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獵殺中學

教室裏有桌椅板凳,前一批學生離開的時候已經把它們歸置原位。

顧平生這個班有17人,寫在登記本上的只有編號沒有姓名,他邊念着編號,邊安排他們就座。

模糊學生對自我的認知,以冰冷的數字定義人格。

通化裝置裏傳來其他玩家的聲音:“好特麽一個大型ua現場。”

廖凡在講臺上講課,喚了他們好多聲,學生最大的反應就是被他陡然提高的音量吓得哆嗦了一下。

這一下總算不是垂着頭了,但被學生用空洞的眼神望着,廖凡真心瘆得慌。

“我覺得他們現在不該坐在教室裏上課,該看的是心理醫生。”

“卧槽……剛才有個學生想撞桌子,還好給及時攔下了,你們那邊也注意點啊。”

“疑似有創傷性應激障礙,這個狀态下他們聽不進多少內容。”

對着一群不會說話不會動的木頭人,廖凡一籌莫展,長嘆一口氣,放棄了思考:“顧老師,這課簡直沒法上。”

顧平生:“沒事。”

他說着拿出手機,放音樂。

壓抑空寂的教室陡然傳開一陣輕緩柔和的曲調,有幾個學生遲鈍地動了動,看向顧平生。

“你們可以選擇趴桌休息、發呆,調整一下自己的狀态,但是下一節課就要開始認真聽了。”

顧平生看了下時間:“現在離下課還有三十四分鐘,開始自習,有問題舉手問。”

說罷,顧平生就真的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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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玩家:“……”

通訊頻道短暫地安靜了一瞬,鬼眼有不解:“不上課會不會觸犯規定?”

顧平生:“自習也是課,一般而言,開學當天第一節 課不會講主要內容。這些學生才從被打壓的環境裏出來,不能指望他們迅速适應現狀。在這種狀态下,聽與不聽效果一樣。”

“他們已經繃得很緊了,先讓他們放松一下吧。”

顧平生的話沒有系統消音,音量也是不高不低。

又有幾個學生擡起了腦袋,渙散無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顧平生。

顧平生知道他們在聽,只是靈魂被困在一個狹小的地方,暫時還出不來。

小時候的某一段時間顧平生也有這種感覺,所以他多多少少能理解這些學生。

他對學生們溫和地笑了笑,但沒有和他們長時間對視。

昨晚被監視者窺伺的感覺仍讓他心有餘悸,他預感這些孩子也不會喜歡被人盯着看,特別他還是老師的身份,站在全校公認的施暴者的位置上。

只是不留痕跡地留意臺下的動靜,防止出現自殘自殺的情況。

廖凡突然輕聲道:“顧老師,你沒事吧?”

顧平生順着他的目光,這才發現自己的指尖在抖。

他怔愣了一下,收手按了按指節,面色平靜地說:“沒事。”

生氣和害怕的時候,顧平生的指尖就會抖,他只是在生氣。

身為老師,他很難忍受自己的學生被這麽磋磨。

校訓期。

顧平生在心裏反複咀嚼這三個字。

他們探索的速度已經很快了,然而信息閉塞,讓他現在才确定新生會被關在地底學習規矩。

這一屆的校訓期已過,離下一屆大概還有一年的時間,他必須趕在悲劇再一次發生之前奪得校長的位置。

最低時限一年,越快越好,如果實在趕不上,那就把這個學校給炸了。

顧平生告訴自己要冷靜,要有耐心,也是這樣,他才能把那一股火給壓下去。

就在這個時候,所有人都聽到了一聲翻天徹地的巨響。響聲從他們頭頂傳來,但整棟樓都好像在搖晃,牆灰撲撲簌簌地掉落下來,學生們臉上顯出惶恐不安,顧平生連忙去安撫。

廖凡撐着桌椅驚喊:“地震了?”

有過經驗的顧平生搖頭否認道:“地面沒晃,震感來源于教學樓高層。”

震感還在持續,一下接着一下,與之一同響起的是密集的腳步聲,從顧平生他們頭頂更近處傳來,應該是二、三層的人,顯然他們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吓了一跳。

“你們快看教室門!”

