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之前拉林真到田灣村的老漢一家也在看熱鬧的人裏頭,看見馬氏坐在地上撒潑大哭的樣子,老漢的妻子抹了抹眼睛,拍了拍旁邊小兒子的手:“終于也見着她家有報應了,小婉在天上也能把眼睛閉上了。”
被安慰的少年牙關咬得死緊,要不是馬氏和他那個兒子,他都打算明年去小婉家提親,娶小婉做自己的妻子的。
可恨小婉死的時候旁邊一個人都沒有,任由馬氏的兒子颠倒黑白往小婉身上潑髒水,還逼死了小婉的娘。
就算他趁馬氏的兒子不注意揍了他幾頓又怎麽樣,小婉不會活過來了,那個會害羞地悄悄對着他笑的女孩子再也見不到了。
鋪得整齊的瓦片被林真帶着林大哥林二哥捅得一幹二淨,得知存銀子的銀票被顧栓子趁亂扔進火盆才得以逃出來,林真便只搜出他的戶籍以及他原先帶來的衣服鞋子帶走。
田灣村的人看得解氣極了,紛紛拍手叫好。
“這哥兒是哪個村的,好生有脾氣!”
“剛才不是說了嗎,好像是鯉魚村的。”
“鯉魚村?”有些人經常去鎮上做事,一拍腦袋想起來了,“怕不是那個賣麻辣燙賺了不少銀子的林家哥兒?聽說他家收幹筍幹木耳幹蘑菇,給價還大方,一些消息靈敏的都去賣過。”
“真是個有本事的。”
“生個這樣的哥兒,比生幾個小子都管用。”
“對了,剛才小昌說的話你聽到了沒有,什麽能夠肥田的法子,能夠漲産……”
“沒聽清,咱們離得那麽遠。”
這些話林真只聽了七七八八,和來時一樣把顧栓子放進林大哥林二哥輪流背的背簍裏,踏上回鯉魚村的路。
他們來的時候就想到要走夜路,特地準備了好幾根火把。
而他們剛走出田灣村村子口,就聽到急促而又響亮的敲鼓的聲音,一般只有村裏發生大事,才會敲這樣的鼓聲把人聚集倒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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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田灣村村長也是個急性子,迫不及待想把堆肥的事情告訴村裏人了。
——
顧栓子和周濤家的事兒就這麽了了,林真只跟家裏人略微提了幾句,讓他們不要像對着玻璃瓷器一樣對顧栓子,該怎麽樣就怎麽樣,不然反倒讓雙方都處得束手束腳的。
然後拿着銀子去鎮上醫館付了藥錢,再重新買了一包參片。
原本存下來的九十多兩銀子只剩十幾兩,堪比一夜回到解放前夕。
但不得不說貴有貴的道理,才四五天,顧栓子的氣色就好了許多,早上睡醒起來臉蛋都有紅暈了。
尤其是他頂着一張面無表情,但是紅潤的臉蛋,林真體會到了一絲當爹的快落?
“在想什麽,眼睛都不眨一下?”這兩天雪停了,走到哪兒都是滴滴答答的雪水,這樣的天氣想把小推車推到鎮上去實在是太難了,林真便沒有做生意,在家裏歇息。
穿着青色棉襖,兩只上了藥的腳裹在棉鞋裏的顧栓子擡着眼睛看着他,好一會兒道:“我爹留給我的銀子,都沒有了。”
“現在還不了你。”
随着馬氏還要周濤搬到鎮上,能住的地方減少了大半,原本單獨關着的他不得不和馬氏的二兒子待在一個屋裏,挨的打更多。
他臉上和身上到傷就是那些日子挨的。
但是這也讓他找到了逃跑的機會,在顧大忌日的前一天,他終于趁着馬氏和周濤外出做生意,騙周文自己可以帶他去錢莊取銀子,還會把這件事瞞得好好的,不告訴馬氏和周濤。
周文早就被馬氏慣壞了,到鎮上後更是變本加厲,不知在哪兒染上了賭瘾,已經趁着馬氏不注意偷了兩回錢去賭。
馬氏周濤還有其他人都不知道,只有跟他在一個屋的顧栓子發現了蛛絲馬跡。
正手癢難耐,又沒銀子的周文一聽說他帶自己去取銀子,立馬就扯着人要出去,他之前就從馬氏的嘴裏知道,顧栓子的那個繼爹給他在錢莊存了四百多兩銀子,要取銀子必須銀票,顧栓子,還有戶籍一起出現。
然後顧栓子為難地說自己手腳都捆着,出去會讓街上的人起疑心,恐怕在取銀子的路上就被官府拿去問話,騙得周文解開了他身上的繩子。
顧栓子知道,周文之所以這麽容易就解開自己身上的繩子是因為自己已經三天沒吃東西了,而且昨天晚上剛被輸了銀子氣兒不順的他揍了一頓,肯定沒有逃跑的力氣。
所以,他只能用周文最在乎的東西來吸引他的注意,給自己争取逃跑的時間。
