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章節

扭了扭脖子，毫無預兆地打了一個大呵欠。雖然離我已經很遠了，但我還是下意識的後退了好多步。

刁鑽古怪先是震驚，然後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白發綠，随後雙眼一翻，口吐白沫，仰倒在地不知死活。

“真煩，曬個太陽睡個覺都有人來打擾。走了走了。”

乞丐邊打哈欠邊伸懶腰，周圍如若無人之地，只有無止跟在旁邊，回頭看了人群中一眼。

我實在無法相信他是金蟬轉世，但又不得不遠遠地跟着，直到城牆根，他順着牆，緩緩地坐了下來，一副睡不醒的樣子。

我有些憤然，沈裏雖說容貌平平，但也是個幹淨的書生；蘇合就更不用說了，簡直健美先生、大衆情人典範，怎麽到他這成了方圓十裏不能近人的乞丐，怕不是從出生就沒洗過澡吧？

等等，我好像有些明白了，第二世怨念第一世的柔弱，便成了肌肉選手；那這一世一定是怨念上一世的多情，就成了避世選手；下一世會不會怨念這一世的髒亂差而變成潔癖選手啊喂！

這個轉世一點都不科學啊，金蟬子！

“他還在看麽？”

“不錯。”

“哼，遲早被美色拖累。”

“那黃獅精就是沖着他來的。”

“嗯，我心裏有數。”

他們口中的“他”應該就是殷溫嬌轉世吧，竟然沉迷女色？

說完正事，無止轉口恨鐵不成鋼地問道：“休緣，剛才為什麽不拿那些銀子？”

什麽？！這一世的聖僧竟然喜歡小錢錢的嗎！好對我的胃口啊！

猜不到這設定的我，驚喜到忘了捂鼻子，直到淡淡的惡臭鑽進鼻腔才回過神來。

“夠了喂，你還是出家人嗎？”休緣雖然看起來見怪不怪，但還是嫌棄起來。

“出家人拿點錢怎麽啦？出家人就不吃飯啦？就不洗澡啦？”

“就是就是。”我在一旁随聲附和。

無止哼了一聲，轉身向城門口走去，不一會就揣着鼓鼓囊囊的荷包回來了，應該是把之前沒人撿的錢都撿了起來。

真是好樣的！如此勤儉持家，我沒有看錯人。

忽然間一陣輕快鼓聲傳入耳朵，大家都成群結隊地往戲臺那邊跑，不用說，肯定是金毛獅子恢複好後開始表演了。

“你先去吧，有事叫我，我再睡會。”

休緣剛一說完就打起了呼嚕，無止化形成普通客商的樣子，揣着荷包就往戲臺那邊走去。

終于可以和聖僧并肩行動了，我急忙跟上去，就算不被看見，也喜滋滋的。

等我們到地方時，人已經圍了個水洩不通，好像整個鞏昌府的人，尤其是男人，都聚集在這裏。一共三層的看臺上，人頭攢動，有打唿哨的，有說污言穢語的，有直接扔錢的。

無止嘆了一口氣，走到沒人注意的角落，恢複了本相，浮空停在一個男子的頭頂。

我就更方便了，直接穿了過去，站在殷溫嬌第三世面前。只見他一身绫羅綢緞，脖頸處斜插一柄白玉扇，腰間玉佩香囊挂了一圈，實在俗貴氣逼人。

他來的很早，搶到了臺邊的位置，身邊的護衛組成人牆把他圍了一個圈，避免擁擠的人群撞倒他。他的臉因西域美人而興奮，眼裏放着欲望的光芒，眼下卻一片青黑，有了病态。

在衆人的熱情呼喚下，美人終于正式開始了舞蹈。只見她輕踏鼓面，金鈴聲和鼓聲一同響起，原本鬧哄哄的場子一下靜了下來，美人這才扭動腰肢，輕舒粉臂，整個身子柔若無骨。不同于緞帶飄飄的宮廷舞，西域的舞蹈以旋轉和抖動為主，清脆的鈴聲仿佛攝魂曲一樣，嘈嘈切切，聽的人心神蕩漾；金色的鈴身在陽光下也配合地閃着亮影，迷得人眼花缭亂。

