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講故事

“這是我給你做的記錄, 應該沒有落下。”

時玥把收聽器放好，把記錄遞過去，想到什麽, 又開口。

“季老師讓你後天去找他。”

陸嘉寅順着記錄往上, 目光落在時玥的臉上。

無論如何也想不出, 她竟然這樣大膽。

她怎麽就能說出那樣的話？

“辛苦了。”

視線收回，陸嘉寅狀似無意問道：“有發生什麽事情嗎？你回來的挺晚。”

時玥“嗯”了聲，解釋：“季老師找了我一趟, 應該是有話和你說，見是我，有些失望。”

她只字不提那段“插曲”，陸嘉寅就知道, 她根本沒打算告訴他。

裝糊塗這種事，他也算拿手，順着就把事情含糊過去了。

晚飯是叫的上.門.服.務, 吃完後，時玥又盯着陸嘉寅打了一支加強劑。

看了眼時間，她起身準備告辭。

“時玥。”

陸嘉寅忽然喊住，靠在床頭, 欲言又止。

時玥瞧着那別扭的表情，覺得有趣, 調侃說：“怎麽, 陸小朋友睡不着, 想要聽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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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嘉寅一愣, 繼而點頭。

“是睡不着, 姐姐如果願意, 給我講個故事吧。”

這回, 輪到時玥愣住了。

姐姐？

他怎麽好意思叫得出口！

臉皮也太厚了。

“姐姐不願意？”

陸嘉寅又喊了聲。

時玥回神，氣急，脫口而出，“不準叫姐姐！”

陸嘉寅笑起來，笑的太大聲，牽連心肺，又咳嗽起來。

好不容易緩過來，挪着往裏面進去一些，把床頭位置空出來。

他拍拍原先放枕頭的地方，擡眸。

“過來坐，真睡不着，給我說個笑話也行。”

在時玥印象中，陸嘉寅一直是很強大的。

他比她大那麽多，在她和陸珏撒瘋玩耍的時候，他就已經長成大人的樣子，做事有條不紊，從來不會出錯，他的身上仿佛永遠刻着嚴于律己四個字。

虛弱，無能，永遠在他另一個極端。

可此時此刻，眼前的男人，臉色蒼白，唇角幹澀，他望着過來的眼神都沒有威懾力。

時玥有種錯覺，這麽一個病歪歪的男人，只要她願意，一推就倒。

她遲疑了下，走過去，挨着床頭坐下。

想了會兒，說：“我不會講笑話，睡前小故事，還有幾個。”

陸嘉寅忽然心裏發堵。

他記得，陸珏第一次玩機甲，從三十米高空墜落，受了傷。

時玥來陸家小住，陪同玩耍，她每天晚上都會給陸珏講睡前故事。

陸嘉寅心不在焉聽着，忍不住就想，這些故事，她是不是都講給陸珏聽過？

這麽多年過去，依舊講的這麽順，應該，講個無數次了吧。

時玥講完兩個故事，低頭看，陸嘉寅直愣愣望着她，眼睛沒有聚焦。

所以她說了半天，嘴巴都說幹了，他一點沒在聽的？

火氣蹭一下就上來了。

“不想聽可以直說，沒必要委屈自己。”

女孩兒聲音又冷又淡。

陸嘉寅回過神，搖頭，“不是，挺好聽的。”

“是嗎，那我剛才說了什麽故事？”

見陸嘉寅答不上來，時玥氣笑了，“你們兄弟倆一個樣，不愛聽故事還偏偏要我說，什麽臭毛病……”

時玥氣的罵人，這口氣着實憋太久。

從陸珏那兒，憋到陸嘉寅這兒，全都不是好貨色。

陸嘉寅原本低頭認錯，但是聽着聽着，忽然意識到什麽。

他擡頭，猛地朝時玥看去。

“幹嘛！”

時玥臉色難看。

陸嘉寅忍不住問：“你說，你沒給陸珏講過睡前故事？”

時玥冷笑一聲，兩手環胸。

“他那個性子，能安靜聽麽，每次我講個開頭兩句，他就戴上耳機聽歌去了。

也就你們，真信他乖。”

