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酒樓直播
日頭剛從青連山探出頭時,晨霧還未消散,山腳下的青連鎮早已被沿街小販的叫賣聲充盈,籮筐裏的青菜上挂着露珠,早飯鋪裏剛熟出一鍋包子,熱氣彌漫出來,餡料透過白面發出香氣拼命勾住過路人的魂。
昨夜的雨水從屋檐角上滑落在青石板路上炸開一朵雨花,趕路的旅客腳步匆匆,無暇顧及磚縫裏的積水,商鋪門廊下的紅漆柱受了雨水的沖刷顯出更鮮亮的顏色,店內的夥計用掃帚掠過門前的塵土,為今日的生意備下好兆頭。
這般百姓安樂,商業繁盛的景象倒有些京城的派頭,可要是出了這小鎮往四周一看,便是無盡黃沙,人煙稀少的沙漠,初來乍到之人只會将此地當做海市蜃樓一般虛無。
可這邊疆苦寒之地偏就拔地而起一座高山,翠綠青山綿延不絕數百裏,北風不敢過境,黃沙不敢侵襲,高山上的雪水又順勢而下,彙成溪流流進每家每戶的水缸裏,把這沙漠裏的小鎮變成了寶地。
來往的旅客為了免去行走沙漠之苦,齊齊選中這塊寶地當做中途歇腳的驿站,這一來,青連鎮上酒樓客棧,茶鋪貨攤也漸漸興起,今日又是三月十五,當地的開春節,比往日更加熱鬧了些。
只是這滿街的喧鬧中有一家酒樓卻緊閉店門,與整條街開門迎客的熱情格格不入,走近一看屋檐下的落葉零零散散,仿佛堆存了半月未曾掃過,還沒在心裏說這店家太過懶散,餘光瞥見門上挂了兩個白色的燈籠。
想必是店家因家中喪事無心打掃,日光照耀在“雲家酒樓”四個大字招牌上,金色的墨漆也有些褪色,再聯想這戶人家的喪事,來往路人無不唏噓。
“啊,啊,阿嚏!”
前樓一片蕭瑟之景,後廚裏卻是鍋碗瓢盆叮當作響,掃帚将堆積已久的塵土連片掠過,雜物堆在屋檐下,滿屋塵土氣裏一身缟素的少女正掩着口鼻連聲咳嗽,竹簪挽起青絲,她也想的周到,特地用黃紙折了一只小帽戴在頭上,陽光穿過瘦弱的身形在地上印下一道纖長的身影。
纖弱的手往案臺上摸去,手心裏幹淨無塵土,雲煙才将抹布扔進木盆中,撩起裙擺坐在門口的木墩上,暖陽曬在她常年病弱的身軀,清亮的眼眸呆呆地盯住這破舊的院落。
昨夜她還因為被老東家炒鱿魚哀愁到腦袋發痛,只能說一句天降厄運誰也攔不住,她十幾歲就在各個飯館裏打工,從刷盤子傳菜到幫廚,好不容易在一家五星級餐廳裏安定下來,成了店內大廚的學徒工,沒料到她受大廚那裏學藝,惹了其他學徒的不滿,竟合夥向店長誣告她偷拿後廚東西。這事情但凡查一下監控便可知曉她的清白,奈何店長也不明事理,只想息事寧人。
誰知一覺醒來就變成了雲家酒樓的繼承人雲煙,這事她也不知是喜還是憂。喜是她幼年失去雙親,為生計奔波的悲苦日子有好運降臨,憂她一朝穿越,發現原主也是個可憐人。
原來的雲煙一生下來就體弱多病,哪怕雲家二老細心呵護,名醫好藥全都用盡,也無濟于事。長期病氣入體讓她自小走路都是一步一喘氣,更別說幫襯家中生意。屋漏偏逢連陰雨,雲夫人也在她十歲時得了重病,再富貴的人家也支撐不住兩個藥罐子,雲父一人開辦酒樓又要照顧妻兒,初始還能勉強經營下去,只是那鴻福酒樓為了排擠走雲家背地裏沒少使絆子。
酒樓的入賬日漸無法滿足母女倆的開銷,情急之下,雲父便開始借債治病,這債借時容易,還時難,何況還是錢莊裏的高利貸。雲夫人深感自己拖累了相公,心裏也無生念,竟先她女兒歸了西天,雲父見狀于深夜尋了一條河跳了進去。
留下原主一人獨守酒樓,那要債的錢莊可不管這雲家如何凄慘,錢是一分不能少,帶着一衆家仆到酒樓裏催債,可雲家本就債臺高築,半個銅板都拿不出來。要債人也不管原主如何哭訴,将店內洗劫一空,所有值錢的物件全都拿去作抵押。争執吵鬧間,原主一氣之下病情加重,半夜悄無聲息地閉眼歸去。
