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廚藝争霸
在後世,雲煙也會被師父引薦去參加一些廚藝賽。有電視臺舉辦的節目,也有民間自發聚起來的比試,前者只是讓人上個電視出個風頭,後者才是在衆多老師父面前大展功夫的機會。
但無論結果如何,老師父都是開心的,自家徒弟年紀輕輕便已嶄露頭角,還怕日後成不了大器。有時雲煙拿回來獎杯證書,老人家喜氣洋洋得從後廚轉到前堂炫耀。
對于今日的比試,雲煙依然秉着平靜對待的心思。後世的廚藝賽和數千年前的廚藝賽相差不大,做飯總逃不過色香味三樣,要是再加一樣,便是廚子的心境。
雖說廟會頭一天,可街上的擁擠程度不亞于後世節假日的旅游景點,烏壓壓的人群裏多半是趕路的商客,碰見這般擁堵的街道,只能無奈地放下手裏的馬鞭。
雲煙看着滿街的人,想起自家的小吃攤,心裏也是美滋滋的,白天比試,晚上回去數錢,要是贏了最好,趁機打個廣告宣發一波,不能放過任何賺錢的機會。
今日的廚藝比試是辦在青連鎮最大的酒樓——來福酒樓。三層高樓從頭到尾挂滿了彩綢,從門口到內裏用一排排的紅燈籠點綴。鮮花綠葉插在花瓶裏,驅散開滿樓的酒氣。
一樓前廳裏,平日用來吃飯的木桌都已撤去,換上了幾張長方形案桌,刀具和鍋碗瓢盆早已被刷洗幹淨,給各家前來比試的廚子預備着。
來福酒樓的掌櫃是個會辦事的,深知這種事辦好了能賺不少名氣,故而花大價錢請來一幫舞獅擊鼓的雜耍班子,敲鑼打鼓地先把氣氛烘托起來。
對那些花了銀子進來觀摩的看客們都是好茶,幹果瓜子侍奉,至于沒錢進來只能圍在外面看熱鬧的閑人,小厮照樣拎着茶壺和茶碗去倒茶。見人已來了許多,掌櫃又派人往門前灑些彩頭,看熱鬧的民衆越來越多。
雲煙站在自己的案桌前,喝着小二送來的龍井茶,往四周打量着。雖說廚藝比試不似吟詩作畫一般風雅,那些貴人們大多不會瞧得上這種庖廚之事。
但好在青連鎮在邊疆有如此大的名氣靠得就是一手廚藝。再有那位許世鏡大人盛邀,鎮上的名流人士多半都會前來捧場。
雲煙大致猜測一下,二樓雅座裏的貴客們應該就是今日比較各家掌勺廚藝高低的評委,不過她卻瞧見一位老熟客——隔三差五來店裏做客的葉先生。
雲煙揚頭笑了笑,便領着兩個店小二檢查桌案上的食材,為保公平,每位參賽的廚子都不準把自己的幫手帶進來,在旁邊幫忙打下手的均是來福酒樓裏的小二哥。
另外,每位廚子只有在開場前三分鐘才能知曉這一局要做什麽菜,做好後還要經過二十多個客人的品嘗,至于每人每場做的菜式是否都一樣,雲煙也說不準。
但總有破解的辦法,每條案桌上的蔬菜瓜果都是一樣的數目和種類。這樣一來便能根據桌上的食材猜一猜要做什麽菜,方法是笨,可心裏能有個數。
系統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提醒道:“直播現在已經為您開啓,您的粉絲也已經在屏幕前等待着。”
“按照您粉絲的打賞速度,我看您今日就能為系統賺夠五千萬打賞錢了。到時候您可以獲得視頻評論管理權,參與我們酒樓直播系統營銷策劃,以及在直播結束後獲得五千萬打賞值的機會。”
雲煙點了點頭,看來距離她擺脫系統的時間越來越近了,身上升起莫名的輕松感,可看着面前鮮綠的果蔬,腦海裏卻忍不住浮現出那人今早的笑。
罷了罷了,想這些做甚,雲煙自嘲道,別人家的公子哥總歸是別人家的,于她不過是過客而已。
馮掌櫃坐在二樓看臺上,面色緊張地看着樓下的場景,他家裏的掌勺陳師傅早年去過京城拜師學藝,廚藝自然沒話說,就是這雲家的店主親自上陣,着實把他那顆懸着的心又往上提了提。
“哎,馮掌櫃。”
一聲高呼從他身後響起,本來揣揣不安的心多跳了幾下,可看見身後的二人後還是咧開嘴笑起來,“崔主事,金掌櫃,二位怎麽也對這廚藝之事興趣頗豐啊?”
