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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裏人多孩子多,林真特意做了滿滿一大盆,等林小幺回來大家吃得正熱鬧,已經把顧栓子放下的林真對他招手:“快過來趁熱吃,馬大嬸和馬大叔也吃上了吧?”
屋裏全是香甜的味道,吸一口都是滿滿的幸福。
過了一年好日子的林小幺還是很饞奢侈的甜味,咬了一口拔絲地瓜道:“我去的時候馬大叔正好從外面回來,他們說很好吃,還叫我跟你說謝謝。”
油和糖加在一塊兒彙聚成的味道是其他東西代替不了的,林小幺眼睛都快眯起來,迫不及待地咬了第二口:“好好吃,又甜又香!”
“想吃多少吃多少,你端着地瓜還有糖葫蘆去外邊兒,跟栓子柱子他們一起玩兒,我跟大嫂二嫂做今天晚上的菜。”
“好嘞。”林小幺把裝拔絲地瓜的盆抱起來,叫上顧栓子還有林柱子他們,一幫娃娃已經徹底被拔絲地瓜收服了,一想到還有酸酸甜甜的糖葫蘆,更是口水直流。
林真腰上還系着圍裙,他邊舀水到鍋裏洗掉粘鍋的糖漿,邊對林大嫂林二嫂道:“要做的菜昨天晚上咱們三都商量過了,大嫂,你去把那只過年熏的臘豬腳拿來,洗幹淨砍成小塊用旁邊的竈孔煮上,二嫂,你去地裏頭拔兩把白菜秧子。”
“行,我這就去拿豬腳。”林大嫂還指望着林真帶自己孩子,一聽林真要豬腳,二話不說就去拿。
林二嫂也是,挎着個竹籃子就去菜地裏頭摘菜。
暮色悄然降臨,家家戶戶屋頂都燃起白色的袅袅炊煙,被風一吹散在空中。
忙活了兩個小時,忙活出九個菜,一個湯的林真、林大嫂、林二嫂還有林阿爹感覺不到疲累,反而心頭很是滿足。
林真按照昨天說的,将飯分成兩桌,大人一桌小孩一桌,小孩那桌的菜色略微不同,其中兩道換成了甜口的糖醋排骨還有紅糖糍粑。
除了林大哥家最小的剛剛學會走路的鐵蛋和林二哥家端不穩碗的最小的小子,其他孩子都去那桌了。
他們可從來沒這麽自由過,哇哇叫着自己去添飯拿筷子,歡快得屋頂都要掀起來。
大人們這桌的林阿爹和林父一輩子求的,也就是看着膝下的孩子孫子們好好的,望着他們那桌,臉上的笑容再明顯不過。
剛剛起身去屋裏的林真抱着一個小壇子出來,放在桌子上:“米酒,酒坊前些日子才出鍋的,掌櫃說正是柔和的時候,女子和哥兒也能喝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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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要糧食來釀造,不管在哪兒都是昂貴的東西,林父還有林大哥林二哥只在一些席面上喝過,看到酒眼睛都直了。
林真笑着給桌子上的人一人倒了小型的,只有手腕粗的竹筒杯子大半杯,掃了一圈道:“從我回來到現在,也有一年半了,都還沒有真正坐下來跟阿父阿爹,大哥二哥大嫂二嫂好好吃頓好的,今天咱們一定要吃得開心喝得開心。”
林阿爹瞧着他,心裏別提多感慨了。
從小,林真就是他最疼的那個,但偏偏他不懂事,自作主張跟錢家的少爺走到一塊兒,讓他們在村子裏擡不起頭來。
還不等他怨這個兒子,又聽聞林真被錢家休了,沒隔多長時間就進了顧家的門,成了顧大的續弦。
他整日整夜地睡不着覺,就怕這個兒子過不好,一聽說顧大身亡,怕他頂不住顧家的那堆惡親戚,借着銀子買香燭紙錢,趕去顧家給顧大上香,只為了叫旁人知道他這兒子也是有娘家的,不能叫人不明不白地欺負了去。
林阿爹哪裏察覺不到,因為他顧着林真,林大嫂有意見。
但能怎麽辦,那是他身上掉下去的一塊肉,他總不能真的不管。
好在這孩子迷途知返,回來之後徹徹底底地改了,把日子過得越來越紅火。
林大哥則有些無顏面對林真,明明三弟給他家柱子找好了路子,柱子也答應了,自家媳婦卻被那工錢迷了心,死活要把柱子送去。
雖然林真從來沒有說過什麽,林大哥心裏卻怎麽都過不了這個坎兒。
而林二哥和林二嫂都想不到太多,兩口子只覺得今天的飯菜可真好,帶來這一切的林真更好,望着林真的眼睛都在冒星星。
一張桌子,幾番心思,林真舉着竹筒杯:“來,咱們一起喝一口!”
這可是他來這個世界的第一頓酒,等不得等不得。
想當年他可是有名的酒腳子,朋友們組的局就沒有他漏掉的,啤酒白酒洋酒,車輪戰都沒把他喝趴過!
