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卷1/4

“我出生的時候，魔界剛被仙界打下來，元氣大傷，一個個全是戾氣十足，而且條件也很差，好多魔為了快速修煉，就去人間獵捕孩童和将死之人，他們陰氣最重，也最适合修煉。”

絲蘿聽得緊了眉頭：“好血腥。”

九臯淡淡瞥了她一眼，說：“你是肯定見不得那幅場景的，很可怖，越是修煉得厲害的魔，越心狠手辣，我那時候很弱，經常被欺負。”

絲蘿眼神汪汪，含着疼惜的目光。

九臯被她盯得略有些不自在，摸了摸鼻子，說：“但是現在沒人敢動我了。”

絲蘿眼神滞了一下，說：“你也去抓孩童了嗎？”

“沒有。”九臯說，“我清理掉的大部分都是朝廷囚禁的死刑犯，我不動手，他們也會死掉。”

雖然如此，但殺了人就是殺了人。

起初九臯也想過對陰氣最重的初生兒動手，但他們一個個眼睛瞪的很大，黑葡萄似的轉來轉去，九臯不忍心下手。

他望向絲蘿，發現她也用一樣純澈的目光看着自己，九臯心頭一動，問：“你會怕我嗎？”

絲蘿輕輕抿了抿唇，似是在猶豫，過了一會，她搖了搖頭，小聲說：“我不怕你。”

“可是你以前不是神仙嗎？為什麽會變成魔啊？”小蘿蔔聽得入迷，它坐在九臯肩頭，問道。

九臯輕輕撥開青絲，露出自己的後脖頸，上面有一個圓形的印記，有點像卷起來的海浪。

“我被剔骨了。”九臯說。

小蘿蔔飛到他身後查看，突然大叫起來：“絲蘿身上也有這個！”

絲蘿和九臯皆是一驚。

Advertisement

“被剔過仙骨貶下來的都會有這個印記。”九臯解釋道，他忙撥開絲蘿的頭發查看，一個一模一樣的印記也在她白嫩的脖頸處，九臯輕輕皺眉，伸手摸了一下她的印記。

“癢！”絲蘿道。

九臯收回手，問：“你為什麽也有？”

“我不知道為什麽。”

她爬到九臯身後，纖細的手指輕柔撥開他的發，印記的全部模樣落入眸中。她摸了摸自己剛剛被九臯摸過的、還有些熱的脖子，問：“我的也長這樣嗎？”

小蘿蔔點了點頭：“一模一樣。”

“既然你是神仙，為什麽會被貶下來？”從神變成魔，無異于從天上墜入泥間，到底是犯了多大的錯，才會被這樣處置，小蘿蔔問九臯道。

“我外出游歷的時候，碰到個陳年老鬼，他怕我殺掉他，給了我個果子，說我身上有還沒解開的秘密，讓我晚上睡覺吃完再入睡，當天晚上我便夢到了自己被貶下來的事情。”

九臯回憶着，眼底逐漸攀上血紅。

“九天之上，所有神明圍着剔骨塔，無數道金光穿破我的身體……”他呼吸沉沉，那天吞了果子之後，老鬼告訴他會體驗到當時一成的痛楚，都把九臯疼的夠嗆，出了一身冷汗。

“宣讀懲罰的神仙是個老頭，他說，我觸犯天條，被天帝處以剔骨貶魔之疼。”九臯眼底翻湧着陰沉的氣息，“我雖然記不得那一世發生的一切，但是滔天的恨意竄進了我的腦海裏，我記得那條條天規，我從未真正犯過一條。”

絲蘿一怔，神仙也會憑空污蔑人嗎？

“所以你才拼命要變厲害，找他們讨個公道嗎？”絲蘿輕聲問。

九臯嗯了一聲。

九臯原本在魔界裏不争不搶，低調行事，自那晚過後，他體內的恨意迅速發酵，這世道說不清好壞，只有強者才能維護自己。

九臯輕輕望向絲蘿，問：“你也是被貶下來的神仙。”

後脖頸的觸感清晰且溫熱，絲蘿說：“我沒有記憶了，但是經常在夢裏見到些沒見過的地方，仙氣飄飄的，我以前總以為是自己臆想的，現在看來，說不定是我前世的記憶。”

九臯舔了舔下唇，目光深深看着絲蘿，他似是猶豫了一會，開口道：“你想跟我一起去仙界讨個說法嗎？”

絲蘿沒想到他有叫上自己一起的想法，忙搖頭道：“我不行的，我只是一只沒什麽修為的兔子。”

九臯：“那又何妨，剛開始的時候，我不過也是個毛頭小子，都是慢慢修煉的，來日方長。”

“可是我不敢做這些……”絲蘿一想起那些殺人、掠魔、汲取靈力的事情，她就瘆得慌。

“我在魔界有一個幫派，已經集結了不少力量，如果你加入我們，我們可以保護你。”九臯還挺想叫上這只小兔子一起，神仙都是有傲骨的，所有被貶的都要被清空記憶，因為天帝知道，只要追根溯源，沒有哪個神仙能接受跌下神壇的委屈。