不用玩家們提醒,顧平生已經注意到了門上的異樣。

門上浮現出兩條從未見過的紅色封條,呈x狀将門牢牢封住,刺目鮮紅的“禁止”字樣流淌在封條上,很有科幻的感覺,更讓人下意識地想要退卻。

它顯然是被樓上的震蕩引出來的,顧平生發現,幾乎是樓上震一下,下一刻這個封條粘貼處就會松離一分。

幾乎是頃刻間,顧平生反應過來了,紅色封條代表的是某項規則,而現在,這項規則因不明原因出現了松動。

“……有沒有人可以回答我,突然出現這種情況是正常的嗎?”

“這裏是裏世界,出現什麽都正常,但這種場面我是真沒見識過!”

“那我們現在該怎麽辦,就幹看着?”

“門上的封條很詭異,像是獵殺中學強調的規則力量,先留在原地不要妄動。”

沒時間吐槽這魔幻的世界,顧平生正準備上前看看情況,正當這時,衣角被人拽住。

顧平生對拽住他的女生有印象,剛才看了他好幾眼。

在震動發生的時候,不止是門上的紅色封條顯現了出來,每個學生所坐着的座椅板凳都散發着淺顯的紅光,“禁制”的字樣經由桌椅流淌在學生的身上,就像是紅色的鎖鏈将他們牢牢捆綁住。

而現在,這鎖鏈一樣出現了松動,所以女生無神的瞳孔裏映入了一絲光彩。

獵殺中學不止靠教條和暴力壓制住學生,還有無時無刻不存在的“規則”。

這規則隐于人眼,所以顧平生他們之前都沒有發現。

其他學生感覺到身上的壓力驟降,嘗試動了一動,但還是無法離開座位,但這名女生,她不止動了,還起了身。

封條将她的肌膚勒得死緊,阻擋着她前進的腳步,每走一步,紅色的詭異線條就在她的皮膚裏陷入一分。女生痛得直吸氣,冷汗都在流,卻還是固執着抓住了顧平生的衣角。

“救……”女生聲音細弱蚊蠅,但每一個字都在發力,眼裏迸濺着淚花,“救救他們……”

紅色的封條勒在女生脖頸,邊緣處已經滲了血,顧平生只憑下意識伸出手來将封條撕開,指尖觸及實體,才倏然意識這東西居然可以被他碰到。

他定神扶住女生,一邊去扯更多的封條,唰啦聲響起,封條從中間裂開,又崩斷。

沒了封條,女生說話更順暢,她抓着顧平生的衣袖,急切地提高了聲音:“他們還在下面,求你救救他們!”

從早上到現在,她和這個老師相見不過短短一小時,在此之前甚至連一句半句話都沒說過,女生不信任顧平生。

但她現在不知道該信誰。

在她所有見過的老師中,顧平生給人的感覺是不一樣的,雖然短時間分不出有什麽不一樣,但女生多少有預感,向這個老師求助,對方會聽。

下面也就是地底,顧平生蹙眉問:“你是指今早沒有到場的那三個學生?”

女生含着淚拼命點頭。

在這名女生盈滿水汽的眼睛裏,顧平生仿佛看到一個在黑暗枯井裏掙紮着往上爬的靈魂,徑直觸動了他的內心。

廖凡聽見喧鬧的動靜,趕忙過來按住顧平生的肩膀:“那領隊老師說下午就會把三名學生送回來,沒必要冒險啊顧老師。”

的确,顧平生沒必要冒險。

現在的狀況太詭異,他們都不明白發生了什麽,擅自行動可能會給自身帶來意想不到的危險。

通話裝置一直開啓,對面的幾名玩家也知道了這邊發生了什麽,他們雖沒有靜默不語,但都持漠然的态度。

看顧平生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女生眼裏的光漸漸地暗淡下去,門上的紅色封鎖條也接連閃動了好幾下,似乎将要重新潛藏。

就在女生萬念俱灰的時候,顧平生開口了:“領隊老師說會把三名學生送回來,當時你也在場,也聽到了,但你依舊向我求助,是不是他們的狀态不太好?”

“對!”女生像是再一次尋見了光,“他們流了很多血!”

分秒之間,顧平生阖眼再睜,面上是一如既往的柔和:“那老師去試一試。”

廖凡看得揪心:“顧老師……”

顧平生直身拍了一下廖凡的肩膀:“我向你踐行當時所說的信念,你好好地看着。”

廖凡怔然。

——我想嘗試一下,以單薄的力量改變這不合理的規則。

“你有沒有可以開鎖的工具?”