“不過是圖個熱鬧而已,總要給新來的大人捧場吧。”金掌櫃轉着手上的佛珠串,一雙精明的眼睛滴溜溜地轉,“馮掌櫃放心,憑陳師傅的廚藝,今日一定讓你名利雙收。”
馮掌櫃讪讪地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瞧了瞧下面的人,“是輸是贏全靠造化,圖個樂就行了。”
崔主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模樣,“怎麽只能圖個樂,陳師傅的手藝還比不上那黃毛丫頭嗎?”
“莫要嫌我多嘴,今日鎮上出名的掌勺都到了這裏,要是讓她出盡風頭,以後誰家生意好,誰家生意壞,馮掌櫃自行掂量掂量。”
“這事說不準啊,輸贏也不是我能定的。”馮掌櫃在心裏嘟囔道,新來的官是個鐵面無私的主兒,送去多少錢都給退了回來,是福是禍全靠今日的命數。
“自古以來,輸贏一由天定,二在人為,馮掌櫃你是想聽天命,還是賭一把,自己思量思量,我們就先往他處轉轉。”金掌櫃笑眯眯地說道,“想明白了就讓下人傳個話。”
第一場比試開始前,許大人先當着衆人的面從竹筒裏抽出一張紙條,随即向後招手。
很快便有五六個壯漢從後面擡出一大口水缸來,許世鏡指着水缸說道,“這些全是從河裏撈來的鳜魚,第一場比試就先請諸位做一道松鼠鳜魚,待評選後從八位裏選出四位,再來二輪比試。”
“凡是比試都要講究個公道,這挑魚也需要經過抽簽順序來挑選,以免有人沒得到中意的魚心有怨氣。”說完一位家仆拿過來簽筒,遞給衆人。
這樣确實不失公允,用同一道菜來作比較更容易地看出個人的刀工火候,這些算是對基本功的考核。
水缸裏八條鮮活的鳜魚正安靜地游來游去,雲煙從簽筒裏抽出一張紙條,結果并不算差,好歹還能從最後兩條魚裏挑一挑。
可餘下兩條沒什麽挑處,河裏現撈的魚想必都是極其鮮美,古代的河水養出來的魚“無公害無污染”,肉質自然都是上品,雲煙就指了一條順眼的,讓小厮拿了出來。
各家參賽的廚子挑好了鳜魚,銅鑼一敲,比試開始,殺魚的殺魚,備佐料的備佐料,忙忙碌碌地做起來。
門口的看客們擠不進去裏面,只聽見屋內一聲鑼響,餘下連菜刀剁案板的聲音都聽不到,酒樓周圍比先前安靜許多,惹得看熱鬧的人群心裏越發急躁起來。
有位做錢莊買賣的好事者在門口吆喝道,“押注了,押注了,這裏頭共有八個廚子,誰押中最後的得勝者,能得五兩銀子,一個銅板押一個人,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
一個銅板賭五兩銀子,押中賺一大筆錢,沒中也不會損失多少,圍觀的路人都開始躍躍欲試,銅板落進盤子時,叮叮當當。
“押這個。”一塊足料銀錠在一堆銅板裏格外炸眼,負責押注的小哥兒擡頭一看,面前的公子爺衣着簡素,可渾身都有一種疏離清冷的氣質,只有那雙明亮的眼睛裏發散出柔情,特別是他低頭看名冊時的眼神,像是要把所有的留戀傾注在上面。
“公子出手闊綽,這雲家得您的福澤一定能拔得頭籌。”小哥兒有眼色地拍着馬屁。
“不,是我借了她的福。”裴淵撫過上面的名字,眼角止不住地露出溫柔。
湧動的人潮裏,高挺的背影愈發孤寂。
“少爺,您就不必擔心了,我們的暗衛都在雲姑娘身邊守着呢!”鳴劍牽着馬繩勸慰道。
裴淵感受着日光的暖意,不忘叮囑他,“你在這裏也要多加小心,山上的事情先不要管,他還沒到出山的時候,我會盡快趕回來。”
人頭攢動的街道上,遠行的背影漸漸模糊。
青山腳下的一座破老廟裏,蛛網纏繞在已經掉漆的佛像上,灰撲撲的光澤上早已看不出昔日的顏色,枯亂的雜草密密麻麻地鋪在地上,木梁塌下來大半塊,整座廟宇似要傾覆。
