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襯衣

治療艙已經完全蓋住, 僅有的一盞指示燈發出微弱的光芒。

時玥看不太清男人的神色，但是能清楚瞥見，他的嘴角是上揚的。

有種, 惡劣作怪得逞的愉悅感。

把她拉進治療艙裏, 很得意？

時玥手指動了動, 一寸一寸往上移，最後停在他的肩頭。

輕輕摁了下，拉回彼此的視線。

“我想動動。”

時玥不動聲色移動肢體, 卻在下一秒，整個人被禁锢。

陸嘉寅扣住她的腰，手指鋼筋鐵鉗般，拿捏她分毫不差。

男人目光沉沉。

“別亂動。”

“可是很不舒服。”

時玥目光繞着治療艙轉了一圈, 停在幾乎貼着她背的艙頂，嘆了聲。

“兩個人重疊的話，快頂到了。”

陸嘉寅眸色暗沉, 輕輕“嗯”了聲。

他松開手，虛虛扶着時玥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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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怎麽做？”

“擠擠吧。”

時玥笑起來，建議道。

“疊的姿勢，大家都不舒服, 我側過身，你背靠治療艙另一邊, 我們面對面？”

對陸嘉寅來說, 疊, 或者擠, 其實作用都不大。

治療艙是專門為時玥設計的, 當初并沒有考慮成年男性, 尤其是他一米九的身量, 會躺進去。

此刻艙底位置，他一雙腿都是蜷曲着。

只要往上擡一下，就能撞到她。

他不能動，也不敢動。

狹窄過了頭，逼仄的治療艙，遠比當初躲在暗門裏，更讓他心猿意馬。

時玥不知道男人的心思，她努力撐着自己的手臂，小心的，一點一點挪下去。

然後，翻轉靠着艙壁。

一切感覺妥當了，這才轉過臉去看對面。

陸嘉寅的臉在她面前瞬間放大。

兩人之間距離不過十幾公分，她再往前靠近些，鼻子都能碰到了。

“以為會好一些，結果也沒差。”

時玥遺憾說着。

“你感覺怎麽樣？身體有哪裏不舒服嗎？”

陸嘉寅岔開話題，想到特制藥劑被時玥貿然使用，不由擔心。

“試藥結束，我産生的抗體，完全能作用于你。”

陸嘉寅嘆氣，“就不能乖些，再等等我？”

試藥産生的抗體，取出來用到另一個人身上，完全不亞于生抽骨髓的痛。

時玥完全沒想到，陸嘉寅後面打着這樣的主意。

本想捉弄他的心思，漸漸熄滅。

只是聯姻對象而已啊……

“我不知道你是這樣想的。”

女孩聲音沙啞，細聽，能感受到輕微的哽咽。

時玥摸索着，抓住了陸嘉寅的手，翻過他手掌。

在他掌心位置，一筆一劃，寫了一個字。

寫完，擡頭沖着他說。

“陸嘉寅，這一次，真的很感謝你。”

陸嘉寅收攏掌心，握住時玥的手。

他深深看了眼躺在自己身旁的女孩，輕聲道。

“休息吧，保存體力。”

身體裏，特制藥劑開始産生作用，時玥閉上眼，用意志去做抵抗。

但很快，一股更強烈的混亂因素席卷而來，并且肆意的，橫沖直撞。

紅色藥劑起作用了？

時玥眼皮越來越沉重，昏過去的時候，忍不住想。

再醒來，會是怎麽樣一個狀态？

時玥是被凍醒的。

體內仿佛藏着一座千年不化的冰山，因為藥劑刺激，正在一點點消融。

它們汲取她的熱量，起初只是手腳冰涼，繼而身體哆嗦發顫。

等她完全清醒時，意識又快凍模糊了。

而近在咫尺的男人，卻像個天然大熱爐，源源不斷冒着熱氣。

時玥本能往溫暖的地方靠過去。

不夠，

完全不夠。

想要更多，更多的熱！

“時玥，你怎麽這麽冷？”

陸嘉寅醒來，時玥已經在他懷裏了。

她以一種依賴的姿勢靠着他，臉頰冰涼冰涼的，貼在他下颚，頓時激起層層戰栗感。

時玥的手更冷。

和他十指相握，陸嘉寅只覺得，自己握住的是一個冰雕。

兩人前後注射特制藥劑，即便她是omega，體質脆弱，也絕不可能變成這樣。

藥劑作用身體，進入基因鏈，産生源源不斷的熱，才是正常步驟。

顯然，懷裏的女孩不對勁。

特制藥劑在她身上，出問題了。

陸嘉寅沒有心思去想，究竟是哪個步驟出了差錯。

眼下，他只擔心她的身體狀況。

“陸哥哥，我冷。”

時玥明顯意識混亂了，像個孩子一樣，只想縮進最溫暖的的懷抱裏。

她什麽也顧不得，什麽都想不明白，僅剩下本能驅使。

陸嘉寅抱着時玥，或者也可以說，是時玥抱着他。

他全然就是個取暖器，任勞任怨供她平衡體溫。

但是！

一個有思想，有意識的，取暖器……

從未有哪一刻，如同現在這般難熬。

偏偏，他連一根手指頭都不敢動她。

一個世紀有多長，陸嘉寅不知道。

他只知道，時玥恢複清醒後，他整件襯衫，濕透了。

“還好嗎？”

男人啞着嗓子，眼神灼熱。

時玥呆愣了三秒。

然後快速按下治療艙的按鈕。艙門打開，她直接翻身離開。

“咔嚓——”