一開始以金鈴為主，鼓聲輕襯。舞到興起處，鈴聲乍停，美人以一個單腳點鼓的飛天姿勢停格在這一剎。所有人都略微向前伸着頭，好像一群被捏住脖頸的鴨子，等待着下一步的動作。

随後白皙纖巧的赤腳開始在大鼓的鼓面上有重有緩地敲着，聲音漸大，美人驀地跳起，整個人落在鼓邊的小鼓上，所有人發出一聲驚呼，随即又按住了自己的嘴。

美人輕盈舞動，在一圈小鼓上自由來去，想來趙飛燕的掌中舞也不過如此吧。

我雖然看的有些癡了，但心中卻想早早拿到佛珠回獅駝城，還有很多事要做，于是轉頭過來看那個貴公子。

他眼神中的神采越來越亮，嘴邊的笑意更盛，一只手在懷裏好像捏着什麽東西，那邊舞姿剛剛一停，他就掏出一大塊金子往臺上扔去，搶在衆人喝彩前喊道：“妞，跟大爺我回去吧，我盧家富可敵國，不會虧待你的！”

周圍人把喝彩生生咽了下去，換成了竊竊私語：“這盧家公子都有二十房小妾了，怎麽還不夠？”

“可是說呢，你看那身子骨，都虛成什麽樣了。”

“咱們府裏的美貌姑娘都快讓禍害完了，你們是不知道啊，只要被盧墨看上的，要麽就做他的小妾，要麽就被——”

“閉嘴啊，你們怎麽那麽吵，沒看到大爺我正在和美人談話麽！”