雲家這場遭遇着實讓人心中一片凄涼,連這滿園的荒草,破敗的柴房讓人看了忍不住嘆氣,雲煙還沒到前樓查看,但不用想便是淩亂的桌椅板凳和散落一地的碎片瓷碗。
“哎。”雲煙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呆呆地望着院內的桃樹,春日照拂在滿樹花瓣上,屋檐上的幾只雀兒滴溜溜地轉動黑眼珠子,瞅見廊下的少女心事上頭,細長的柳葉眉蹙起一座山巒,也不敢胡亂叫喊。
“今日任務,請用面粉做出一道美食。”
雲煙看向面前的電子屏幕,這個自稱是專注美食拍攝外加弘揚酒樓文化的酒樓美食直播系統給她派發了第一個任務。
想起昨夜,她剛從原主身上蘇醒,耳邊就響起系統的聲音。
“您現在已經綁定了酒樓直播系統,代號雲家酒樓。”
“系統要求,一是恢複酒樓生意,二是每日完成系統派發的任務。”
“當然系統不會讓您白花力氣,三個月後我會付給您五千萬的直播酬勞。”
“如果您同意這份協議的話,請您簽署合同。”
為什麽不同意?雲煙只覺得這是天降橫財,白送一家酒樓和五千萬酬勞,她在現代千辛萬苦每日打卡上班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自己也能開一家餐廳嗎?如今天時地利都在,就差她這個人了,便在電子協議上簽上了名字。
“系統将為您傳輸原主的記憶。”
知曉了這家遭遇的雲煙又哀愁到半夜,這酒樓早已破産,還欠下巨額債務,還要完成系統派發的任務。
雲煙回到後廚案臺旁,現在唯一慶幸的是系統為她發了一大袋面粉,分量足夠她一個人吃半年。雲煙拆開袋口,心裏閃現過無數道菜譜,用面粉做一道美食?這有何難?
“開門!”
“開門!”
細白面粉才剛倒入盆中,前樓便傳來猛烈的拍門聲,雲煙将面粉袋口用繩子捆好,稍稍整理自己的衣裙和頭發,蹙起的柳葉眉稍稍舒展開來。
要債?
她倒要看看這錢莊的人是怎樣蠻橫不講事理,把一個剛失去雙親的孤女逼上如此絕境。
“砰!”
木門從中間一破兩半,咣當一聲落在地上,家仆很有眼力見地給後面的老板開路。
這第一個來催債的是源來錢莊的崔主事,昨日他來得晚些,腳剛踏進雲家門檻,便看見滿地狼藉中雲家孤女躺在地上大口地吐着鮮血,半個破碗都沒敢拿,生怕惹上什麽禍端,腳底抹油般溜了回去,可錢沒要到,回去也少不了一頓臭罵,今日他就是從早耗到晚也要讓她乖乖還錢。
“崔主事,您今日怎麽來這麽早啊?”福瑞錢莊的金掌櫃一手把玩着核桃,一手拎了一個鳥籠,悠閑自得的模樣讓人見了還以為他是來喝茶享樂的。
崔主事還沒将凳子暖熱,瞅見這對家錢莊的掌櫃大搖大擺地進門,心裏就是萬分不服氣,也要起身笑臉相迎,“哎呦,我就是平日瞎蹦跶,餓了才知道找食的鳥,哪比得上金掌櫃日夜操勞勤勤懇懇。”
“您請坐,金掌櫃。”放眼望去,這酒樓大堂內的桌椅板凳全都缺胳膊少腿地翻倒在地上,崔掌櫃咧開嘴撐起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樣,躬身讓出唯一完好的凳子。
那金掌櫃也不謙讓,将鳥籠扔給家仆,撩起衣服下擺坐了上去,“崔主事,咱們既然都是來要債的,那就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我也不跟你兜圈子,要是今日那雲家小兒再不還錢,咱只能給她兩個法子了。她要麽将這酒樓賣給鴻福酒樓的馮掌櫃,要麽就賣身還債,正好南街的江春坊裏缺一個跳舞唱曲的。到時候你可要看我眼色行事啊!”