“可是……”絲蘿糾結地攪緊了手指。

“你再多考慮考慮吧，你的小山頭也待不下去了，跟我一起走，百利而無一害。”九臯盯着小姑娘露給他的頭頂，輕輕嘆了口氣，他幫派裏比絲蘿厲害的妖怪不在少數，但是很多都是自己不願意被仙界掌管，生出的逆反心理。

上次被他抓回來拷打的老鬼說，仙骨是剔不幹淨的，所以被貶下來的神仙，在一定的情況下，很有可能擁有曾經的能力。

絲蘿現在可能還只是一只小兔子，但以後說不定會變成哪個大羅神仙。

她可不能在這個小山頭，浪費這一身的仙骨。

小蘿蔔和小兔子都睡着了，絲蘿今天化作人形睡的，剛好蓋着她織好的小被子，躺在石床上，九臯則被趕到了地上睡草鋪，睡之前，絲蘿告訴他，以後會給他織小被子的，所以今天先委屈他睡草鋪了。

就算絲蘿恢複不了仙骨，帶着只小兔子給自己織織小被子也是好的。

九臯輕輕坐起來，他從神識中化出一顆安魂果，定定看着絲蘿。

半晌，他才起身，把果子化成水，凝聚在絲蘿唇邊。

小兔子嘴閉得緊緊，一點間隙不給他弄進去。

突然，她伸出舌頭舔了一下下唇，然後用兩顆小兔牙刮了一下唇肉，一時間唇肉變得水潤鮮紅。

九臯眸子一暗，指尖微動，把果水送進嘴裏，然後含着，輕輕俯身咬了上去，他邊用舌頭撬開絲蘿的唇，邊把液體送進了她唇間。

清涼的液體灌進喉嚨裏，絲蘿下意識吮吸了一下，吓得九臯身體一僵，趕忙起身松開她的唇。

他扶額，步子有些踉跄地出了門，山洞裏沒什麽特別的動靜，九臯找了個大樹，穩穩跳到樹幹上坐着，他的神識裏有跟絲蘿一樣功能的藏寶袋，裏面裝着不少好酒，九臯化了壇拿到手裏，正準備痛快灌上兩口，突然一頓，另一只手不自覺撫上了唇瓣，剛剛溫熱的觸感依舊真實，九臯抿了抿唇，神色晦暗。

絲蘿夢着自己墜入了一個比任何時候都要真實的夢境，她穿着身潔白的紡紗裙，裙擺飄逸，她費勁爬了起來，突然發現不遠處的瑤池邊，落了幾件男人的衣裳，絲蘿正疑惑着，發現自己正不受控制地往那兒走去，瑤池仙氣飄飄，氤氲的霧氣間，絲蘿遠遠看到一個男人的光裸的背影。

“你是哪位？”絲蘿問。

水中的人似乎被驚到，伸手揚起一道水波，濺到絲蘿面前，把她裙擺都弄濕不少，絲蘿又問：“是哪位仙君？”

水中若隐若現的身影很是惹眼，他一頭青絲散開在水中，整個人有一種觸手不可及的貴氣和優越。

絲蘿愣在原地，呆呆看着他，美男還未出浴，自己倒先被不知哪蹦出來的小丫鬟給發現了。

夢裏的幻境拼接得很是破碎，絲蘿意識裏閃過幾個被狼狽發現的小片段，然後就被人押到了一個刑具旁。

她被粗暴地藏在了刑具上，周圍一圈是看不清臉的白衣神仙，絲蘿好像還看到了水中那個男子，但不論她怎麽睜眼，都看不清他的模樣。

“……不守天規，亵渎神明，有辱身份，德不配位，被處以剔骨之刑，貶入人間。”

絲蘿喉嚨發出一聲尖叫，無數道白光飛來時，她心髒宛如要從喉嚨裏跳出來，緊緊壓着聲帶，沒法掙紮任何。

沒有……我沒有亵渎他……

剜骨之痛是她從未想象過的，仿佛有鋒利的刀片貼和着骨頭，一下一下切刮，絲蘿疼得無法呼吸，喉嚨發不出任何聲音，只有眼淚在胡亂流。

不要……不要……

絲蘿眉頭緊皺，極其痛苦。

九臯聽到裏頭的動靜，忙跑了回去，伸出手指按在她的肩頭，擰眉聚神，絲蘿很快平靜下來，她滿額頭的汗，緩緩睜開雙眸後，裏頭泛着血絲的瞳孔瞬間湧出好多淚，她嗚咽一聲，可憐兮兮叫道：“九臯……”

九臯伸手把她抱進懷裏，輕輕拍着絲蘿的背：“沒事了。”

他明知故問：“你做噩夢了嗎？”

絲蘿哭的抽抽噎噎，發鬓被打濕大半，很是可憐。

“好疼……”她哭着說。

九臯霎時有些後悔，他神色變得凝重。

絲蘿又說：“可我還沒亵渎他，為什麽要貶我？”

九臯摸了摸她的頭發：“因為他們有随意裁決任何人的權利。”

絲蘿癟了癟嘴，哇地一聲哭得更厲害：“手指頭都沒碰到他的，就讓我受這麽一遭，這也太虧了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