盧墨一發怒，周圍的護衛都擎出刀來，想來在這天高皇帝遠的地方，誰有錢誰就是王法，當下所有嚼舌根的人都抿了嘴，仿佛剛才說話的不是他們一樣。

美人款款一笑，輕輕一躍跳在了盧墨面前，伸出纖細的手指，撫上盧墨的肩頭，完美勾勒的桃花眼媚的都要滴出水來。

盧墨吞了口唾沫，輕車熟路的挽住了美人纖細的腰身，手開始不安分起來。

突地一聲獅吼，金毛獅子掙脫了繩索逃竄出來，旁邊兩個小厮被兩爪拍倒在地，衆人見狀，先是一愣，然後尖叫着四散奔逃，頃刻間只剩遍地鞋帽。

盧墨帶來的侍衛并不是死士，危急關頭早已逃了個沒影，只剩他一個人孤零零地站着，連走路都忘了邁步子。

美人一閃身沒了蹤影，金獅張開血盆大口，直吞盧墨。

在盧墨的角度，看到的可能是美人變雄獅這樣重磅的魔術。

就在金獅的尖牙快要碰到盧墨的時候，時間略略停了一瞬，一個身影閃在盧墨面前，一掌把他拍了出去，又一掌拍向金獅的腹部。

金獅避無可避，生生受了一掌，吐出一口鮮血來，卻毫無懼色，仰天長嘯一聲，便從地底下鑽出了好些邪靈。

我定睛看去，那身影原來是休緣，沒想到他竟然有如此修為。無止從空中落下，與他背對背站立。被拍倒在地的盧墨在他倆腳邊，此時的狀态有些不對勁。

好奇心驅動着我跑去查看，發現盧墨不哭不鬧，不驚不懼，不言不語，不動如石，睜着兩個眼睛，定定的看着休緣。

我心一沉：該不會給吓傻了吧？

随即，邪靈和金毛獅子向被圍困的三人發起了猛烈地攻擊。邪靈一層接一層地向上撲，金毛獅子瞅準空當一剪一掃地打輔助，但效果不是很理想。

妖邪方傷亡慘重，不得不轉變策略，金毛獅子搖身一變，一個玉面小生便出現在眼前，手舞着開明鏟，直奔休緣而去。

休緣不慌不忙，拿出在身上搓泥的手，一掌正中小生白淨的臉。黃獅精痛苦地嚎叫一聲，臉上帶着完整的黑泥手印，在一旁吐的不省人事。

我光是看着胃裏都翻江倒海起來，急忙別過眼去，第一次有些心疼一個妖怪。

邪靈好像沒有嗅覺，可是妖界主力都歇菜了，它們還沖個什麽勁，就和前兩世一樣，迅速消失的無影無蹤。

再一回頭，之前嘔吐的黃獅精和兩個小厮也憑空消失，應該是被美人救了回去，且不管他。

盧墨和休緣互相凝視着對方，無止在一旁撿圍觀群衆掉落的和打賞給美人的小錢錢。

聖僧啊，有錢了記得帶休緣去洗澡啊喂！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癡兒，你還不懂麽？”

休緣突然吟唱似的說了一句，盧墨呆了半晌，眼中漸漸有了光，他整整衣襟，做了一個标準的五體投地的姿勢，口裏說着：“願拜于師父門下。”

休緣滿意的伸出沾滿了黑泥的手，一下就打散了盧墨的束發：“走吧，機緣未到，萬不可逆天而行。”

我想他說的應該是取出佛骨這件事。

無止正好也撿完了銀錢，抱着沉甸甸的布袋跟了上去，邊走邊說：“明天給那些小子好好加一頓餐，一個個餓的跟猴一樣。”

“小心你大徒弟揍你哦。”

我突然意識到，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再沒覺得惡臭難耐，正要跟上去，卻看到休緣轉過頭來看着我笑道：“要記住美色實誤人哦。”

那是金蟬子的微笑，我恍然，手心裏不知何時多了一顆佛珠，還待張嘴，卻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第☆、收一妖換一個地方

“拿到第三世佛珠了麽？”

聽到無止熟悉的聲音，我再睜眼，已經躺在華麗柔軟的床上。

“嗯，拿到了。聖僧，這是哪兒啊？過去多久了？”

我揉着眼睛坐起來，一邊把手裏的佛珠連同之前的串在一起一邊問。

“別擔心，只半刻鐘。這是黃獅精府上的偏房。

王棠已告知守山大神現在的境況，通過玉鏡将金身羅漢和一位仙子傳送過來，頂替黃獅精和那女妖。一切都已安排妥當，待你恢複便可啓程。”

無止很少見的侃侃而談，我看着他一本正經的樣子，想起休緣那世勤儉持家的他，忍不住笑出聲：“聖僧，你到底還有多少不為人知的屬性啊？”

無止面色一紅，眼睛垂下來看向別處，濃密的睫毛遮擋住神色，支支吾吾了半天，才低聲細語道：“只等你一一發現。”

這下輪到我臉紅了，明明說好趕緊行動，我卻挪不動腿。美色實誤人，金蟬子誠不我欺啊！

王棠霸道的聲音突地響起：“還走不走？嗯？”

緊接着無縫切換到炸毛：“道爺我在外面忙出忙進啊喂，你們、你們，如語轉醒不告訴我也就算了，還在這含情脈脈，對得起我嗎，大和尚你對得起嗎？”

“王道長，消消氣，再喊全城人都要聽見了。”

金身羅漢趕忙從外面跑進來安撫王棠，王棠憤憤地抄起茶壺，仰頭喝了一口水。

“道長，別生氣呀，我這不是剛醒嘛，正要出來找你一起向第二層進發，看你這麽辛苦，只好以茶代酒聊表心意啊。”

我讨好的給王棠倒了一杯茶，王棠接過去一飲而盡，情緒緩和了下來：“哼，算你還有良心。快走吧，酉時已經過了好一會了。哦對了，這是剛才提取那女妖的妖氣時掉落的。”