那時的星網，正處于整頓期，歌曲大多靡靡之音。

陸珏處于叛逆期，偏熱愛這些，借着時玥講睡前故事的名頭，暗渡陳倉。

她對此無感，也就懶得計較了。

不過，她沒想到，陸嘉寅也有這臭毛病。

“你剛才講的，應該是《龜兔賽跑》的故事。”

陸嘉寅回憶起幾個詞語，猜測回答。

時玥挺驚訝，也不全在發呆啊。

“那你說說，最後誰贏了？”

陸嘉寅得以确認，舊時光整理，歡迎加入我們，歷史小說上萬部免費看。笑着回答。

“兔子贏了，因為烏龜看到兔子睡着了，不想趁人之危，于是等兔子醒來再一起跑。兔子醒來後，飛快跑出去，烏龜落在後面，比賽輸了。”

時玥終于相信，陸嘉寅有在聽故事。

不過，“這也掩蓋不了你發呆的事實，頂多算你一心二用。”

陸嘉寅笑而不語。

他只是，這個故事聽了無數遍。

心情開朗，果然是治病良藥。

第二天下午，陸嘉寅就徹底好全。

時玥給他測體溫，确認真的沒事了，這才作罷。

“以後別做無聊的事情。”

時玥話一頓，聲音小了許多，“公寓是你的，什麽時候都能回來。”

陸嘉寅整理動作停下，轉過身看去。

“你知道了？”

說着又搖頭，“你早睡，覺淺，不想吵你。”

時玥點點頭，沒再繼續說話。

陸嘉寅帶着人出去，他準備去找季元傑，帶到半路，指着對面的沙灘方向。

“姜鳴他們在那邊，你可以過去看看，不喜歡玩就找地方休息，我一會兒過來找你。”

走出去幾步，陸嘉寅轉身，沖着時玥的背影叫了聲。

見人回頭，他不确定問道：“我們這樣，算和好了嗎？”

兩人間的“冷戰”，來的無聲無息，實在太突然。

陸嘉寅不知道怎麽處理，想關心卻又找不到方法，想解釋又不知從何說起。

直到這兩天，兩人相處又逐漸升溫，他忽然意識到。

時玥可能不生氣了。

時玥回望過去，陽光下，男人一臉真誠。

依稀夾雜幾分讨好的意味。

她笑起來，眼睛眯成月牙灣的形狀，聲音清脆柔和。

“又沒吵架。”

說完，自顧朝着沙灘走去。

陸嘉寅注視良久，這才心滿意足離開。

季元傑不在房間裏，陸嘉寅在訓練場附近找到他。

“季老師，你找我。”

陸嘉寅走上前打招呼。

季元傑讓其他學生散開，領着陸嘉寅去了角落。

只剩下他們兩人時，才沉重開口。

“剛接收到氣象局的通知，今年的氣候有變化。溫暖的日子，可能撐不到十天。”

陸嘉寅不由愕然。

“十天？什麽原因造成的？”

藍星的氣候一直很穩定，即便由四季變成兩季，也是持續發展的。

尤其是季節交替時間，幾乎不會出現變化。

像夏季過渡到冬季的最後一個月，沒有異樣，很難會無故縮短。

陸嘉寅望向池荒的過渡帶，凝視着遠處那一片白雪皚皚。

季元傑順着一同看去，嘆了聲。

“看來你們的特訓要提早了。”

時玥在沙灘那裏玩了一小時。

準确的說，是坐在太陽傘下，喝果汁喝了一小時。

陸嘉寅還沒有來。

她等的不耐煩，幹脆起身往回走。

走了沒一會兒，聽到有人喊她。

回頭一看，是姜鳴和溫子凡。

“你們怎麽回去了？”

時玥挺意外的，這兩人不是剛要準備去沖浪？

姜鳴心直口快，直接道：“齊老師找我們有事，語氣挺急的，哪還玩得下去。”

說完一頓，又補充一句。

“老陸也在季老師那兒，你別等他了。”

幾句交代完，兩人急匆匆走了。

臨近傍晚的時候，過來宿營的beta，尤其是研造幾個班級，所有學生都去集合。

時玥的房間在最外面，她站在門口，看着他們一個個從她身邊路過。

施曼如走過時，停了下來。

她回頭看時玥，以只能兩人聽到的聲音說話。

“看吧，這就是我和你的差別，我可以随時和他站在一起，而你，甚至連發生什麽事都不知道。”

