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趁着顧栓子去叫大夫還沒回來,林真讓林小幺給自己擦了一下身上的汗水,順便換了身裏衣,躺在床上等着大夫來。
很快,已經和他相熟的大夫被帶來,聽他描述了一下疼痛的範圍,看了看腰那兒的傷勢,退到旁邊道:“稍微傷到了些許骨頭,最近一個月不要幹重活,不要彎腰,以免骨頭長錯位。”
說着,大夫坐在椅子上寫了一張方子:“上面的腰一日三餐不可斷,連吃半個月就可。”
“另還有老夫獨家的消瘀膏,一天塗一次。”顧栓子去的時候就把林真的症狀告訴老大夫了,老大夫特意帶了自己配置的膏藥,四四方方比巴掌還小一點,味道沖鼻子得很。
“謝謝大夫,勞煩你跑這一趟。”林真對他的醫術還是信得過的,他也怕自己以後留下後遺症,那才真是麻煩。
老大夫把方子遞給顧栓子:“謝就不必了,林哥兒請到,我又得空,自然要來一趟。”
“不過我們醫館的掌櫃來的時候跟我說很想念林老板做的麻辣燙,問林老板有沒有把做法賣給他的想法。”
跟着老大夫一起來的學徒看見林真趴在床上動彈不得的樣子很是難過,沒想到自己叔叔竟然在這個時候問方子的事情,怎麽看都覺得有點趁火打劫。
他張了張嘴想要說話,老大夫卻不給他機會,直接道:“林哥兒也瞧見了,我們醫館是鎮上最大的,掌櫃也不差銀子,你要是肯賣,絕對虧不了。”
現在林真趴在床上一個多月動不了,雖然林小幺和顧栓子他們可以張羅着做生意,但受他名聲的影響,小食齋的客流量一時半會都起不來。
這點林真早就預料到了,縣太爺給了他“公道”,但是堵不住那些好事者的嘴,他現在仍然處在風口浪尖上,只有随着時間的消磨,才能把這事兒翻篇。
所以他從衙門回來後就在想着小食齋停業的事,但是原本打算讓林小幺帶林柱子林石頭回去的打算又要重新規劃一下。
顧栓子在徐有達那裏上學,肯定是不能回鯉魚村的,自己現在身上有傷,回去也是個麻煩。
但是讓林石頭和林柱子在這裏混着也不是個事兒,還不如送他們回去跟爹娘住一段時間,等鋪子開了再讓他們回來。
至于老大夫說的醫館掌櫃要買麻辣燙做法的事兒,林真一開始有點差異,但很快就搖頭拒絕了:“雖然鋪子要關門一段時間,但始終是要開的,麻辣燙是小食齋的招牌,不可能賣出去。”
“勞煩大夫告訴一聲,就說等小食齋重新開門迎客的那天,只要是你們醫館的人,來都送三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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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夫只是個傳話人,話說完了就可以了,也不說其他的。
點點頭:“嗯,這話老夫會帶到的,藥方子上的藥要去醫館裏抓,膏藥夠五天的,用完就去拿。”
“謝謝大夫。”林真還是讓顧栓子跟着去抓藥。
平日裏忙上忙下跑裏跑外的不覺得,一趴在床上,時間變得難挨起來。
林真趴得胸口都有些悶,抓過自己特意叫陳娘子做的荞麥殼枕頭,塞到胸口下面,沒想到扯到腰,疼得他一個激靈,差點兒叫出聲。
衙役已經送蔡金珠回錢家,順便讨縣太爺說的賠償鋪子的銀子,所以林真一回來就叫林柱子和林石頭先把地上的碎片髒東西掃了。
林小幺原也是跟着他們打掃的,等大夫一走,關了門走進來,拿起膏藥:“哥,我再給你擦一擦那兒,給你把膏藥貼上。”
“嗯。”也不知道是不是身體機能緩過勁兒了,林真覺得後腰和屁股連綿不絕地一陣比一陣疼,恨不得給自己來兩針麻醉。
他望着林小幺擰帕子的手,道:“過兩天你把柱子還有石頭送回去吧,原來打算讓你跟着回去的,現在我身上有傷,栓子又要上學,這裏離不了你。”
“就算三哥你不說我也是這麽打算的,有我在,能給你擦擦身上洗洗衣服,做點飯給你和栓子吃。”說着話,林小幺拿着溫熱的帕子走到床邊,把林真的衣服下擺掀上去,露出烏黑發青的後腰。
他的皮膚本就白得晃眼,以至于現在的傷看上去更顯猙獰,就像一只醜陋的怪物趴在他的皮膚下面,刺眼極了。
剛才給他擦汗水穿衣服看了一次的林小幺還是覺得觸目驚心,手裏的帕子甚至不敢往上面落。
林真回頭瞧了一眼,抱着枕頭:“骨頭沒怎麽傷到就是萬幸,皮肉上的傷看起來恐怖,給足時間還是能消下去的。”
“……”林小幺怕左右擦洗讓他更痛,改為一下一下地蘸,但還是看到帕子下的腫脹皮肉在抽搐。