其實只要稍微推斷一下,就可以知道獵殺中學的校規和一般學校有所重合,比如老師需要遵守上課時間,上課的時候必須完成教學,不能輕易擅離職守。

顧平生冷靜說:“不能等到下課,下課之後上面的老師可以下樓,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

“我們班有兩名老師,只要有一名老師在教室裏授課,應該都算符合規則,畢竟學校裏也有輪班制。”

廖凡說不出來拒絕的話。

他眼看着顧平生走到教室門前,義無反顧地撕開紅色封條,在推門走了出去,情急之下喊了一聲:“顧老師!”

廖凡小跑過去,與他雙眼對視說:“你一定要活着回來!”

“行,我活着回來。”顧平生笑着與他承諾。

話音未落,顧平生的身體已經踏出了教室,他在通訊頻道裏和其他玩家說:“我現在去那扇通往地下室的門,它的特征是什麽?”

玩家回答:“生鏽帶欄杆的鐵門,隐約能看到通往下面的道路,但是比較老舊,好像很久都沒有開過了,當時有其他老師盯着,我也只是猜測,不是很确定那就是通往地下的路,顧老師你真的要去嗎?”

顧平生已經找到了位置,通過邊緣縫隙,注視着那黑黝黝的通道:“我确定。”

“啊?”

血紅色的封條幾乎織成綢緞,綢緞上“禁止”的字眼密密麻麻,鮮紅欲滴,将那通道牢牢堵住。

不管樓上發生了什麽,震動是怎樣來的,顧平生都要加快速度了,因為他無法确保震動結束後,規則會不會再次生效。

廖凡給的**是一塊白色的軟泥,顧平生将它沾在鎖眼上,軟泥就像黃油一樣融化,鑽入鎖眼裏,凝固成一把嚴絲合縫的鑰匙。

顧平生扭轉鑰匙,朝外用力,鐵門立時發出不堪折磨的金屬摩擦聲。

他的手撐在封條綢緞上,入手卻感覺到了炙熱,綢緞不易撕開,這裏的規則力量比教室門和女生身上要強烈得多。

紅色封條接連閃爍,一股令人脊背生涼的寒意從指尖襲來,似乎昭示着,在它們徹底消失隐于原位的時候,它們也将發揮自己的職能。

獵殺一切違反規則之人!

于是顧平生加快了速度,他拿出匕首,從邊緣開始切割,這裏的紅色封條異常頑強,顧平生速度不算快,卻在他的冷靜自持下有條不紊地進行。

顧平生的耳邊也開始發熱。

他以為是自己的錯覺,直到比環境更加濃郁的黑暗将他的頭發撩起,又順着顧平生的手背蔓延至他用力的指尖,與他青筋鼓起的手背相握。

隐約中,顧平生似乎聽到刑野與他貼背而笑。

“你還真是會給剛睡醒的人一個驚喜,小顧老師。”

綢緞應聲撕裂,好似磐石堅硬的規則在顧平生的手中破碎。

沒有形體的黑暗消失不見,深藏功與名,顧平生從輕微愣神中反應過來,摸了一下黑貓耳釘。

火熱的溫度幾乎在一瞬間從指尖滾散開來。

自那出神來一吻的鬧劇之後,他就沒在找過刑野,如今一看,對方不僅沒有生氣,反而心情很好?