他的話打斷桌上不同的思緒,舉着杯子跟他碰上。
——
沒有蒸餾工藝的酒酒精度數有限,度數就比啤酒高那麽一點點,自然喝不醉。
但是林真現在這具身體不比他以前,也迷迷糊糊地睡到第二天早上十點鐘才醒過來,他望着頭頂簡陋的茅屋頂和臉旁邊的桌子,被子裏的腳忍不住晃了晃。
突然,薄薄的稻草還有泥糊的牆被扣響,林槐香隔着牆壁叫他:“姑爹,你醒了嗎?”
“醒了,怎麽了?”
“姨爹叫我來跟你說,東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你什麽時候醒什麽時候走。”
林真一拍腦袋,才想起昨天晚上喝酒之前他跟家裏人說了,要是今天天氣好就去鎮上了,鋪子已經租好,不去住租子也是要開的。
他一翻身從床上起來,麻溜地穿上衣服褲子還有鞋子,邊走邊抓了一把頭發:“你去跟你姨爹說,我起了,這就來。”
“好。”林槐香噠噠跑開,跟院子裏的林小幺說話。
林真從屋裏走出來,便看到燦爛的陽光從碧藍的天空投射下來,将屋子裏都照得亮堂堂的,細小的微塵在光影裏漂浮,似乎也染上了光芒。
十足的好天氣,連牆邊缸子裏的水也曬得有了一點溫度。
他也懶得燒熱水了,往自己用的大號竹筒杯子裏灌了滿滿一杯水,往牙刷上倒了一點青鹽,走到院子右邊的菜地口:“阿爹小幺,你們怎麽不叫我?”
他來之前,家裏人都沒有刷牙漱口的習慣,講究不到。
經過他三番五次發普及,才知道刷牙這麽重要,現在林家人手一個大竹筒杯,一把豬鬃毛的牙刷。
林阿爹看他咕嚕嚕地刷牙,道:“反正今天咱們要跟你去歸置店裏,人多辦事也快,不缺這點時辰。”
“對了,竈頭上給你蒸了兩個包子,一個肉的一個菜的,還有兩個水煮蛋。”
“謝謝阿爹。”青鹽刷牙自然不如牙膏,味道還有點怪怪的,刷的時間長了會犯惡心。
林真把嘴巴裏的略微帶點苦的味道漱幹淨,對林阿爹道:“我拿上包子雞蛋就走,邊走邊吃。”
小推車,陶罐,爐子,還有準備好的夠賣五天的幹蘑菇幹筍白菜等蔬菜,以及林真林小幺林柱子顧栓子等的衣服鞋子。
拿好包子出來的林真看林阿爹林大哥他們要用扁擔挑去鎮上的架勢,第一個念頭就是去哪家借牛車。
但是鯉魚村太窮了,到現在也只有李久有一頭騾子,可鑒于李久和林小幺沒有成的那事,自然不可能去借。
到時候請神容易送神難,那才麻煩。
他三兩口吃完包子和雞蛋,背起收拾好的一個背簍:“咱們走吧。”
同時心裏想着,等鎮子上的生意穩下來,還是要給林大哥林二哥他們找條門路,多賺一些銀子,把家裏的房子翻新一下,買頭牛或者買頭驢子。
林阿爹和林父年紀大了,有牲畜出點力,不用這麽勞累。
除了林大嫂留在家裏照看幾個小孩,其他人都跟着去了,差不多十個人背着背簍挑着扁擔,還推着村裏人都知道的賺了銀子的小推車,剛出門就有人問:“林大叔,你們家這是幹什麽呢?”
林父背着最輕的衣物,眼角的皺紋都淺了許多:“真哥兒要去鎮上做生意,我們跟他送東西去。”
“真哥兒之前也去鎮上,都沒有這樣大的陣仗啊?”
“咱們村離鎮子太遠了,大半的時候都浪費在路上,真哥兒便想着在鎮上租個鋪子,方便些。”
“在鎮上租了房子!”問話的人眼睛瞪大了,他們一年到頭也就去一兩次鎮上,或者幹脆不去,只在田間地頭轉。
能在鎮上住的,在他們這兒就是有家底,不缺吃不缺穿,還能吃得上兩餐飯,大米飯的人家,和他們都不一樣。
之前就知道林家真哥兒賺了銀子,哪曉得都能在鎮上住了。
“林大叔,你生了一個有本事的哥兒啊,是這個!”問話的人豎起大拇指,看林真的眼神就像看金元寶一樣。
他腦子轉得快,大聲問林真:“真哥兒,你那裏缺人幹活嗎?”
“小本生意,剛剛夠養活幾張嘴,哪裏敢請人幹活,”林真笑着叉開話題,“前幾天這場雨下得好,我看你家的苗綠幽幽的,今年肯定能多收幾擔。”
問話的人眉開眼笑:“多虧你家的堆肥法子,我家這塊地往年種着都不好,今年都比得上中等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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