他一下子憋不住了,眼淚嘀嗒落在林真的後腰上:“三哥你好好地做生意過自己的日子,沒招誰也沒惹誰,憑什麽也要和那瘋婦一樣挨板子。”
林真臉挨着枕頭,平白無故挨打他自己也很郁悶,但郁悶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他伸手拍了林小幺的手背,什麽也沒說。
林小幺擦幹淨淚,繼續給他擦後腰,然後把褲子往下褪一點點,擦臀,擦幹淨後等上面的水跡吹幹了,貼上膏藥。
膏藥一貼上去,林真就覺得疼痛熱脹的後腰和屁股涼絲絲的,舒服了些許,他偏頭對着林小幺道:“老大夫的這膏藥不錯,貼上去就沒那麽難受了。”
“等用完了我就去拿。”聽他說舒服一些,林小幺比什麽都高興。
過了兩天,被砸得稀巴爛的後院還有前面的鋪子被林小幺帶着三個孩子收拾得差不多了,除了生活必須用到的東西,其他的東西只有等着鋪子再度開業的時候補上了。
今天是林小幺帶着林柱子和林石頭回鯉魚村的日子,他起床後先給林真做了早飯,把熬好的藥放在床邊的椅子上,才帶着林柱子和林石頭去三叉路口找牛車。
三人運氣不錯,剛到就有一輛牛車要經過鯉魚村,一人花了兩個三文錢坐上去。
林石頭和林柱子來鎮上已經三四個月了,得知可以回家了興奮無比,坐在牛車上不停地左顧右盼。
不過與沒心沒肺,神經大條的林石頭相比,林柱子要安靜得多,他想起昨天晚上顧栓子找他說的那些話,要是順利的話,他下次就不用來鎮上了,可以去馬木匠那裏學手藝。
林小幺心裏想的事兒更多,林真讓他在家裏待兩天再回鎮上,還讓他雖然不要瞞着這裏發生的事,但也不要說得有多嚴重,別叫林阿爹還有林父擔心。
畢竟他們村子裏的人也會來鎮上,要是由別人的口傳到林阿爹還有林父的耳中,他們肯定會胡思亂想,還不如他們先行一步,給他們打預防針。
林小幺知道他的意思,心頭也明白該怎麽說,就是擔心他和顧栓子在鋪子裏不方便。
“架——”趕牛車的大叔揚起鞭子在牛屁股上掃了一下,早就馴熟的牛立馬扭着身體往前面走,牛車轱辘往前辄辄地滾動。
時辰還早,要不是這位趕牛車的大叔回去有事兒,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回去,導致牛車上只有林小幺他們三人。
大叔邊趕車邊和他聊天:“你是鯉魚村哪家的哥兒,俺家以前就是從鯉魚村搬出來的,說不定是親戚嘞。”
林小幺正想着林真一個人在家裏怎麽辦,突然聽到大叔跟自己搭話,懵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原來叔以前也是鯉魚村的,我家姓林,住在上鯉魚村。”
鯉魚村分為上鯉魚村和下鯉魚村,以貫穿鯉魚村的那條河的橋為界限,上面是上鯉魚村,下面是下鯉魚村。
“林?”
“是林二家嗎?”
鯉魚村就兩家姓林的,一戶是林小幺他們家,一戶是林小幺的叔叔家,但是兩家關系很淡,幾乎沒有什麽往來,哪怕在路上見到了也當做沒見到。
林小幺連忙道:“林二是我叔叔,我阿父是林大。”
“哦,原來是林大家的,我家從鯉魚村搬出來那會兒你們兩家剛分家,你奶奶偏心,給你叔叔家分了糧食分了兩只雞,你家除了兩塊地什麽都沒撈着,沒想到現在日子也好過起來了,兩個孩子都生得高高壯壯的。”
林石頭和林柱子在小食齋裏一天不是肉就是蛋,糧食管飽,可不是比大多數孩子看起來結實。
他說的這些事林小幺以前只聽阿爹偶爾提過幾次,他奶奶是個厲害的,又偏疼叔叔,分家的時候很過分,差點叫他阿爹和阿父過不下去。
但是林小幺出生的時候奶奶已經死了,跟叔叔那邊也沒什麽往來,對這些事僅僅只是聽說,沒有絲毫感覺。
所以只偶爾點頭應和。
牛車很慢,但是比兩條腿走路強,差不多兩個時辰才到離鯉魚村還有一座小山包的岔路口,林小幺帶着林石頭和林柱子下車,跟趕車的大叔拜別後背着背簍踏上熟悉的山間小路。
這兒已經有鯉魚村開墾的荒地裏,地裏頭勞作的人看到他們三人,直起腰來打招呼:“小幺回來了,呦,石頭和柱子真是大變樣了,竄高了這麽多。”
山坡的荒地裏種的是高粱,又高又粗的高粱杆比站在地裏頭的人還要高一些,仿佛一片林子,被風吹得窸窸窣窣地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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