不過也沒時間給顧平生細想了。

他調出手機手電筒,又把亮度調到不會太顯眼的程度,摸着略顯潮濕的牆壁一步一步地往下走。

學生會的成員現在相擁一起,大氣不敢出一下。

就在幾分鐘以前,當男生從登記本上找到顧平生的名字并告知陶軍之後,他們看到一貫泠然的會長眼睛睜了睜,下一刻就從座位上瞬移到了門口。

學生會長當然不會瞬移,只是他的速度特別快,已經到了肉眼難尋的地步。但同一時刻,他受到了門的阻攔。

門可以被輕易打開,但前提是學生會議結束之後,開會有固定時間,至少三十分鐘過後。

陶軍執意出門的舉動和規則有沖突,這才造成了剛才接連不斷的震動。

若換成普通學生,早在出門的一剎那就被規則操控的老師結束了生命。

但是學生會長陶軍更可能反過來結束老師的生命,所以規則對他發出了警告。

黑紫色的屍斑浮現于陶軍的肌膚上,他的雙目腥紅,一腳踹上紅色封條,引得整幢教學樓又是一下狠狠地顫動。窗外寒鴉長鳴不斷,撲打着透明的窗戶。

越是高年級的學生越有預感,陶軍已經不算是人了。

他們只是在震撼,學生會長居然會情緒失控。

那接連違抗規則的踢踹,好像與規則兩敗俱傷也毫不遲疑。

因為什麽?那個叫顧平生的新老師?

雖然在場的學生會成員也想過總有一天要與這該死的學校同歸于盡,但陶軍鬧出的動靜太大了。他們畏懼于那股力量,遲遲不敢上前勸阻。

直到陶軍自己冷靜下來。

他停下動作不為別的,就為顧平生很有可能在底下講課。

陶軍可以不顧自己,但他不能不顧顧平生。

他轉過身來,面色冷得可以掉下冰渣:“離會議結束還有多長時間?”

男生連忙看向挂鐘,回答:“還有二十分鐘。”

好,二十分鐘。

陶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雙拳攥緊。他等了自己的老師足足一年時間,他可以再多等這二十分鐘。

回到長桌最前面的位置坐下,陶軍雙手交握放在桌面上,兩個字擲地有聲:“繼續。”

成員們面面相觑,小步挪移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繼續剛才沒有出口的內容:“投資人對我們這一次的圍獵聯歡會報以衆望,本次參加圍獵聯歡會的校外嘉賓臨時加了兩人,分別是……”

這條樓道應該不是正經樓道,或者它設計出來的時候就不是容人大量進出,路面十分狹窄。

顧平生舉着手機,打着燈光,一條道走到底,也不會偏移。

他畢竟不是貓科動物,腳步踩在梯面上,噠噠噠地響。

顧平生并不習慣黑暗,但黑暗能帶給他安全感,就像老家那張腐朽搖曳的床板,剛好供瘦小的他跻身藏進去,隔絕所有的光亮。

就這樣,幾乎是心跳不帶任何變化的,顧平生走到了樓梯的盡頭。

這條樓道應該沒再作為主要通道,堆積着很多雜物,從另一個方向開始朝裏放,剛好呈z字形,顧平生可以攀着上面的邊沿爬上去。

他的動作很小心,盡量避免自己發成不該有的聲響。腦袋剛要從頂上探出去,忽然聽到近處傳來嘈雜的聲響。

有人在說話,離他很近,所以顧平生先按兵不動,細聽他們的談話。

“這次的圍獵聯歡會,投資人他們也要來?”

“據說是上一屆鬧出的場面太慘烈,引起了投資人他們的興趣……”

“但那人已經成了學生會長,按照校規,他會和校長一起成為裁判,不能再參賽了。”

“這是好事啊,讓那個惡魔參賽,我們得賠多少學生!”

“投資人想看點刺激的反殺戲碼,這一屆的所有新生必須全部強制參賽。你告訴屠老師,手下注意點分寸,先前就有幾個沒能搶救回來,這三個實力不錯,可不能再折了,要不然投資人看得不滿意,下半年的經費就……”

