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卷1/8

蛇族處于靠近地府的極陰地帶，越往林子裏走去，周遭的寒氣就越強烈，絲蘿怎麽說都不願意變成兔子躲進九臯懷裏，跟他一起輕手輕腳走在林子裏。

一片漆黑的樹林裏只有一顆夜明珠在發光，這林子裏一點生機都沒有，蟬鳴、蟲鳴、甚至夜裏格外活躍的螢火蟲都不見一點蹤影，倒是總有一些角落裏閃過幾個快速的身影，絲蘿緊着後槽牙，一直抓着九臯的衣袖。

直到腳底的樹枝和落葉被溫軟粘稠的土地代替，九臯才放慢了腳步。

“馬上到了。”

聞言，絲蘿又抓的更緊了。

九臯把手遞給她：“你牽着我吧。”

絲蘿手剛放到九臯手上，突然嘩啦一聲，整個人跟着他一起猛得墜進了地裏，絲蘿發出了一聲短促的驚呼，她忙用另一只手捂住嘴，雙眼圓瞪，看着九臯。

耳邊是比禦劍還要作響的風，身體的失重感讓絲蘿緊緊攥住了九臯的衣袖，手腳僵在空中，随着一聲轟隆的聲音，他們降落到地底下。

腳底的觸感比剛剛還要粘稠柔軟，腳很快就陷了下去，好像是沼澤，絲蘿慌張地掙紮了一下，卻發現溫熱的泥土已經從鞋底蔓延到腳背，把她整個人往下拉了一截。

九臯輕巧使力，把人從泥土裏撈出來，輕聲說：“別用力踩，越踩陷得越快。”

絲蘿手腳并用地纏着他，可憐兮兮說：“九臯，你能不能抱着我。”

這只笨兔子完全沒有男女之別的意識，她身上軟軟的，還有一股淡淡的青草香味，九臯緊緊摟着她，然後用巧勁在沼澤上行走着。

“那你抓緊了。”

九臯一手托着她的屁股，把人抱在懷裏，緩步朝洞穴伸出走去。

“這裏好冷。”絲蘿縮在九臯懷裏，小聲說。

“地底下溫度當然低一點，你怎麽這麽輕。”九臯說，“是不是又瘦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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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絲蘿擡起自己的小腦袋，她的手鑽進兩個人身體緊貼的間隙裏，伸手捏了一把自己的小肚子，說，“我感覺最近還長了些肉呢。”

九臯半張臉陷在黑暗裏，高挺的鼻梁和濃密的睫毛在臉上打下陰影，額前的火紅印記現在呈暗紅色，他眉眼凜冽、身形修長，縱使穿着最普通的黑色布衣，污穢黑暗環境裏也是擋不住的貴氣。

絲蘿咽了咽口水，小聲說：“我還以為，你把我騙出來，就是為了把我養肥，然後獻給那個什麽蛇族的薩姆公主。”

幾聲悶在喉嚨裏的笑聲傳來，九臯說：“你不去人間寫話本真是太可惜了。”

絲蘿沒聽懂他說的是什麽，但也知道是他在笑話自己，有些難為情地鑽到九臯懷裏，紅着耳朵不說話了。

蛇族的宮殿建在地底下，通亮的明火讓這裏比洞口暖和多了，在入口處有人在把守，九臯說，人雖然是最弱小的生物，在世間萬物前都沒什麽戰鬥力，但是他們有非常聰明的頭腦，一套管理體制嚴格得讓人驚嘆，不少族類都模仿他們的行為管理族內。

在門口處，還有些窩在一起的蛇，它們身體纏繞在一起，顏色豔麗，漂亮的鱗片在焰火的照耀下閃着光澤，有一條雄蛇擡起頭，直勾勾看着面前的不速之客，吐出豔紅的蛇信子，扭動着身體。

絲蘿強忍着想逃跑的心，她一張小臉被吓得鐵青，跟在九臯後面走到守衛面前，那幾條惡劣的蛇還故意猛地沖一下，吓得絲蘿苦着臉縮腿。

九臯注意到她的動靜，扭頭問：“我抱着你？”

絲蘿搖了搖頭：“你等下不是要有正事了嗎？”

碰巧午睡結束的小蘿蔔從藏寶袋裏鑽出來，它進去之前還在客棧裏，出來的時候就變成了這幅光景，它驚叫着飛到絲蘿身邊，問：“怎麽回事啊？這麽多蛇，這是哪裏啊？”

絲蘿小聲跟它說：“晚點告訴你。”

守衛檢查了九臯的東西，然後轟隆打開大門，讓他們進去。

“你給他看了什麽啊？”絲蘿問。

九臯把手裏的石牌遞給她，說：“這是魔界的身份牌。”

絲蘿捧着石牌看了一會，上頭刻着九臯的額頭的火紅印記，發着焰火的光，絲蘿下意識伸出手指觸摸了一下，被燙得皺了眉，趕忙把石牌還給九臯。

“這牌子我身上一個，魔界留存一份，可以随時查看我的生命體征。”九臯說，“但是當我自立門戶開始，他們就沒人能拿到我的石牌了。”