崔主事一聽這兩個法子,無論哪個都是能還上錢的,他也是奉他家掌櫃之命來收債,如今有人替他幫忙,心裏一頓狂喜。“還是金掌櫃有手段,在下佩服佩服。”
“哼,你以為我願意逼人家,還不是那雲煙敬酒不吃吃罰酒,昨日只是給她些教訓,她竟然敢沖上來頂撞我…”
“原來鴻福錢莊的掌櫃是這般無憑無據造謠別人的小人!”清亮的女聲傳進衆人的耳朵,一身孝服的雲煙揚起臉,冷漠地掃視過下面的人群,昨日便是那金掌櫃帶了一幫家仆将店內洗劫一空,原主情急之下上前争執,卻被人推倒在地。想到這些,雲煙便氣憤地攥緊手裏的賬冊。
“要債便要債,金掌櫃大可不必在人家裏亂說一通。”
“好,我們就說要債的事,聽雲姑娘這語氣看來是湊出銀兩來了。”金掌櫃從凳子上起身,面上依舊不依不饒,只是心裏有些疑惑,昨日他可清楚記得這雲煙倒地大吐鮮血,現在卻毫無病态,反倒是有些張揚跋扈,也不像往日那樣嬌弱。
難不成這是回光返照?這樣一想,金掌櫃心裏倒有些發慌,債沒要到,還留了一個欺壓百姓的壞名聲,這可不行,還是速戰速決為妙。
“有錢拿錢,沒錢自然也有辦法抵債。”
“慢着!”雲煙翻開賬冊,餘光掃過兩人,不慌不忙道,“金掌櫃,還有崔主事,咱們大家都是生意人,也都懂得算賬要算得清楚明白,一毫一厘都錯不得。”
“那是自然!”崔主事在中間當和事佬,一副看戲的模樣杵在一旁。
“好,這賬冊上寫着家父于去年的六月初五向福瑞錢莊借五十兩銀子,按利息來講于今日是一百四十兩。”
“這是不錯。”金掌櫃點頭,原來這病秧子還會算賬啊。
“可是,”雲煙話鋒一轉,擡高了音調。“昨日您将我家酒樓洗劫一空,這又該如何算起?”
“這……”
“崔主事,想必您也親眼目睹這福瑞錢莊的人昨日到我店內又搶又砸,滿地都是被損壞的桌椅板凳,鐵證如山,金掌櫃您可不要抵賴!”雲煙死死地盯住金掌櫃的臉,完全不像從前那樣膽小怕事,順便将看戲的崔主事拉進她的陣營裏。
“您要是算不清楚?我可要幫您算了,二十張桌子,八十張桌椅外加茶碗酒缸,您這些家仆搬走了十副座椅,砸毀八張桌子,十六把椅子,茶碗酒缸一個沒剩,一共是四十八兩銀子。”
“不可能?不過是幾把椅子和凳子,哪裏值這麽多錢?”金掌櫃一聽氣得只想跳腳,平日只有他向別人算賬要錢,怎麽能讓一個小丫頭丢了他的臉。
“你們砸了我家的一對花瓷,還想抵賴不成?”雲煙往前翻賬冊,毫不留情面地開口,“金掌櫃,我們家雖不是什麽大富大貴人家,可該有的物件也不會少,這對花瓷是家父從一個遂州商人那裏買來的。”雲煙從地上撿起一塊碎瓷片,舉到正門前,晌午的陽光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光輝,衆人擁擠向前張望。“您要是不信,我們找個行家來問問。”
“看這紋路,看這花樣,還真像那麽回事。”
“我看是真的,遂州花瓷上的裂紋會發金光,你看這碎瓷片都能這樣閃!”
“可惜了,可惜了,好好的瓷器成碎渣。”
“昨天怎麽就沒仔細看呢,這好好的花瓷沒了。”
“這要怎麽看,誰知道這雲家放着一對花瓷在櫃臺裏吃灰,還以為只是什麽普通的花瓶。”
“家裏都窮成這樣,還留它幹嘛?”
門兩側的家仆嘀咕的聲音漸漸消弭,大堂內只有那籠子裏的鳥叫喚了幾聲,崔主事揣手而立,往雲煙和金掌櫃身上悄摸打量,心中暗喜他沒惹上事,槍打出頭鳥,這話在理。
“您執掌錢莊多年,往來的商人都是稱福瑞錢莊的掌櫃是天下第一算,怎麽到了這裏就不會算賬了?”雲煙毫不掩飾語氣間的譏諷,要債是吧,那我可要好好算算。
金掌櫃站立在滿地雜物間,氣得渾身發抖,他本就好面子,今日吃了啞炮,終是甩袖踏出正門,臨了,不忘給雲煙留下一句話,“如今只剩下一百零二兩,一個月後若是再還不上我可是不會和你講道理了。”
雲煙捏起筆杆在紙上幾下錢數,一月後想必還要加上這個月的利息,利滾利實在是害人不淺。
“哎,雲姑娘,我們家的錢不多,您看您就半個月後還上吧,我好給掌櫃交差。”崔掌櫃搓手讪笑。
“源來錢莊五十兩,沒錯吧?”雲煙又記上一筆,“那是肯定,你們家要比那福瑞錢莊厚道多了,多謝。”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觀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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