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酒樓直播

“我老翁雖然是個老叫花子,可在街上也認識不少人,你等着,我和傻蛋去街上給你說道說道。”

一老一少很快便消失在人群中,此刻,雲煙只能等待,只要有人肯進店品嘗面,她就有希望把雲家酒樓的招牌重新撿起。

街道兩邊的柳樹已然發出些嫩黃的芽,柳條飄動間,雲煙還是等到了顧客進門。

門前的馬匹發出一聲長長的嘶鳴,“馭…”

雲煙看見這夥單背黑色包袱,腰間佩劍的客人,還是壯膽上前,“客官要熱茶嗎?”

領頭的人并不理睬她,一身黑衣飄動,将劍橫在桌子中央,上下打量這酒樓似乎确定店內并無顧客才放心坐下。

“店家,聽街上的叫花子說這裏能免費吃面?”只有領頭人問出這話,其餘人并不開口,只坐在椅子上獨自沏茶。

“當然,今日雲家酒樓新開張,凡是進店的客官都可免費吃一碗。”雲煙快速掃過這群人的面龐,每人臉上都帶了些傷疤,心裏也突然緊張起來。

老爺爺,您這給我找的客人怕不是些江湖殺手吧。

縱然心裏驚恐,雲煙還是開了口:“小店沒什麽名貴的飯食,都是些家常菜,如有不妥,多多包涵。”

“無妨,店家只給我們每人下一碗面便可,姑娘如此善心,日後必定財源廣進。”領頭人倒是客氣地向雲煙行禮道謝,并不像是惡人。

“多謝客官美言,我這就給你們下面。”

細長的面條在沸水中煮開,面香肆意間還摻雜着醬香,配上白嫩的荷包蛋,送到客人手裏,雲煙便退回櫃臺處小心張望。

“倒也奇怪,這邊陲小鎮還能有這樣細長的面條,以往吃到的面都是又粗有寬,嚼起來十分費力。”

“該吃面吃面,不可多言,今晚還要連夜趕路。”

這一桌客人低頭議論,雲煙也只豎起耳朵聽見這幾句話,見他們手中都拿有長劍,并不敢上前多問。

半晌過後,桌子上已擺滿了大瓷碗,許是這面太香,每人都要了兩碗面,直到碗底見光才放下,面條的香氣盈滿整個大堂。

盡管這群客人頗為奇怪,但也給生意蕭條的雲家酒樓積攢些人氣。

“店主手藝這樣精良,不怕沒客人進店。”領頭人将面碗放下,往木桌上撂下一錠銀子便踏出門外,身旁的人也随即跟上。

“這,”正收拾碗筷的雲煙将銀子拿起,追出屋外,“各位客官,小店許久未進賬,實在找不開啊,可有散錢?”

“無妨,放出去的錢就沒有收回的道理。告辭!”

“駕!”鞭子在地上劃出黑印,一眨眼的功夫便已消失在街上。

“哎?”雲煙站在門前,拿着手裏的銀子一時慌亂。

“哎呦,這一碗面也能開張,真是佩服佩服。”

雲煙将銀子放好,瞥見這位不速之客,頭也不回地進門,明顯不願搭理這人。

雲家這些悲慘經歷,對家鴻福酒樓的馮掌櫃可沒少出力。

此人只有四個字可以形容,膀大腰圓,以至于上身的小褂都包不住圓滾滾的肚子,頭戴一頂小帽,可惜腦袋太大,那小帽帶上去格外滑稽,一身衣服沒有一處合身,偏偏大搖大擺穿出來。

雲煙強忍着心裏的笑,并不想理他,将桌子上的碗筷摞起,抹布擦去食物殘渣,留下幹淨的桌面。

“你這沒眼色的,也不看看是哪位貴人來了?”馮掌櫃身邊的仆從先開口罵了一句。

“貴人?”雲煙吹拂茶碗中的浮葉,“是鬼還是人啊?又是鬼又是人算什麽東西?”

“你,你!”仆從站在後面斜眼看見他家主子的眼色。

“哎,不要和雲小姐頂嘴!”馮掌櫃撫摸着自己肚子,心裏頭還惦記着那些小九九,他本以為福瑞錢莊的金掌櫃能給他辦成收購雲家酒樓的事情,誰知道這雲丫頭竟然在今日重新開張,不用問也知道這事情又黃了。

“雲小姐如今重振旗鼓,馮某打心眼裏開心,希望雲家酒樓早日還清債務,也讓我們鴻福酒樓沾沾喜氣。”

“喜氣?我看只要馮掌櫃老老實實呆在自己的酒樓裏就算是我的喜氣了。”雲煙放下茶杯,轉頭拿起掃帚掃地,這架勢是要趕人。

地上就是沒有塵土,雲煙也要掃出一些去去黴氣。

“我等着雲家酒樓哭着求我收購那一天。”馮掌櫃在仆從的掩護下跳出門外。

雲煙冷笑:“馮掌櫃還是先管好自己吧,本店就不勞您操心。”

