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卷1/6

廟很久沒有人祭拜打掃，門口長了一層厚厚的雜草，小蘿蔔小聲說：“絲蘿，到你的天堂了，趕緊吃。”

絲蘿拍了它一下：“你老實點。”

九臯大跨步進了廟，裏面的燭臺都已經布滿了灰塵，絲蘿揮了揮手，掃開鼻子前的灰塵，說：“這裏也太荒蕪了吧。”

絲蘿提着裙擺，擔心自己的新裙子被弄髒，他們三人一起進了裏頭，雜灰被踩得四散開來，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濃郁的黴氣，小蘿蔔被撲面而來的塵嗆得打了好幾個哈欠，它在廟裏待不過幾分鐘，便往九臯的衣襟鑽了去。

絲蘿有些嫌棄地打量了四周一眼，說：“這裏真有神仙嗎？”

哪有神仙住這種地方啊？

仿佛為了回應她的嫌棄，廟裏中間立着的大佛猛地發出一陣詭異低沉的笑聲，絲蘿吓得驚跳起，直接變成了小白兔子，鑽進了九臯的衣襟之中。

廟裏的神還剩一點神識，察覺到入侵者後，咣當一聲把所有的門窗都給關緊了。

懷裏的兔子吓得一抖，九臯沒忍住笑了一聲，說：“怕什麽？”

他飛快跳到大佛頂部，從劍鞘裏緩緩拉出鋒利的劍，在墨色的廟宇裏閃着光，九臯雙目凝神，舉起到，狠狠朝大佛頭頂劈了下去，發出巨大的聲響。

低沉的聲音悠遠綿長：“傷佛者，佛必誅之。”

九臯輕笑一聲：“馬上要灰飛煙滅的倒黴神仙，也配自诩為佛？”

這話怕是惹毛了這位老神仙，廟裏頭的燭火瞬間亮起，剎那間，大佛□□成八十一個，發着金光，一時間廟宇裏金光乍現，穿破窗戶，佛像圍在房子四周，不停地朝九臯沖來力氣，九臯飛快揮舞着劍，間隙中還要施法逐個擊破□□。

就算是九臯法力更勝一籌，也被他惡心的打法給磨去了許多耐心。

在衣襟躲懶的絲蘿察覺到外頭激烈的戰況，一把抓起藏寶袋裏的長袍，化作人形。

“絲蘿躲好。”九臯沉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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絲蘿披的這長袍，是當初在鬼市，偷摸從阿婆鋪子上順來的，她披上袍子後，□□打來的力并不能傷她分毫，絲蘿焦急道：“不行！我要來幫你。”

屬實算不上幫了什麽大忙，頂多算是分攤了些傷害，絲蘿沒有法寶，法力很難凝聚，會的都是些簡單法術，能在凡人面前耍耍寶的那種。

九臯飛快揮舞着手中的劍，他神色凝重，再這麽消耗下去不見得好，他殺出一條路，扭頭對絲蘿說：“你撐一下。”

絲蘿是完全信他的，咬着牙狼狽閃躲着，九臯跨步躍上佛像頂部，揮起昆侖山第一劍，凝聚着天地靈氣的劍，劍氣鋒利，直直朝大佛頭頂劈了下來，只聽見砰的一聲巨響，時間仿佛定格了兩秒，随即是大佛頂部的裂痕出現，從劍劈開的地方一直裂開，額頭、眼睛、鼻子……

轟的一聲，大佛碎裂在地。

絲蘿還保持着剛剛護住自己腦袋的動作，卻不見更多攻擊到來，她狐疑地探出腦袋，只見九臯周圍是揚起的灰塵，外頭透亮的陽光從窗戶洩了進來，落在塵埃之中。

“哪裏受傷沒有？”九臯檢查了一下絲蘿身上的痕跡，這袍子給她擋了不少傷害，身上幾處地方有劃痕，血跡浸染着衣料，看起來有點可憐。

絲蘿剛剛神經緊繃，現在才後知後覺感覺到了痛意，她攥緊了裙擺，小聲說：“新裙子弄壞了。”

九臯眉頭微動，沒法不心軟。

他輕輕勾了勾手指，把老神仙的神識凝聚在指尖，他用食指抵着小兔子飽滿的下唇，說：“張嘴。”

絲蘿乖乖張開了唇。

神識被源源不斷送進了絲蘿口中，絲蘿呆呆看着他的動作，突然感到一股溫熱的氣流湧向四肢百骸，大概半分鐘後，九臯停下來動作，拿起絲蘿的手，檢查她的傷口。

絲蘿很乖，任由他輸氣把自己的傷口愈合，連疼都沒喊一聲，等到九臯連帶她的裙子也一同修理好了，絲蘿才得意洋洋道：“九臯，我剛剛厲害嗎？”

九臯伸手點了一下她的額頭，說：“不是讓你在衣服裏躲好嗎？把自己弄成這幅樣子，要是我動作再慢一點，他就直接手刃兔子精了。”

絲蘿有些委屈地摸了一下額頭，不說話。

九臯見她神色沮喪，輕咳了兩聲，說：“剛剛多虧了你，才給了我機會去偷襲他。”

