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天氣越發寒冷，街上的人都穿戴得非常嚴實，以此來抗寒。

裹在被子裏的人伸出一只手修長的手，手指動了動，把被子往脖子下掖了掖，發出一聲滿足的喟嘆。

片刻後，床上的人忽然睜開眼睛，四處打量了一圈，看着外面天色，匆忙拿起床頭上的手機看了眼時間，已經快十二點了。

葉楠檸倏地坐起來，揉了揉發沉的腦袋。

果然，只有酒精才會耽誤她的早起。

快沒時間做午飯了，她掀開被子就往廚房跑去，發現食材也不太夠了，拿上鑰匙就出門，順便按了按對面的門鈴。

門是杜河若開的，兩只眼睛還是腫着的，嗓子有點啞：“小葉姐姐，早啊。”

“我現在去買菜，今天午飯可能要晚一點才能吃上了，你跟杜總說一下。”葉楠檸交代道。

杜河若趕緊拉住她：“不用做飯了，我姐說你可能起不來，中午就去外面吃，她請客。”

“真的嗎？”葉楠檸不确定地問，主要是不确定杜總今天起這麽早？

“真的。”杜溪冉從杜河若身後冒出來，手裏端着杯熱咖啡，悠閑自在地喝了一口，“睡到現在，可把你給能的。”

葉楠檸：“。”

“快去換衣服，準備出去吃飯。”杜溪冉吩咐道。

葉楠檸低頭一看，發覺自己穿的還是睡衣，雙手護胸，尴尬地看着她們，一路後退，然後砰地一聲關上門。

杜河若緩緩看向杜溪冉，姐妹倆同時笑出了聲。

吃飯的地方就在小區周邊随便選了一家，等待上菜的時候，葉楠檸看着對面玩手機的杜溪冉，昨晚的回憶才逐漸回到腦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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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忘了是怎麽上床睡覺的，但還記得杜溪冉說那些話時，胸膛裏心髒跳動的聲音是那麽快，即使是現在也依舊清晰可聞。

誠然，她确實是卑微的。

從一開始陷入單方面的暗戀，她就知道未必能有好結局，而且杜溪冉顯然沒有跟女生交往的經驗。

她一方面在心裏暗戳戳的觊觎對方，另一方面又是無止境的恐懼，她害怕杜溪冉會因為自己是同性戀而遠離她，更擔心回不到原本的朋友或者上下級關系中。

其實當時的關系已經讓她很滿足，能成為杜溪冉親近的人，在心裏有一席之地就已經很好了，她大可不必表白，繼續做杜溪冉喜歡的好鄰居、好下屬就好了，可喜歡跟打哈欠似的，不是想藏就能藏起來的。

即使千難萬難，她也想表明自己的心意。她真的是費了好大的勁，才跟對方表白。

但是，她也不覺得自己會成功。

曾在無數個瞬間，她會想着自己如果是男人就好了。

那麽自己是不是機會就更大了？杜溪冉是不是就會多看自己兩眼，好好考慮兩人的關系？

可是杜溪冉的答案卻讓她意外，又讓她心潮澎湃。

杜總說得對，如果葉楠檸成了男人，那就不是葉楠檸了。

葉楠檸只是一個女人，看似很優秀，但又害怕社交的卑微小葉罷了。

“小葉姐姐了，你突然笑什麽？”杜河若問道，一旁的杜溪冉也從手機上擡起頭，掃了她一眼。

葉楠檸一頓，摸了下嘴角，竟不知何時挂上了笑意，道：“我不知道。”

“你是不是還在想昨晚的事呢？”杜河若追問。

葉楠檸身體一僵，猛然想起昨晚她還當着杜溪冉的面，和杜河若抱頭痛哭來着！

啊啊啊啊啊救命！她維持了那麽久的美好形象！就這麽......沒了？

手裏茶水打翻，她飛快擦着桌面，擦着擦着就從椅子上滑下來，蹲在了桌底。

嗚嗚嗚我就應該在桌底！

“小葉姐姐，你還好嗎？”杜河若探出個腦袋。

葉楠檸雙手抱着腿，搖了搖頭，一點也不好，我不要做人了嗚嗚嗚！

“嘿。”杜溪冉也彎腰從另一邊趴下來看着她，揶揄一笑，“想起來了？”

