淩亂的領帶,眼睛直視前方,顯得高傲冷酷。兩個氣質相反卻同樣引人注目的少年,構成了一道最美的風景。

神木突然停下了腳步,本鄉也跟着停了下來。

“隆,怎麽了?”本鄉不解地看着神木,用着之前硬是搶來的昵稱。

神木沉默了一會兒,走到本鄉的面前,擡起頭用澄澈如水的眼睛望着他,微笑而平靜地說:“本鄉君,你知道嗎?小孩子對于得不到的玩具非常地執着,會每天每天都吵鬧着要,覺得那是世界上最好的東西。可是,玩具是會變舊的,會損壞的。遲早有一天,會有新的同樣可以讓他去執着的玩具出現的。”神木始終直視本鄉的眼睛,與之前任何一次的見面都不同。他停頓了一陣子,在轉過身離去的同時輕聲呢喃,“本鄉君,在我心裏,你只是個孩子。”

這場“戰争”持續得太久了,是該結束的時候了。

大路邊沿是斜坡的草坪,因為極少人涉足,草坪長得翠綠很茂盛。草坪瀕臨着一條4米寬的河流,清澈見底,游魚細石,流速緩慢。總是晃神回家的神木直到今天才發現這個美好的地方。

他覺得心亂,說不出的亂,亂得弄不清自己為什麽會這麽的亂。反而,他很想哭,可是卻擠不出眼淚。媽媽去世的那一天,自己便決定不再流淚了。久了,習慣了。就像他習慣這種消耗生命似的生活。

他坐在草坪上,看着河水從左邊流向右邊,就好像看着自己生命在走動一樣。這麽多年來,情緒從未如此波動過,是什麽打亂了他的生活,改變了他的生命……

神木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至少天色漸漸地暗了下來的時候,他也沒有察覺。

“喲喲,小朋友,這麽晚還不回家啊?”這個極端令人不舒服的語調引起了神木的過敏反應。他迅速站了起來并連續退了幾步,下意識地環視了周圍,本來人流稀少的大路上現在竟然毫無人跡。因為是典型的商業區,只要天一黑,幾乎沒有什麽人流。一種極端的不安與排斥感占據了神木的心頭,使他感覺到從未有過的戰栗。

面前的是三個陌生人。矮小黝黑,嬉皮笑臉的中年男子;肥肉橫生,一臉兇相的猥瑣大叔;發色混亂,奇裝異服的青年男子——無疑是社會敗類的典型代表。

神木勉強地微笑,稍微地鞠躬,迅速地轉身離開,卻被一只黝黑的手抓住了肩膀。他神經過敏地轉動身體,甩掉了那只手,又接連退了好幾步。

“小朋友,別害怕別害怕,叔叔不會對你怎麽樣的,呵呵。”對于神木既特殊又普通的反應,中年男子覺得十分有趣,“怎麽,回不了家嗎?要不要我們幫你啊?”

“不……不用了,謝謝。”神木顯得有些緊張,即使知道什麽是“混混”,但是至少自己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情,至少他也不過只有17歲。

“但是我們好需要你幫忙喔……”中年男子故意将尾音拖得很長,引起了其他兩位同伴的笑聲,神木覺得自己的胃開始不斷地翻騰。

“看看看看,長得細皮嫩肉的,肯定有錢人家的少爺,對吧?”中年男子說着調侃的話語的同時竟然伸手觸碰神木的側臉。結果可想而知,神木像觸電一般地避開,一種強烈的惡心感遍布全身,他望向他們,眼神表現出從未有過的厭惡與敵視。

“喲喲,小白兔發飙了,哈哈哈……”中年男子用食指指着神木,依然一副令人憎惡的表情。

“別廢話了,把錢拿出來!”兇狠的大叔倒是直截了當,可是卻是三人中看起來最危險的。

“對對對,小朋友,你有沒有這個啊?”中年男子搓動着拇指與食指,兩眼放光。

“沒有。”神木已經完全不想去直視他們了。

“嗯?你要乖一點喔,撒謊是不對的,學校的老師沒有教你嗎?”中年男子突然收起那油膩膩的笑容,拍拍神木胸前的制服徽章,“難道要我們教你嗎?!”