玻璃門應聲開啓。

緊接着聲音開始嘈雜，治療室門口，一下子充斥着很多聲音。

“時玥，怎麽樣？你們在裏面待了快三天了。”

蘇雲澤上前扶住人，靠過去時，僅用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話。

“需要我帶你離開嗎？”

知我者，狐朋狗友也。

時玥眉頭輕佻，贊賞的目光望過去。

蘇雲澤會意，帶人離開治療室。

臨走前，還不忘交代。

“我先帶時玥回房間，具體情況，等我給她做完檢查再說。”

特制藥劑試驗者，一個主角已經走了，剩下的另一個——

自然成為所有人的焦點。

時憲和陸荀淼走到醫療艙前，尤其是時憲，差點直接扒拉過去。

“怎麽樣，特制藥劑在你體內有什麽反應？”

時家研究特制藥劑數年，成敗在此一舉了！

時憲激動溢于言表，眼神極度渴望。

然而當事人只呆愣愣的躺在治療艙裏，絲毫不給任何回應。

“陸嘉寅，陸嘉寅？”

時憲喊了幾聲，幹脆動手，把人拽起來。

手掌搭在男人後背時，完全驚呆住。

“藥效這麽強烈？你竟然整件衣服都濕透了。”

陸嘉寅總算回過神。

擡手，觸碰到後背濕淋淋的一片，不知想到什麽，莞爾笑開。

“就當工具人嗎？”

時憲頓時面色尴尬，指着醫療小分隊趕緊上前。

一邊給陸嘉寅做檢查，一邊連聲寬慰。

“嘉寅啊，你這話說的，咱們兩家的交情，以後有什麽需要，只管找你時叔叔……”

打哈哈開空頭支票，時憲一口一個準。

完全是熟能生巧。

陸荀淼有意讨價，但是陸嘉寅已經站起來。

他順從的配合時憲開始檢查，途中還不忘問時玥的情況。

“蘇雲澤帶人先離開了，他會做更詳細的檢查。”

時憲笑眯眯說道。

陸嘉寅“嗯”了聲，嘴角弧度若有似無彎起。

“那就好，麻煩時叔叔，至于報酬……”

頓了幾秒，才緩緩開口。

“我會和時玥要的。”

時憲簡直想豎起大拇指給人點個贊。

這麽通情達理的小子，可真是太符合他心意了。

小輩之間誰為誰試藥，誰為誰犧牲，當然彼此之間交情往來就夠了，何必拖着他這個老年人。

“你說的是，讓時玥好好補償你。”

“時叔叔也這麽認為？”

男人目光真誠回望過去。

時憲毫不猶豫點頭，重重拍着陸嘉寅的肩膀。

“那是，該她。”

卧室裏。

蘇雲澤結束對時玥的檢查，對比數據之後，臉上表情并沒有松懈。

反而，越發的嚴肅起來。

他盯着幾排異常數據，好一會兒擡頭，目光幽深。

“你是不是該給我個解釋？”

時玥靠在床頭，目光游離，乍一聽到質問，這才轉過臉。

“嗯，你說什麽？”

“……”

合着半天就他一個人廢話？

蘇雲澤直接翻白眼。

“你的數據，異常。”

時玥點頭，表情坦坦蕩蕩。

“肯定會異常，兩種藥劑對沖，不異常，才不對勁。”

蘇雲澤揉着眉心，在卧室裏來回踱步，步子又快又急。

整個人焦躁又上頭。

交到時玥這個朋友，倒八輩子血黴了。

更可恥的是，當初是他主動結交的……

“趕緊交代，你偷偷做了什麽手腳？”

蘇雲澤話剛說完，立刻意識到不對。

之前忽略的信息重新整理，一個不可能的可能性，憑空冒出來。

治療室裏，除了時玥，還有陸嘉寅。

她究竟怎麽躲過那男人的眼睛，偷偷注射兩種藥劑？

不對！

當初光腦切斷時，治療室起霧了。

“時玥，你膽大包天！”

蘇雲澤氣的罵人。

“你特麽和陸嘉寅同一時間注射藥劑。”

所有人都認為，三天的時間，是兩個人前後渡過特制藥劑的抗藥性時間。

治療室門打開時，時玥步履輕健。

能恢複這麽快，必定得益于陸嘉寅的抗體。

然而事實真相卻是！

“這件事保密。”

時玥沒過多解釋，只擡頭看過去。

蘇雲澤無奈，只能應下。

“懂，不知不問，但是時玥，

如果出現任何問題，你必須給我老老實實交代清楚。”

蘇雲澤收集完數據，删除當中的一串異常，準備送過去給時憲。

門打開，正好碰上陸嘉寅。

男人站在門口走道，目光平靜。

“她怎麽樣？”

蘇雲澤話到嘴邊，眼珠子轉了轉。

“人在裏頭，借過。”

陸嘉寅側過身，目送蘇雲澤離開，他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才走進去。

時玥靠在床頭，臉色紅潤，狀态并不差。

瞧見男人只站在門口，問了句。

“有事？”

話裏話外，透着疏離。

她不叫陸哥哥了。

本是個無所謂的稱呼，可一旦習慣，又驟然被剝奪。

就覺得，渾身不是滋味兒。

陸嘉寅倚靠在門口，并不往前，聲音平鋪直敘，像是處理公事的态度。

“嗯，有事。”

男人擡起右手，純白的襯衣被他随意捏着。

陽光下，一大片一大片水漬清晰可見。

時玥騰一下，臉頰開始發燙。

正要解釋，就見陸嘉寅把襯衣扔到了沙發上。

“因為你。”

男人眉眼含笑，兩手交叉抱于胸前，是她從未見過的痞樣。

他說：“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