葉楠檸：QAQ

“哎呀，沒什麽大不了的。”杜河若少年老成般擺擺手，語重心長道，“不就是失戀嘛，人生還長着呢，你快起來說話吧。”

葉楠檸深呼吸良久，緩和好破碎的心情後，才僵硬地從桌底爬出來，重新坐直，試圖轉移注意力，給杜河若倒了杯水：“你潤潤嗓吧，昨晚是不是又哭了好久？”

“可說呢，我一早起來發現我都哭成悲傷蛙了。”杜河若猛喝幾口水，“為什麽你哭了就還這麽好看，上天何其不公！”

“因為我後面沒有哭了，你肯定回房間裏又哭了吧。”葉楠檸說。

杜河若：“是啊，所以你怎麽沒哭了？想開了？”

葉楠檸下意識看了杜溪冉一眼，點點頭：“嗯，想開了。”

“就是嘛，想開了就沒什麽大不了的。”杜河若說。

葉楠檸默了默，小聲說：“不過......我覺得你好像誤會小遠了。”

杜河若：“哪有誤會？他就是很明确地拒絕我了呀。”

葉楠檸想起之前在葉家時，葉亭遠說過的話，猜測道：“他沒有這麽快答應你，也許是因為，他想做個負責任的男人吧。”

杜河若一愣。

杜溪冉突然把手機放下，神色嚴厲：“負責任？負什麽責任？杜河若你和他都幹什麽了？”

“我們什麽也沒幹呀！”杜河若喊冤，“我倆小手都沒拉過呢！”

葉楠檸連忙擺手：“不是的，杜總你誤會了。我說的負責任，意思是他想找一個人過一輩子，不想随便做決定，也許現在只是你們時機不太對。”

杜溪冉略略驚訝：“他小小年紀還有這覺悟呢？”

葉楠檸點頭：“喜歡他的小女生挺多的。” 說完見杜河若臉色又垮下來了，忙補充道，“不過我只在他手機裏見過偷拍的河若的照片！”

“真的嗎？有我的照片？”杜河若神色一喜。

“是的，我在見到你之前，就已經見過你的照片了。”葉楠檸說道。

杜河若臉色一紅，雙手捧着臉倒在椅子上。

杜溪冉卻微微眯起眼睛：“你不是說，給她補習是因為我嗎？還是說你只在幫你弟弟撩妹而已？”

葉楠檸：“當然是因為你......弟弟也确實有一小部分原因。”

杜溪冉：“呵。”

葉楠檸趕緊給她倒茶：“你多喝點水。”

杜溪冉：“呵呵。”

吃完午飯後，三人回到杜家，葉楠檸把昨天落下的課給杜河若一起補了。

杜河若苦學一下午，也沒有怨言，可能是想好取舍了，她拿起旁邊的提子扔進嘴裏，說：“我會好好準備高考的，既然他要考慮，那我也要考慮呢，人起碼不能被一個選擇給絆死。我姐說的對，只有把自己活好了，才有資格去找另一個好的人。”

葉楠檸說：“嗯，你有這種覺悟很好，但你這道題又做錯了，你總是在這一個題型上犯錯呢。”

“嘤。”

杜溪冉處理了一會公事，去客廳時經過杜河若的房間，站在門口聽了一會葉楠檸講題，很是耐心細致，不厭其煩地反複講一個題型，直到杜河若完全理清後才繼續講下面的題。

她不由自主地看向葉楠檸，認真的側臉十分吸引人，光是坐在那便如同一副油畫，神秘又性感，與她仿佛兩個世界的人。

她們一個天生富貴命，一個忙碌打工人，一個多才多藝渾身藝術細胞，一個除了工作啥也不會。

她是真的不太理解自己有什麽亮點吸引到了葉楠檸，如果只是外貌的話，比她好看的人多的是。 要說性格，她也沒覺得自己有多麽真善美，連杜河若和章覓雙都時常嫌棄她的性子。

所以，她還是傾向于葉楠檸只是一時新鮮，等遇到更好的人選了，肯定會淡忘自己的。

周一早上，公司又來了兩個新人，這次不是校招的實習生，而是走招聘渠道的試用期新人，一個是去年畢業且有一年工作經驗的男生，另一個則是有名校留學背景的女生，長得還非常漂亮，又讓這一層的員工們興奮了一會。