正陽幫洪長老盤腿坐在蒲團上雙手合十,念誦着佛經,時不時睜眼瞧瞧旁邊的人。
幹草堆成的草墊上躺着一身血污的肖陵,連日的折磨早已讓他的筋骨寸斷,再加上被人吸走了半數內力,眼下怕是武功盡廢,就算身體恢複起來,以後也和廢人一般,尤其這些武林中人,經年練習,為得就是一身功夫名揚天下,如今卻遭受此難,待他清醒起來,又是一番思想上的折磨。
洪長老摁住他的手腕,再次傳輸內力,不多時,肖陵渾身顫動着醒了過來,只是他的思緒仿佛還停留在青連山上,睜大眼睛看着漏風的屋頂。
許久,瞳孔忽然放大,雙臂向上揮舞掙紮,眼睛裏滿是驚恐,仿佛那一張張鬼臉纏繞在他身邊,“不要過來,不要過來,放我走吧,放我走吧。”
“我要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段修,段修還活着,他兒子,他兒子也活着,快來人啊,殺了他們,永絕後患啊。”
見他這般癫狂發瘋,洪長老只好點了他幾處穴道,方才胡亂扭動的身體僵直下來,“肖幫主切勿急火攻心。”
洪肅長嘆一聲,“肖幫主大半的內力都被毀去,筋脈受損,需要好生休養,事已至此,已無挽留之法,稍後我讓我門下的徒弟送你回去。”
肖陵掩不住內心的悲憤,望着屋頂發出咒罵,“我不甘心,我不甘心,那老賊和他的孽子都該死,該死啊!”
可再憤怒,也挽救不了既定的事實,當日肖陵不顧勸阻追上山,為了所謂的天下名聲讓自己陷入敵手。
誰也沒料到當日被各大門派圍殺的段修能從那場大火裏逃出來,洪肅閉上眼睛,微微擰起眉頭。
段修當初為了一己私欲,私下修煉噬血功,這種功法以吸食他人內力來修煉,能讓修煉者一時功力成倍增長,可也能讓修煉者染上吸血的瘾症,這種症狀每每發作時,修煉者便會拼命尋覓一些武功高強之人吸食。
當初段修為了滿足瘾症發作時的欲念,殺害了不知多少無辜的人,惹得滿江湖升起血雨腥風,直到今日回想起那惡賊犯下的滔天大罪還是心有餘悸。
如今他逃到這邊疆,背地不知又犯下多少罪孽,更令人心悸的是這數月以來他的功夫怕是早已在武林高手之上,到時候就算他們抵上一把老骨頭也無能為力。
“師父,馬車已經備好,我們是現在就送肖幫主回去?還是留在這裏等您?”廟宇外是洪肅門下的徒弟,眼下的情形只能先讓人把肖陵送回去,順道将段修未亡的消息傳出去,多一份力便多一份勝算。
洪肅看着兩個徒弟叮囑道,“都先回去,這裏已經不能再呆下去了。”
“是,師傅。”兩個青年聽話地應聲,随即合力将肖陵擡到馬車上。
“有件事徒兒不知道要不要講。”兩個青年猶猶豫豫地看了看對方,最終還是年長的師兄開了口。
“怎麽了?”
“适才我和師兄一起去鎮上買馬,碰見了一些面熟的人,好像是裴淵的随從,鳴劍,但當時只是掃過一眼,我們擔心跟上去會誤事就沒有接着跟。”
“看他去的地方應該是鎮上的來福酒樓,聽人說那裏今日正在辦廚藝賽,不知道他去哪裏幹什麽。”
“他可是裴淵身邊最得勢的随從,有他在的地方裴淵會不在?”旁邊的小師弟分析道,“我看不如先抓惡賊的兒子,擒不了王就先抓小子。”
洪肅看着兩個興致勃勃的徒弟,略顯不滿地斥責道,“平日裏比試一個個先敗下陣,這時候敢去和他們打,你們若是不怕他們手裏七星劍就去吧?是死是活都不要回來了。”
兩個人瞬時啞口無聲,垂下頭聽着訓斥,倒是躺在馬車裏的肖陵動了動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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