施曼如說完，一臉得意洋洋離開。

時玥看着所有人走出宿營地，整個院子恢複安靜。

她拿出手機，給陸嘉寅打電話。

電話沒接通，處于忙音。

聯邦時代，早已實現衛星強化信號，無論何時何地，只要在藍星，就沒有打不通電話的時候。

時玥等了會兒，給陸嘉寅發信息。

結果信息顯示：對方未能接收。

她這才相信，可能真的發生了什麽事情。

時玥一直沒睡，注意着隔壁房間的動靜，然而——

陸嘉寅一晚上沒有回來。

第二天清晨。

過來宿營的alpha陸續朝宿營地外走去，他們開始集合了。

alpha和beta不在一個休息區，時玥只是站在門口，遠遠地依稀看到。

直到陸珏走過來，她才恍然回神。

“你在等陸嘉寅？”

陸珏走上前，靠在門框上，低頭凝視着時玥。

眼前的女孩兒，原本該是屬于他的。

陸珏思緒回神，幹脆道：“別等了，他不會回來的。”

時玥不說話，陸珏無所謂，轉身靠着，陪她一起發呆。

直到alpha走的剩下最後幾個，他才站直起身。

“時玥，我也要走了。”

陸珏回頭看去，目光深沉，“你擔心他的時候，順便也擔心下我，論危險，我比他更甚。”

話說完，大步朝外走去。

“陸珏。”

走到庭口時，時玥喊了他一聲。

陸珏停下，轉身望去，時玥已經走出房門，站在走廊的盡頭。

他能清晰看到她眼裏的擔憂。

“很危險？”

見陸珏不回答，時玥失笑，“不能說？”

女孩兒眼中的擔心那麽真切，陸珏覺得，這份擔心，也不僅僅是因為陸嘉寅吧。

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她也該擔心他的。

權當就是！

“別擔心，會平安回來。”

陸珏沖着比了個勝利的姿勢，頭也不回的走了。

時玥是宿營地唯一留下的學生，她是旁聽生，更是omega。

別說參加，甚至連發生什麽事都不清楚。

一同留下的還有兩個人，一個是領隊，還有一個校醫。

當天晚上，時玥感覺身體特別困頓，打了蘇雲澤給她的藥劑也沒有用。

無奈之下，只能去找校醫。

校醫姓沈，年紀和時憲差不多，留着一撮山羊胡。

見到時玥，他只皺了下眉，然後招呼人進去。

檢查時，時玥有些不确定，雖說蘇雲澤保證，她的基因鏈重組問題已經掩蓋，但是事無絕對。

“沒什麽，快要覺醒易感期的omega都會出現這樣的症狀，這兩年內都是如此，等易感期開始後，就會恢複正常了。”

校醫的話讓時玥懸着的心落下。

蘇雲澤的遮掩很有效，不僅基因鏈重組問題看不出，她提前觸發易感期的事情，同樣看不出。

然而下一秒，時玥表情僵滞住了。

校醫手中拿着omega專用的易感期測試儀，這個儀器絕對精準，根本不會說謊。

所以，沈校醫說她馬上要覺醒易感期，是儀器測試出來的？

“難道還是我自己猜的？”

沈校醫搖頭失笑，“你這小姑娘也是有趣，這些注意事項，omega專業課程裏應該都學過才是。”

她當然知道。

omega易感期覺醒前後所有症狀，她都清楚明白。

可是，她的易感期明明——

“這是情緒緩釋劑，一天三次，我看你就是心情焦躁引起的，小姑娘年紀輕輕，哪來那麽多焦慮。”

校醫一番話，打斷時玥的思考。

她斂下心神，再擡頭時，滿是感激。

“謝謝沈醫生，我知道了，一定遵醫囑。”

沈校醫點頭。

“這才對，也不枉我銷假跟過來，總算是派上用場了。”

時玥聽得詫異。

“沈醫生不是宿營專業跟隊嗎？”

沈校醫聽到這話，頓時哈哈大笑。

“一群兔崽子，無論是alpha還是beta，一個比一個糙，哪裏用得上我這個校醫。要不是陸嘉寅那小子非要我來，我這會兒還在度假呢。”

“我原本還納悶呢，現在倒明白了。啧，這小子不老實……”