安排人員的時候，兩人都安排進了老李的組，一個分析師，一個直接成了助理，這就讓燕正浩有些岌岌可危，同組剛末位淘汰一個胡含巧，現在又來兩個比他還強勁的同事，歡迎新同事的同時也不免有些擔憂。

中午吃飯的時候，其他實習生都去找燕正浩閑聊了一會，眼睛卻是趁機打量兩個新來的員工。

男生看起來憨厚老實，和他們笑着打過招呼。

女生看起來則有些高傲，穿戴都不俗，和他們點頭致意後就去吃飯了。

胡佳旭從實習生堆裏出來，拉着葉楠檸去她位子上吃飯，對面組就是老李的組。

她把收集到的信息給沒有湊熱鬧的葉楠檸講了一下：“男的叫餘政。女生說了個英文名，我沒記住，中文叫明霜，看起來挺有錢的，就讀完MBA，現在是助理。”

葉楠檸點點頭，繼續吃飯。

“你一點都不好奇，都不擔心的嗎？”胡佳旭問。

葉楠檸：“好奇什麽？擔心什麽？”

“你忘了我們什麽時候轉正啦？”胡佳旭算了算日子，“元旦過後我們就能轉正了。”

“那是好事啊。”

“萬一要是這些空降的把我們擠下去了怎麽辦，我們不會跟胡含巧一樣被淘汰吧？”

“不會。”葉楠檸安撫道，“實習生淘汰機制是為了淘汰掉一些剛從校園出來，還不适應工作的人而已。既然我們都已經留下來了，只要不犯原則上的錯誤，公司是不會把我們開除的。”

“你知道得可真清楚。”胡佳旭笑了笑，“行吧，算是被安慰到了。”

葉楠檸勾了勾嘴角，不自覺間露出一個好看的側臉，令人驚豔。

身旁忽然落下一道陰影，兩人擡起頭看過去，就看見那位新來的女同事站在她們對面，一只手撐在桌上，上半身微微前傾，笑着看向葉楠檸：“你好，你也是實習生嗎？剛剛怎麽沒有看見你，你叫什麽？”

葉楠檸下意識往後退一點，垂下眼：“葉楠檸。”

“哪兩個字？”

葉楠檸沒有直面回答，胡佳旭幫她回道：“楠木的楠，檸檬的檸。”

“很好聽，我叫明霜，你們可以叫我阿霜。”明霜伸出手，“很高興認識你。”

葉楠檸本就不是會對陌生人熱情的人，但是人家手都遞過來了，不回應就顯得很不禮貌了。

她緩緩伸出一只手，飛快和對方握了一下：“你好你好。”

明霜笑了兩聲，聲音很好聽，離開前多看了她幾眼。

胡佳旭扯了扯葉楠檸的袖子，小聲嘀咕：“她怎麽跟剛剛不一樣啊，之前跟我們自我介紹的時候可高冷了。”

葉楠檸往明霜的工位上看了一眼，恰巧對方剛坐下，也投了個眼神過來，挑了下眉頭，沖她露出個明豔張揚的笑容。

“難道美女真的只跟美女做朋友？”胡佳旭問。

葉楠檸收回視線，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突然犯了潔癖，起身想去洗手間，結果看見杜溪冉吃完飯回來了。

葉楠檸鬼迷心竅地跟着她去了辦公室，杜溪冉一回頭，吓了一跳：“你走路怎麽也不出點聲？”

“杜總，對不起。”葉楠檸垂頭喪氣道。

“怎麽了？犯什麽錯了？”杜溪冉走到她面前問。

“我剛剛和別的女生握手了，我不幹淨了。”葉楠檸忏悔道。

杜溪冉：“......所以呢？”

忽然間，在她還沒反應過的時候，葉楠檸抓住她的手，輕輕捏了捏。

“所以我想和杜總握個手。”似乎是怕挨打，葉楠檸握完就溜之大吉了。

杜溪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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