“哎,我說馮掌櫃您不在自己店裏好好呆着,跑這裏幹什麽?找您結算酒錢還要我跑兩條街。”說話的女孩子是青連鎮十裏香酒鋪的小女兒趙青枝。

這馮掌櫃今日也是撞了黴運,剛從雲家酒樓裏碰一鼻子灰,這出門又被酒鋪的女兒堵住。

“酒錢不是一個月結一次嗎?”馮掌櫃轉了轉眼珠,想先糊弄過去。

“我當然知道,是馮掌櫃您自己犯糊塗了,前天該給我結賬,是你們家的賬房先生說要等掌櫃批準才結。”趙青枝稚嫩的臉上毫無懼意,哪個客人喜歡拖欠酒錢她一清二楚。

她自小跟着父母釀酒賣酒,十三歲就能架着馬車在鎮上給人送酒,盡管雲家之前時常虧欠酒錢,父母也告誡她要遠離雲家,可十幾年的姐妹情誼不是說斷就斷的。

今日想着清算完酒錢就來雲家看看,沒想到這馮掌櫃也往雲家去,她又擔心雲煙受欺負,便跨過兩條街來這裏看看。

“你這小丫頭,那麽大嗓門幹什麽?我像是虧欠酒錢的人嗎!”馮掌櫃一時心虛地張望。

“既然不像是虧欠酒錢的人那就趕快結賬,可不要讓人說鴻福酒樓的掌櫃扣扣搜搜。”雲煙憑借原主的記憶認出門前的少女,既然是原主的朋友,豈有不幫的道理?

“你怎麽還管起別人的事?我欠別人酒錢關你雲家什麽事?”馮掌櫃指着雲家上方的招牌,翻起白眼:“要說欠酒錢,還是你們雲家欠的最久吧,想當初趙家婆要了好長時間你們才給她結賬,我不過拖了幾日你就抓住不放。”

這話也沒什麽毛病,雲煙抿着嘴,她知道雲家欠下巨資,根本無力清算酒錢,還是原主她爹典當了家裏的物品才湊夠錢。

“現在欠錢的是你馮掌櫃,您最好回去把酒錢算算,我一會兒還要再去一趟核對清算。”趙青枝往臺階上走,兩三步便跨到雲煙身邊。

“小丫頭片子,你們給我等着!”馮掌櫃本想過來好好羞辱一下雲煙,沒想到連吃兩個火炮,也只好指着人罵幾句。

雲煙心裏的怨氣可算是出了一遍,餘光打量下身旁的少女。按照宿主的記憶她和青枝是一起長大的閨中密友,雲家生意好時,常向趙家定酒,這酒鋪家的小女兒也會跟在父親身後送酒,一來二去,兩人年紀又相仿也漸漸熟絡起來。

“我前天來看你的時候,你還在床上躺着,沒想到過了兩天就已經好了。”趙青枝仔細打量雲煙的氣色,雖還是蒼白沒有血色,但眼睛裏有了精氣神。

“可你還沒好全,先不要開張的啊!好好養幾天。”青枝接過茶碗提醒道,并未将心裏的疑惑問出來,以前的雲煙身子骨弱,不要說做飯了,就是讓她刷碗雲家二老也是舍不得,怎麽就突然學會開辦酒樓。

“我怎麽敢歇!錢莊要債的人才剛走,有什麽賣什麽,總要有些錢進賬。”雲煙将好友請進屋。

“行,重新開張也不容易,雲姐姐,這是我偷偷攢下的一兩銀錢,你先拿去用。”趙青枝拿出一袋銅板塞進雲煙手心裏。

“這,這不行,你自己好不容易攢下的,我不能随便用。”雲煙急忙遞回去,趙家對女兒向來苛刻,平常收賬敢錯一毫一厘就要責罵。

今日雲家已經進帳五兩銀子,不能讓這小姑娘破費。

“拿着吧,我可不是輕易給錢的,我聽說你們店裏可以免費吃面,你就給我下一碗面吧。”趙青枝強硬地把錢塞回去,一臉誠懇:“我信你。”

“你看,我今日已經有了進帳。”雲煙只好将那錠銀銀子從荷包中拿出。

兩人一起看向手心裏的銀子,相視一笑。

“這麽快就賺到錢了?”趙青枝難以置信,但看雲煙一臉喜氣,一改往日愁苦,連衣服都換上了幹活時的粗布麻衣,利索幹淨。

雲煙收回銀子,起身輕拍趙青枝的後背:“進了我家的門,不吃一碗面我可不讓你走。”

不多時,雲煙将熱騰騰的清湯面送了出來,一臉期待看過去,“來,嘗嘗看,合不合胃口。”

趙青枝見白瓷碗裏的面條細如發絲,用筷子挑起一根,盡數吞下,如此細的面條竟然不斷。

一時驚詫。

“這面很是勁道,雲姐姐你什麽時候學會做細面了?”這碗面吃起來确實和別處不同,但她更驚訝的是雲煙的廚藝變得這樣精湛。

“這個啊,”雲煙看着一臉疑惑的朋友,只能胡亂編造理由:“你忘了我經常生病,幹不了重活,其實那些飯菜我都會做的。”

“嗯,也是,雲伯父和伯母都是精通廚藝之人,想來姐姐也不會差到哪裏去。”

趙青枝将面湯喝完,便要離開,屋外棕色小馬拉着一輛滿載酒缸的架子車,雲煙聞見其中的味道便覺出這是好酒。

也許是酒香太過濃烈,她猛然意識到一個酒樓不賣酒如何吸引客人?“青枝,你車上可還有多餘的酒?”雲煙看向坐在車子上緊握缰繩的少女。

“還有一壇,雲姐姐,你要是需要,我現在就給你搬下來。”趙青枝也是利索的人,從車上跳下,抱起一壇酒往屋內走。雲煙伸出的手又悄悄收回,想不到這小姑娘力氣這麽大。

“你先不用掏錢,我先給你記上。”趙青枝拍拍手從懷裏拿出小冊子,捏着一塊墨炭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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