王棠交于我一顆佛珠，和休緣的那顆相同，幸虧在感應前沒有收服美人，否則一切都将功虧一篑。

我有些後怕的把佛珠收好，真是在失敗的邊緣徘徊啊。

我們三人休整一番，告別了金身羅漢和仙女，從最近的西大街向第二層走去。

我看着地圖，大部分二層妖怪已經被收服，就只剩二一黃風大王，二三百眼魔君，二七虎鹿羊，二八三個犀牛精。

為了不重複行動，王棠強烈要求無止去給小白龍、三眼哥、金吒、善財童子和三位仙女分送玉鏡，說是為了彌補對他的傷害，不然就罷工。

無止沒奈何，只得答應。我們約好在北大街碰面，便分開行事。

距離當前位置最近的是二七和二八，但都沒什麽感應，正準備逆時針往東走，就聽見腳步聲緩緩地從前方傳來，我們立刻屏息凝神，靠牆站立，等着看來人是誰。

沒過一會，一個高大的影子在地上冒頭，我不自覺的緊了緊鬥篷。緊接着一頭紅發映入眼簾，不是小白龍化作的鼍龍還是誰？

我趕忙在袖中摸出一個玉鏡，丢了過去，小白龍下意識一接，橫起竹節鋼鞭保護自己，兩個眼睛灼灼的盯着我們這邊。在低頭看到手裏的物件後，他放松下來，向我們點了點頭，拿起玉鏡一晃，左手上便多了一個血玉扳指，依舊不緊不慢地沿路離開，不知是巡邏還是回家。

我們也抓緊時間往二一、二三走去，可令我吃驚的是，沒有一家産生感應。

“怎麽會這樣？難道推測錯了？”我百思不得其解。

“不如我們進去看看再做決定。”

王棠帶着我飛進百眼魔君家，看到主屋中一片漆黑，只有小妖房中亮着昏昏暗暗的燭火。

我們輕輕走過去，王棠捏決附耳在門上，聽着裏面的對話，不一會後就招呼我離開。

“道長，什麽情況呀？”

“蜈蚣精趁着大鵬雕不在，大妖又忙着找你，法紀松弛之際，找七個蜘蛛精鬼混去了。”

我暗暗咋舌，不過好歹也确認是他了，待到下次再來拜訪。

我們來到了北大街，終于，要踏入首層大妖的領地了，心底還有點小激動呢。

可是無止還沒到，我有些擔心，急忙用玉鏡傳聲：“聖僧聖僧，一切正常嗎？”

王棠撇了撇嘴：“才分開一會，至于嗎？”

我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正想說什麽，玉鏡中卻傳來無止嚴肅的聲音：“來善財這裏，快！”

我心一驚，王棠也收起了方才輕松的模樣，帶着我極速向玉面狐貍家飛去。

到了後，看着院中一片狼藉，無止和善財不知所蹤，只有一頭大白牛在橫沖直撞，卻無法沖出。看來是善財設置了結界。

“聖僧，你們在哪兒啊？”

“你們萬不可進來，院中罡風凜冽，善財身負重傷，貧僧暫時加固了結界，牛魔王一時半會無法突破，你們快去找哪吒和木吒。”

王棠将我安頓在可以清楚地看到院內一切情況的屋頂上以後，風一般的掠走。

我突然記起一件事，急忙告知無止：“聖僧，善財童子身上有幌金繩，你知道口訣嗎？”

“道家法寶，貧僧不知。”

話音剛落，玉鏡中傳出一段口訣，是王棠的聲音。

只見幌金繩從一個角落直飛向牛魔王，把他捆了個結結實實。但牛魔王并未束手就擒，哼哧哼哧的喘着粗氣，在極力掙紮。我定睛看去，他的眼睛裏泛着奇異的潮紅，很是反常。

“幌金繩不會被掙斷吧？”我忽的想起大聖之前用锉刀割斷幌金繩逃生，有些擔憂。

“不會。只要沒有外力阻撓，大羅金仙也掙脫不得。”

無止話音剛落，牛魔王收了本相，變成人身牛首的模樣，幌金繩依舊緊緊地綁縛着他。

只見他口若血盆，齒排銅板，身穿鴉青剪絨襖子，兩道紅霓似的眉頭緊緊皺在一起，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