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習慣在煩躁的時候用尼古丁麻醉自己,叼了一支在嘴邊剛巧被路過的護士看見,平白惹來一頓訓斥。

“不知道這裏是醫院嗎?你沒常識啊?要抽出去抽!”

我被攆出了住院樓,清晨的寒風吹去了一些煩悶,無數雜亂無章的問題又有如洪水一般開始沖擊我的大腦,混亂的我不知是該繼續走下去還是轉身而回。

手機傳來震動,是李妍發來的短信,她問,(哥,韓宇怎麽樣了?)

(睡了!)

(你先幫我照顧他,下課我就過去。)

我猶豫了兩分鐘,丢掉煙蒂回了信息,(他父母在,你不用過來。)

李妍沒有再回信息,我收回手機找了個臺階坐下,點燃了第二根香煙打發落魄的時間。我應該徑直的走出醫院大門才對,不知道為什麽雙腿沉的像被灌了鉛,一步也邁不出去了。

清晨的醫院到處都是忙碌的身影,踩着點上班的醫生和護士腳步匆匆,生怕晚一步被扣掉半月的獎金。來來往往的家屬手裏拎着早餐去看望病人,臉上帶着急切和擔心。

我像個另類一樣傻傻的坐在花壇邊,一下下踩碎腳下的冰片,好像在聆聽心碎的聲音。

一對姐妹坐在另一邊抱頭痛哭,聲淚俱下的悔訴自己當初的不孝。習慣了生死離別的醫院裏沒有人會在意她們的悲傷,也只有我會同情的看她們一眼,對她們剛剛離世的親人表示默哀。

子欲養而親不在!人生最悲哀的事莫過于此。

世事總是無常,誰能知道明天誰會死于車輪下誰會死于轉瞬間。

丢掉手裏最後一支煙我起身走出醫院大門,回來時把兩份早餐放在她們身邊默默離去。

打開門的剎那,傷心欲絕的哭聲傳入耳中,我想,我一定離開了好久好久。

“先把飯吃了再哭,省的沒力氣。”孩子似的哭聲煞然而止,我這一句比任何暴怒的吼下都要好使。

至少過了十秒他才敢回過頭看我,紅腫的眼眶裏滿是不可置信。“你,你怎麽?”

我裝作随意的敷衍道,“哦,李妍說今天過不來,一定要我......”話沒說完一個物體突然撲進我的懷,我毫無防備向後倒去險些閃了腰。

韓宇死死摟住我的身體,差點勒斷我的氣,小臉緊貼着我的胸口又拿我的衣服當紙巾摸來摸去。

“小宇,我只是......”受人之托?操!這種蹩腳的自圓其說和自我安慰都他媽是借口!

又沒人拿繩子綁着你,李凱,你真想一走了之誰攔得住!扪心自問我連自己都騙不過去!

“什麽也不要說,讓我抱一會兒......一會兒就好。”他的要求也不過如此,我怎麽忍心拒絕,何況此時的他身上還帶着傷。

不知該怎麽配合的我只好兩手拄着床,不知所措的看着天花板。一直以為對韓宇的靠近會覺得反感,如今真到近距離接觸倒是還好,至少沒我想的那樣難以忍受甚至一巴掌拍飛他。

只是,十分鐘已經過去了,不知還要保持這種艱難的姿勢多久,沒話找話的我問:“你這麽用力手不疼嗎?小心一會兒又脫臼了。”

“死也值了!”

四個字好像四發殺傷力極強的子彈連續射進我的心髒,也許韓宇聽得見,我的心跳速度在慌亂中不斷加快。

那天晚上向單位請了長假的我睡在韓宇左邊的空床鋪上,夜裏起來小解竟發現韓宇依舊保持着同一個姿勢目不轉睛的盯着我的背影。

“怎麽還不睡?”

“還不困,你睡吧。”

“這樣會壓到傷口的,轉過去睡。”韓宇猶豫了半天都沒有動,我只好走過去幫他,卻被他拉住了手,“我......我想看着你。”

走廊上的燈光映照在那張小臉上,除了平日的可愛之外還有一臉棄狗的表情,可憐兮兮。

被小妹怒斥為冷血動物的我果然冷血的裝作什麽也沒看見,“有什麽好看的?”掀開被子床單上一片淡淡的紅色映入眼簾,我呆呆的看着他腿上早已殷紅的紗布,心如刀絞。

“......我怕睜開眼就看不見你了。”

“......傻瓜!”

我偷偷的抽了下鼻子把韓宇的身體轉到另外一側,然後睡了另外一張空床與他面對面,“放心,我不會走的,睡吧。”

韓宇像個讨到糖吃的孩子露出幸福的笑,在反複睜眼确認我真的不會離開後安心的進入了夢鄉,這次換我失去睡意瞪眼到天亮。

從小到大我就沒有這麽迷茫過,我不知道我到底喜不喜歡他這個人,我只是不想在這種時候棄他于不顧。如果清晨的時候我真的離開,我想我今生今世可能都不會原諒自己的絕情。

于是我回來了,理由是不想讓自己後悔,就這麽簡單。

照現在的情形看,回來的确是對了,否則今夜我和他可能都要在失眠中度過。

真搞不懂他到底喜歡我哪一點,人品嘛?見錢眼開,唯利是圖,朝三暮四?還是性格?多愁善感,重色輕友,膽小怕事 ?或是長相?膀大腰園,道貌岸然?

自我評價一番,本人好像根本沒有人任何過人之處嘛?

這樣的我值得你全心全意的付出,念念不忘的牽挂,半夜三更也要呼喚我的名字嗎?已經是第四聲了,我在數着。

“李凱~”恩,第五聲了!

這小子的睡相超級差,腿上明明受了那麽重的傷還不忘翻身打靶,騎着被子說夢話。正想着他會不會一個翻身掉地上,不幸言中,我手疾眼快的撲了過去剛巧接到懷裏,臭小子哼唧兩聲愣是沒醒。

難怪他家的床都那麽大,難怪他家到處都鋪着地毯,現在理解了。

幾月不見怎麽輕了這麽多?我掂掂分量,至少掉了十斤膘。放回床上蓋好被,我決定明天開始再好好給他補補。

也不知道他到底多少天沒睡了,困成這樣,一覺睡了十個點還沒醒的意思,從他那偶爾傻笑的表情看估計還在做什麽天花亂墜的夢。

北京時間提示再不出門一會兒就只能買午餐了。

可想起他昨晚的話我又猶豫不定,萬一他起床看不見我不知道會不會胡思亂想?說實話,我現在特怕他哭,看見他淚眼朦胧我總有一種紅太狼欺負灰太狼的感覺。

來回用不了十分鐘,他應該不會胡思亂想吧?再說了,他睡的這麽香,也許等我回來了他還沒醒呢。

我抱着一絲僥幸的心裏悄無聲息的離開了病房,買了街邊大爺的最後一份豆漿油條火速回歸。

結果,病房空無一人!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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