兩人正聊着，就走到了宮殿大廳，這宮殿沒有話本裏說的人間皇帝的宮殿那般豪華，倒更是詭異，到處都是形狀詭異的建築，猙獰的蛇頭被做成了椅子，正怒張着嘴，露出鋒利的獠牙，被妖冶美豔的蛇族薩姆公主坐在屁股底下。

她沒穿幾兩布，白嫩的足抵在凳子的一邊，幾塊樣式精致的布料擋在胸前和腰處，修長的腿就這樣擺在椅子上，宛如精細雕琢的工藝品，她腳腕和手腕處都戴着叮鈴作響的鏈子，随着動作而發出悅耳的聲音。

熱辣的目光毫不掩飾地落在九臯身上，半晌，薩姆公主伸出舌頭舔了一下手腕，打量九臯時帶着十足的挑逗。

“你就是九臯？早聞大名，卻沒想到徒手搶走昆侖劍的魔族小子，竟生得這麽好看。”她的聲音也是轉了十八彎，尾音輕飄飄揚起，就跟在心尖撓癢似的。

絲蘿下意識看了九臯一眼，他神色如常，跟薩姆公主對視着。兩個人看對方看得起勁，絲蘿和小蘿蔔被冷落到一邊，她心裏霎時湧起一陣不悅的情緒，瞥開視線看着肩膀上的小蘿蔔，繃着張臉。

小蘿蔔被她的表情吓到，飛到絲蘿耳邊，小聲問：“這女人是不是看上九臯了啊？”

絲蘿緊了緊牙，不說話。

霎時間，薩姆公主以飛快的速度沖了下來，只片刻，她就光腳踩到地板上，貼着九臯，把蔥白的手臂挂在他脖子上，一時間，精致的小臉靠得極近，仔細看還能發現她臉頰上若隐若現的鱗片。

她含笑問道，一笑百媚生，勾人道：“找我什麽事啊？”

九臯伸手把她的手臂扯下來，表情有些冷硬，說：“我聽聞前陣子，薩姆公主上了一趟天庭。”

提到這件事，薩姆公主眸底瞬間閃過一絲殺意，很快又恢複了那副風塵模樣：“不說這些，大好時光，不如跟我一起去喝一杯？”

說着，她黏到九臯耳邊，輕輕吹了一口氣，說：“喝完酒還有的是時間和心情春宵一夜呢。”

小蘿蔔興奮地說：“你看吧！果然是看上九臯了！”

絲蘿的兔牙狠狠碾着下唇，一言不發，把藏在袖子裏的手拿出來，伸手扯了一下九臯的袖子。

九臯扭頭看她，薩姆公主也跟着一起望了過來。

“喲，還有只可口的小兔子呢，當下酒菜正正好啊。”說着，她的蛇信子飛快往外一彈，吓得絲蘿臉色鐵青。

九臯忙從她的禁锢中脫離出來，伸手把絲蘿擋到身後，說：“薩姆公主還是別說笑了，我找你來是有正事要說的。”

“可是我今天心情不佳，不想說正事。”薩姆公主悠悠道。

“那我明日再來拜訪。”九臯說。

被求的人握着籌碼，态度傲慢且戲谑：“明日我就沒有心情見你了。”

九臯輕輕彎了彎唇，說：“你會有的。”

九臯和絲蘿被領去了蛇族安置客人的房間裏，薩姆公主親自把他們送到了門口，并且問：“真的不需要兩間房？”

九臯看了沉默沮喪的絲蘿，把她帶進房間裏，說：“一間房就夠了。”

薩姆公主動作緩緩，她伸手抓住九臯的衣領，吐着輕氣，問：“那我晚上怎麽好來找你喝酒玩樂啊？”

絲蘿到底是忍無可忍了，也顧不得對方是她的天敵蛇，惱怒道：“讓不讓人休息了啊！”

明明是自己在盛氣淩人趕人，眼睛卻紅了大半，生氣地瞪着薩姆，紅着兔眼的小姑娘就像被逼急了，揮舞着不怎麽鋒利的爪子，破罐子破摔的勁還挺可愛。

薩姆先是一愣，然後大笑出聲，對九臯說：“你這只小兔子醋勁還挺大。”

她可算扭着腰走了，絲蘿氣沖沖坐回桌子旁，猛地一口灌掉了桌子上的茶。

小蘿蔔沒見過絲蘿炸毛，它飛到絲蘿手邊，捧着絲蘿的一根手指頭，蹭了蹭，問：“小絲蘿，怎麽生氣了呀？別不開心。”

絲蘿委屈地咬着下唇，說：“我又沒生氣。”

九臯關好門，設好禁制，才坐回桌子邊，他伸手摸了摸絲蘿的頭發，問：“餓不餓啊？”

絲蘿哽着喉嚨，不說話。

但咕咕響起的肚子出賣了她，九臯見她傲嬌的小模樣，沒忍住輕笑了兩聲，惹得絲蘿更是委屈了。

九臯從袋子裏翻出吃的，推到絲蘿面前，說：“你生氣也要吃飽肚子才有力氣生氣吧？”

“九臯！”小兔子紅着眼睛，生氣地盯着他。

九臯無辜地看着她。

“你把我哄騙出來，結果自顧自跟別的女人拉拉扯扯，你、你真是——”

絲蘿憋紅了臉，才冒出一句：

“你真是壞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