絲蘿馬上又高興了起來，眉眼彎彎。

九臯也忍不住跟着笑，這兔子可真好哄。

忙活了這一頓，九臯領着人去山下吃東西，途中，絲蘿抱着他的腰，頭發被迎面而來的風吹得飒飒作響，她揚着聲音問：“九臯！你剛剛怎麽把他的神識給我了啊！”

“你太弱了，笨兔子。”九臯說。”

九臯把劍穩穩停在離城口還有點距離的地方，絲蘿忙理了一下頭發，跟上他，說：“我不笨！我只是不愛修煉而已。”

“不修煉怎麽變厲害，豈不是任別人欺負自己？”九臯說。

“我躲在山裏，沒人能欺負我。”絲蘿快步跟上他，兩個人站在隊伍裏，城門口有衙役看守，一個個确認身份，絲蘿感到新奇極了，一直探頭看，九臯伸手把她的頭按了回來，說：“老實點。”

很快，隊伍排到了他們，衙役打量了九臯兩眼，問：“你是哪裏人？”

九臯面不改色：“城裏的。”

衙役不耐煩問道：“哪個城裏的？”

九臯從衣襟裏拿出一個沉甸甸的荷包，放到衙役手裏，說：“當然是這座城裏的。”

衙役掂了掂手裏的東西，眯着眼睛看了他一會，然後緩緩露出一個笑，讓開位置：“那趕緊進城去吧，再晚天就黑了。”

絲蘿狐疑地看着他們的動作，見九臯走了，她也拔腿跟上，沒想到被衙役攔住了。

“哎，你又是哪裏的人啊？”衙役語氣粗魯，“倒長得還有幾分樣子，你多大年紀啊？”

九臯扭頭，把絲蘿拉進懷裏，笑着說：“她今年十六了，剛跟我成親，嘴笨，官爺別刁難她。”

衙役盯着絲蘿看了好半天，他眼底的挪揄盒戲谑讓九臯輕輕皺了皺眉，把絲蘿拉到身後，向前一步，叫道：“官爺？”

衙役這才松了表情，很是不耐煩的樣子，朝他們招了招手：“行了，走吧。”

見絲蘿還在好奇地看後面的人，九臯伸手把她牽着往前拉，說：“別看了，趕緊走。”

“九臯，你剛剛給他什麽了呀？”絲蘿問。

九臯回答說：“銀子。”

絲蘿步子一頓，驚訝道：“啊？！銀子？人們買東西的貨幣嗎？那麽大一袋呢！”

九臯敲了一下她的額頭：“跟緊了。”

怕絲蘿這只笨兔子到處跑，九臯沒松開她的手，兩個人牽手走在熙攘的人群裏，與常人無異。

突然後頭傳來一股力拉着九臯，九臯扭頭看着停下來不動的絲蘿。

絲蘿朝他吐了吐舌頭，小心翼翼問：“你還有銀子嗎？可不可以給我買這個啊？”

是冰糖葫蘆，旁邊還有幾個小孩也擡着頭饞，九臯失笑，說：“不就是糖葫蘆？”

他把剩下的十幾串全給薅下來，擺攤的老爺爺樂壞了，忙給他用紙包好，絲蘿左手一串，右手被牽着，九臯把剩下的糖葫蘆分給一旁眼巴巴的幾個小孩。

見絲蘿啃得這麽認真，九臯忍不住問她：“有這麽好吃嗎？”

絲蘿大方地遞給他：“給你吃。”

還剩兩顆。

九臯盯着她看了一會，然後把一顆糖葫蘆咬了下來，又酸又甜的滋味讓他輕輕皺了一下眉，絲蘿正在把剩下的最後一顆用紙包好，放到藏寶袋裏。

“怎麽不吃掉？”九臯問她。

絲蘿寶貝似的拍了拍袋子，說：“我給小蘿蔔留一顆，讓它也嘗嘗。”

因為周圍全是人，小蘿蔔不能跟着他們在外面飛，被九臯化成蘿蔔，塞在藏寶袋裏。

它跟絲蘿一樣，是沒怎麽來過人間的，空有一番好奇心，但沒辦法出來看看。

這人間吃好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綠豆糕、肉包子、烤鴨、糖人兒……絲蘿看得眼花缭亂，每每九臯痛快掏錢讓她買的時候，絲蘿眼底都閃過驚喜。

“九臯，你好有錢啊。”絲蘿一手拿着肉包子，小口小口吃着，另一只手被九臯牽着，掌心都分泌出不少汗，九臯的則一手牽着她，另一只手提着剛剛買來的吃的。

“我吃不下了。”肉包子吃了一半，絲蘿打了個嗝，說。

九臯說：“你怎麽貓似的胃，客棧還沒到，待會還有更多好吃的。”

絲蘿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哼咛，說：“九臯，我都走不動了。”

九臯安撫道：“馬上就到了。”

他找了家看起來還算明亮幹淨的客棧，要了兩間房。

“為什麽要兩間房呀。”絲蘿清脆問他，惹得小二都投來了探究的目光。

九臯說：“因為一間房只有一張床。”

絲蘿聞言，愣了一下，用手指戳了一下白嫩的臉頰肉，小聲說：“可是我不用睡一整張床呀，我可以變成……”

她瞥了小二一眼，伸手在頭頂比了兩根手指，然後晃了兩下，繼續說：“這樣我就可以睡你懷裏了。”

小二被這位開放的姑娘吓得說不出來，着急忙慌給他們開了一間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