等腳步聲逐漸遠離到再也聽不見之後,顧平生從雜物堆裏翻了出來,腳後跟落地,聲音微乎甚微。

面前是與樓上布局差不了太多的地下教室,但地上的光鮮亮麗還可以說是獵殺中學在粉飾太平,這裏就是完全不加掩飾地做成了囚籠的模樣。

陰暗無光、壓抑沉悶、血腥味濃郁得仿佛伸手一抓,就是滿手肮髒的污漬。

顧平生在靠牆一邊發現了許多被獨立隔開的小房間,敞開的門板上有許許多多的血手印,大小不一,但從掌印寬度,能看出都是年紀不大的人留下的。

顧平生再往裏面瞄了一眼,瞳孔微縮。

沾血的束縛臺,沾血的木棍,牆壁上是數不清的指甲劃痕。

下一個房間,擺着一張電擊椅,固定手腕的位置前方,皮套已經被撕抓得不成樣子。

顧平生不由自主地又吸了一口氣,指尖彈顫非常。

一直以來,顧平生都覺得不能太急切,和學生們的關系還沒培養起來,與玩家的信任還沒有徹底穩固,腳踏實地,才能把每一個步驟都做好。

他錯了。

這坑殺的學校或許只能炸成飛灰才能消除它的罪孽。

顧平生将每個房間快速地搜查了一遍,将這一幕幕慘烈的景象深深地刻入腦海中,轉頭要走的時刻,呼吸陡然變得急促困難。

如果這附近有鏡子,顧平生就能透過鏡子,清楚地看見自己修長脖頸上印着猙獰的手指印。

但沒有鏡子也不要緊,因為顧平生的眼角餘光已經看到一抹深藍色沾血的學生校服。

不止是他的左邊,右邊也有,就近處站着數雙被染成紅色的白色運動鞋。

森森陰氣從耳旁吹過,顧平生只是閉了閉眼。

他對這感覺已經輕車熟路。

那麽嚴苛的刑罰,在這裏葬送掉生命的稚嫩靈魂該是多麽的不甘且怨恨,顧平生能想象,卻又想象不能。

顧平生痛苦地吸氣,卻又不止因為缺氧而憋悶的胸腔。

他們掐住他的脖子,勢要置他于死地,但顧平生只要往前再走一步,脫離整間教室的範圍,這些鬼魂就不能再拿他有任何辦法。

受縛于規則之下,連發洩自己的怨恨都做不到。

顧平生往前踏了一步,卻又回轉過身,随手按住了一團陰氣,做了一個撫摸的動作。

毫無征兆的舉動,讓流淌的陰冷都稍稍凝滞了一下。

“這一次,我來帶你們的同學離開,往後,我也會帶你們離開。”

不管他們是何反應,顧平生都要繼續往前走。

既然那三名學生沒有在這特殊的受訓室裏,那就應該在這片地下樓層的某一間教室裏面。

地下樓層光線不算明亮,但不用再打手電筒,顧平生關掉它,小心謹慎地朝着每一間探查過去。

既然地上地下布局都差不多,那就說明這個地方還不至于大到讓人走不完,沒過多久,顧平生又聽到了私語聲。

“差不多也可以了,屠老師,你把他們弄成這個樣子,萬一等下搶救不過來……”

“呵,這些兔崽子就喜歡裝暈逃避懲罰,這次居然敢煽動其他人搞抗議,不多受點教育怎麽記得請!”

走廊是回形,顧平生大概判斷位置,繞過這聲音翻窗落在教室外牆後面,又通過窗子朝裏面探查情況。

他捏着窗沿的指尖一緊。

三名學生被倒挂在半空中,眼皮緊阖,小臉蒼白到了沒有血色,胸口起伏已經微弱到可以忽略的地步。

他們裸露的上半身被纏滿了繃帶,但傷勢只靠繃帶根本止不住,白布被浸潤成紅布,滴滴鮮血從他正前方的頭頂滴落在地,盤旋出一小片紅色的水窪。

顧平生的雙手都在發顫了。

兩名老師雄偉的身軀在門口若隐若現,顧平生冷靜地問自己能不能一次解決兩。

答案是不能。

所以他得想辦法,引開他們。

給手機調個定時鬧鈴,原路返回放在最遠的教室裏,等這兩名老師都被吸引走了之後,再翻進教室救下這些學生。

學生發出細弱的咳嗽聲,似乎很痛苦。

顧平生心裏一緊,指尖因大力而泛白。

然而理智告訴顧平生,現在他該收回緊盯學生傷口的視線,去執行預想中的行動。

他剛一松開手,變故卻突然到來。

兩名老師同時發出震喝:“你是誰?來這裏幹什麽——”

他們的聲音在中途轉為慘叫。

兩道龐大的黑影被一腳踢踹出去,半空中劃出一道圓潤的弧線,顧平生扯眼去看,在教室門口看到了一張再為熟悉不過的少年的臉龐。

他不會認錯的。

對方似乎長了一些年歲,五官已經不再像從前那般稚嫩,但那清晰的臉部輪廓與淩厲隐現的眉眼,都能讓顧平生在第一時間喊出當事人的名字。

“小軍班長?!”

身體颀長的少年動作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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