“別碰我!”神木也不知道為什麽,總之他忍耐到極限了,他生氣了,而他甚至沒有去考慮自己生氣的後果。他也不可能妥協,給那個家帶去“麻煩”會是什麽樣的後果,他清清楚楚地知道。

他別無選擇。

“喔喔喔……”中年男子看着被神木拍開的手,對着神木露出一個詭異而玩味的笑容,轉身對一直沒有出聲的青年男子叫嚷,“喂,說不定,他是你喜歡的類型……”

青年男子突然一改剛才毫無興致的表情,帶着不明意義的笑朝神木走了過來,。用手拽住毫無防備又驚魂未定神木的衣領口,将他推倒在草坪斜坡上。

“放……放開!”令神木懼怕的是,他發覺對方不僅僅只是壓制住自己,還似乎做着解開自己衣服的舉動,其他的兩人則玩味地看着好戲。

“住手!放開……”神木掙紮着,覺得自己全身每個細胞每根神經都在做抵制運動,胸口仿佛壓着千斤巨石完全喘不過氣,手腕被對方緊緊鉗制住,異常的疼痛。

自己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神木不敢想也不願想,如果……如果現在可以有人幫幫他……這個世界上還有人會幫自己麽……還存在自己信賴和依賴的人麽……媽媽……那個身影……陌生的……又熟悉的……

“咳咳咳!”神木突然發現自己又可以接觸到空氣了,身上的重量也一下子消失殆盡了,有什麽人扶着自己,用緊張而顫抖的聲音問自己:“隆,有沒有事?!”

會稱呼自己“隆”的只有那個喜歡倚着奔馳,歪着頭,一臉冷酷精明卻跟小孩子似的任性執着的本鄉奏多。

是他,是本鄉奏多。

“是你……”

“是我……”

神木說不清這是什麽感覺,看到本鄉的瞬間,突然有一種想緊緊抓住他的沖動,然而,他始終努力着将自己的理性從瀕臨崩潰的邊緣硬是拉了回來,只有急促的呼吸頻率依然記錄着剛才的一切。

被本鄉推倒在地的青年男子顯得非常地生氣,然而他卻沒有說話,默默地退到了中年男子的背後。

“小子,你敢推我兄弟?!”中年男子咬牙切齒地怒視本鄉奏多。

本鄉緩緩地站了起來,轉過身面對着他,他冷酷的臉比平時多了幾分愠怒與可怕,他的眼神犀利得似乎可以置人于死地。

“幹嘛?想幹架啊!”雖然被本鄉的氣場懾退了一步,可是中年男子很快就又湊了過來,硬是将下巴擡得老高以彌補身高上的差距,眼睛眯成了一條縫,看起來十分令人火大。

本鄉什麽話也沒有說,他的呼吸聲沉重而緩慢。

中年男子有些不知所措,幹脆掄起拳頭向本鄉砸過來,本鄉抓住他的手,用力把他推向了旁邊,結果中年男子一個重心不穩,摔在草坪上,随着坡度滾下了河裏,模樣狼狽而滑稽可笑。

本鄉沒有再理他們,回頭蹲在神木面前,兩手扶着他的肩,小心翼翼地将他扶了起來,他的溫柔掩蓋了聲音裏的冷淡:“我們走吧。”

“恩。”受驚的神木其實現在什麽也不想做,什麽也不想說,什麽也不想想。他只是在本鄉的攙扶下慢慢地走着,感覺很安心。

突然間,神木覺得支撐着自己的那一股力量急劇地減少,甚至完全消失,在他側過臉的同時,本鄉已經慢慢地彎下身子,直到,直到整個人跪在了地上。

“本鄉君!”神木順着本鄉奏多的緊纂着的手看去,那是一片鮮紅色的血,那個兇狠的大叔從後面捅了本鄉背部一刀,正好是對應胃部的位置。然後,肇事者好像突然意識到了什麽似的,害怕地放開刀柄逃走了,河裏的和另一個同夥也倉皇地跑掉。

“站住!”神木不知道是不是應該喊出這樣一句話,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他現在已經是驚弓之鳥,可是面前的卻是生死垂危的人,他的腦中一片空白,身體在發抖,聲音也在發抖,這種感覺,為什麽會這麽熟悉,為什麽,是媽媽離開那天的感覺,不要!不可以!不應該是這樣子的!

“隆……”看着驚慌失措的神木,本鄉有種說不出的心疼,他臉色變得很蒼白,聲音也很小很小,受傷部位的疼痛使他意識開始混亂,他緊緊地抓住神木的手,用極其微弱的聲音說:“隆,我……從來沒有把你當……玩具……是……真的……喜歡你。”

在本鄉奏多徹底暈過去的那一刻,神木緊緊地抱住他,晶瑩的液體從天使的臉上劃過,滴落在心裏,激起一圈一圈的漣漪……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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