他把那張銀票扔向火盆,趁着周文去搶銀票的時候跑出周家。
那天林真拿他戶籍回來的時候也帶回了銀票,被火少了一大半,僅剩巴掌那麽大一點,錢莊自然不可能會認,相當于他那四百八十兩銀子沒有了。
林真沒想到着小崽子人小腦袋不小,一天淨琢磨這些事兒。
“你覺得自己以後能還我嗎?”林真問他。
顧栓子認真地想了一下:“能。”
林真伸了一個懶腰:“那就可以了。”
“這幾天是你腳疼不舒服,等你能走了肯定不會像這些天似地把飯端到你手裏,你也和家裏的柱子杏香他們一樣,幹點能幹的活兒。”
林真覺得這孩子沉默得不像話,最好和同齡的孩子們一起,開發開發屬于孩子的天性。
兩人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去外頭的林父回來了,肩上扛着一把鋤頭:“地裏頭的泥巴比前兩天幹,勉強篩得出細土,就是要多費些功夫。”
田邊的泥土不能用,不僅被融化的雪水打濕,還被旁邊的河水浸潤,一團團的根本搓不開。
也就只有那些斜坡上的荒地裏的泥土,比較幹燥。
林真順手将他的鋤頭接下來,道:“今年天氣沒有去年好,就算有太陽也晴不了多久,能堆還是盡快堆了,免得堆的時間不夠燒苗。”
“嗯,我也是這樣想到,回家的路上順便跟村長說了。”
接下來,整個鯉魚村家家戶戶都忙碌起來,一個個先是擠在林家地裏看林父是怎麽樣做的,從篩土到淋糞水到拌勻堆到一起,只恨自己眼睛不夠用,不能把林父的每一個動作都記下來。
而到了自家堆肥的時候,更是恨不得把林父供在家裏頭。
“林大伯,你看這土篩得怎麽樣,是不是粗了一點?”
“林大伯,糞水夠不夠要不要再加一些?”
“林大伯,堆這麽高行不?”
“林大伯……”
“林大伯……”
林家的人在村子裏簡直成了一道靓麗的風景線,杏香春香槐香這些小的出去一圈手上就能拿滿東西。
過了兩天,田灣村的也來了,都是家裏的壯勞力,每個人都沒空着手,要麽拿雞蛋,要麽拿一二斤豬肉,家庭條件實在不好的聽說林真要幹筍幹蘑菇,便也拎了許多來。
叫林真意外的是,之前來賣幹筍幹蘑菇的那個年輕婦人也來了,身旁跟着見了幾次的男人。
這兩夫妻住在瓦窯村,村子裏只有十幾戶人家,一家人離另外一家人有幾百米,別的不多荒山多,就靠着在荒地裏種的高粱和荞麥過日子。
之前林真瞧那婦人可憐,讓她專門給自己送竹筒,幾個月過去,兩夫妻兜裏應該也攢了一點錢,臉色看着都比以前好看多了。
“林哥兒我來,你去那邊坐着。”年輕婦人一上來就接過林真手裏裝土的筐,搶着幹活。
林真知道她性子,軟磨硬泡的功夫好得很,要是不讓她做能磨到讓她做,幹幹脆脆地放了手:“怎麽不帶小峰來,他一個人在家裏都沒什麽人跟他玩。”
“昨天我和他爹挖了不少筍子,他搶着在家裏切筍曬筍呢,還叫我跟你帶句話,說一定把筍曬得好好的,拿來賣給你。”
“你們那邊出太陽了?”林真讨厭下雨天,特別是這種下得不多但是煩人的,一腳下去滿教的呢,粘得腳底擦擦響。
年輕婦人道:“太陽好着呢,下雨也只是一兩個時辰的毛毛雨,正是筍子發的時候。”
“我跟當家的早就商量好了,來跟林哥兒你學堆肥,明年多開幾畝荒地,過個好年。”
婦人心裏門清呢,要不是林真發善心收她家的竹筒,她男人的藥錢都不知道去哪兒找,現在也不可能好起來。
所以對林真她是一百個一千個信服,只要林真幹的事兒她都覺得是好的,家裏得了什麽野味也讓自家男人趁着新鮮送來。
年輕婦人在跟林真說話,她男人就沉默地在旁邊跟着幹活,半點都不憐惜力氣。
整整半個月,鯉魚村的上空都飄着一股難以言喻的味道。
等到又一場雪下下來,這股味道便也沒了,只剩一個又一個的白白的糞堆,散發着熱氣。
此時已經到了年二十九,家家戶戶都置辦了年貨,婦人們夫郎們忙着炸各種各樣的丸子,準備除夕晚上吃的東西。
林真也去鎮上了,放下背簍對顧栓子春香杏香槐香以及會走路發鐵蛋他們招手:“都過來,給你們買了個小玩意兒。”
顧栓子腳已經好了,身量比柱子矮一個冒冒,看到林真招手,跟着林柱子他們一起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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